朱楠听到朱父说穷叔叔的坏话,又说富表哥的好话,心里火了起来:“他安排工作给我,那是帮您的忙,又没帮我的忙。反正我要走,走定了!”
平静些许,朱楠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到那个无聊得想谈恋爱工资又低得谈不起恋爱的工作上,发誓要离开。
朱楠见发展势头不妙,又把手机给关掉了。他只是很难过很难过,自己该道歉的道歉了,该解释的解释了,该承诺的承诺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要万般阻挠呢?
第十四章
八月的骄阳还是很猛烈,每天一大早便开始把人们一个个刺醒。
朱楠醒来,发现比平时的自然醒来时间早了点。昨天的晚睡并没能导致今天的晚醒。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手机里又发生了什么,迎面而来的是朱父的一条信息:“你要知道别人都不好说你,和你打过交道的亲戚朋友对你的评价都不好,我听后心里也不高兴。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说你,因为我是你的爸爸,你是我唯一的亲儿子。我不说你,就没人说你。别人不说你,是在害你,可我不说就不行。你要理解做老人的一片苦心,我绝对不会去害你。”
朱楠从小面临了两类亲戚,朱母这边的亲戚都比较穷,但他从小和这边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感情比较好。而朱父那边的亲戚都比较有钱,但他从来没怎么和那边的兄弟姐妹交往过,感情跟陌生人一样。在这一方面,父子俩产生了一定的隔阂。
朱楠看着那些文字和发送过来的时间,想到朱父并不怎么会打字,心里一阵酸疼,是一种当初余梅对他说“你人真的很好,但有些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当初管菲对他说“要不你做我哥吧”还要高级的酸疼。他再次关掉了手机,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关掉一切伤害。
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继续。经过中餐收银台的时候,田冰冰叫住了朱楠,样子显得有些神秘。
朱楠的管辖范围杂而碎,他拐个弯去任何一个角落跟人聊上几句,都可以披上工作的伪装。
田冰冰笑嘻嘻地说道:“待会五点钟的时候,我去把小欣欣接过来,你帮我照顾一下。”
田冰冰喜欢在外人面前称她的女儿为“小欣欣”,很好听的一个名字,但普通话不标准的话,很容易被听成“小猩猩”。小欣欣在附近一家幼儿园学习,冰雪聪明,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赋,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她周末一般会去奶奶家,偶尔特殊情况会来妈妈这边过。
朱楠自从上次跟小欣欣玩过一次,自我感觉对小孩子颇为喜爱,不仅能放松身心,还能忘却很多成人间的烦恼。他那天回来后对田冰冰托付过:“你女儿太聪明可爱了,以后常把她带出来和我玩哦。”最能满足女人虚荣心的话莫过于两类——夸她漂亮有魅力;夸她的孩子聪明可爱。
田冰冰见小欣欣跟朱楠还挺有人缘,那项协议便一拍即合。
五点半,朱楠从田冰冰手中接过了小欣欣,他要陪这个小女孩玩三个小时,既兴奋又觉得任务艰巨。
田冰冰一走,朱楠便对小欣欣问道:“还记得我吗?”
小欣欣把手一甩,打了朱楠的鼻子一下,好像意识到有什么危险,立马跑开了。
朱楠假装要去报仇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他就怕自己是个在小孩子心里都容易被遗忘的人。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活活疯了三个小时,玩得大汗淋漓的,也不知道累。
田冰冰过来接女儿的时候,朱楠直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她是提前下班了呢。
办公室里很快恢复了平静。外面,人们的谈笑声和车子开动的鸣笛声又清晰可见。朱楠一个人站在窗前,怎么也感觉不到他这是乘着地球遨游太空。
第十五章
朱楠把手机硬性关了两天,期间,他想逃避一些东西,却发现逃避只会让问题以为你怕它,从而变得更放肆。他怀着“让烈日照得更猛烈些吧”的心情打开了手机,随之而来的是一串串未接电话和一条条短信,最后一条是朱父发来的:“楠儿,你为了不理我把手机关着不开,我现在感到非常的失败。从现在起,你今后想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管你。今后的路还是你自己走,我也不能跟你一生。”
朱楠看着那些短信,心里再次酸疼了起来。他好像胜利了,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没人管自己的通知书,但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有一种不败而败的感觉。他怀着道歉的心情给朱父回道:“您一点也不失败,我和姐姐都觉得您很成功,有原则,重感情,至少能把我们养这么大还能给我们想要的。倒是我很失败,明明最在乎您的感受最需要您的支持,结果做出的事,从来都是伤害了您还不给任何值得支持的理由。我说了,不接电话的唯一目的是不想跟您吵。”
父子俩又在电话里聊了起来。这次,朱楠什么长句子都没说,听着朱父的心声,适当的时候作点必要的反应。
高中的时候,朱楠做了几件让朱父朱母难以接受的事——高一的时候,他嫌班上太乱,一心想转校;高二的时候,朱父拖关系将其转到了重点班,他又嫌班上太死气,一心想返回原来的普通班;高三的时候,重返普通班的他又嫌上大学无用,一心想出去打工。
老子最怕儿子人小还在老子面前充老子。那三件事,将朱楠在朱父心中的形象彻底毁坏了。
世界刚刚平静一会儿,朱楠又接到了李经理的电话:“小朱啊,行政办要统一定制皮鞋,你穿多大号的?”
朱楠在辞职之事上从没动摇过,他嚼蜡般说道:“我——我还——不知道穿多大号的。”
李经理大概没听过有人会不知道自己穿多大号的鞋,略带讥讽的说道:“自己穿多大号的鞋都不知道?”
朱楠只想拖延一下时间,懒得去管那双脚多大,打发道:“要不我待会再告诉您吧。”
回到财务室,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朱楠的脚,害得他的脸都嫉妒起脚来。好几个人几乎同时说道:“你难道连自己穿多大鞋都不知道,真是稀奇。”李经理像是发表总结般补充道:“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由妈妈买好鞋,只负责穿啊?”
朱楠懒得去理会那些人了,他觉得自己反正要走了,很快就各奔东西了,让人笑话一下保个一路顺风,索性装作很有面子的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心想:“这世上不是有很多不知道自己脚大却背得出女朋友三围的男人吗。”
第十六章
方老太太在月末回去了一趟,她一般都是连连工作二十五天,然后回去休息五天。她走前的前一晚还在发嗲道:“哎呀,别个经理一个月休息好几次,我一个月只能回去一次。”好像一个月分五次休息比一次休完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朱楠觉得真的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迟早会把青春给拖完的。他的心已经横得比螃蟹都标准了。他在心里对很多为爱而反对自己的人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决定等方老太太一回来,将辞职计划付诸行动。
人要走的时候,通常会对所在的地方感到抱歉一阵子,毕竟人都是骨子里高傲的动物,他们就是一直扫大街,也会在这个时候觉得没了自己,空气质量会下降一点点。朱楠有这种感觉,开始往各个角落跑,还怀着跟人民群众告别的心情。
朱楠跑来跑去,觉得没人把他的即将离开当潜在新闻,索性跑酒水房里找田冰冰寻求安慰。
田冰冰还是那样,窝在酒水房里发短信。一个三十岁的离异女人还对短信情有独钟,无非就是想把自己再一次嫁出去。
朱楠从她的神情和话语中也证实了那一点。他调侃道:“看你那张脸,容光焕发的,又要出青春痘啦。”
田冰冰拿纸巾擦拭了一下,说道:“哪有,都老了。”她还不知道,谈恋爱的时候脸上发出的光是擦不掉的。
聊着聊着,两个人又聊到了小欣欣身上。他们的话题还是显得很单调,朱楠对那些婚姻圈内的事漠不关心,田冰冰又对小伙子暗恋之类的事毫无兴趣。隔了年代的人,关心的东西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朱楠有些怀念小欣欣了,那天跟她疯了三个小时后,对她有了新的评价:“你女儿看起来还是挺活泼开朗的。”
田冰冰听出了意思,开始介绍起小欣欣的另一面:“其实她内心还是很忧郁的。她们老师告诉我,欣欣在班上既聪明又乐于助人,只是有些内向。前几天,实验小学一个六年级的小女生跳楼死了,人长得特别漂亮,也很会跳舞,还谈得一手好钢琴,就是因为她爸妈离婚了,从小跟奶奶长大,人特别自闭。我现在真怕她越长大就变得越自闭。在这一点上,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所以我尽可能的陪她,给她想要的。她真的特别聪明,每次我去接她回她奶奶家,她都不许我打车,说是想走路回家,其实她只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可是我上班的时候,她都会要我打车,怕我走路累着了。”
朱楠听着听着,都想去结婚生一女儿了,又担忧去哪儿找一聪明的女子来中和他的笨再生出一聪明女儿。他看着田冰冰讲述女儿时那副幸福的模样,感觉她那丰富多彩的表情全是在女儿身上成就的。
第十七章
方老太太如约回来了。
朱楠刚去移动大厅充了话费,还在回酒店的路上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嘿,在哪儿呢?我到了,没看见出租车,你来接我吧?”他只好调整方向,朝火车站径直走去,心里一个劲的嫉妒为什么那老太太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朱楠还没看见方老太太,便看见了好几辆出租车,他心里还在疑惑这里的出租车司机怎么那么没经济头脑呢。
方老太太的眼睛虽然比常人多使用好几十年,但她的眼睛是越用越好使,她还没看见出租车就已经看清比车更远的人了,喊道:“小朱,在这儿呢。”
朱楠循着声音望去,再循着人影走去。
方老太太站在车站大门口,戴着一副墨镜,提着两个大包,包里的食物有的嫌闷热,头都探了出来。
火车站离酒店只有五百米远。根据方老太太的出行原则——一千米以内步行,两千米以内派自行车上场,两千米以外,派会骑自行车的人上场。
朱楠刚想讽刺方老太太点什么,又想起要跟她谈很严肃的话题,只好作罢。两个人默默的往前走。
方老太太每次回家,都会带很多东西回去,像这里的土鸡、土鸡蛋,回来时再带很多东西过来,像家乡的芝麻酱、橄榄菜,她也从不嫌麻烦,都往火车上带。她最大的特点是不会把家乡的食物介绍给别人,每次都是默默的带来,默默的吃掉,足以见得,她是个爱躲着吃东西的人。
朱楠提着那两大包食物,已经没有打它们主意的心思了。他起先还特别气愤,嫌方老太太是个小气狂,每次帮她提东西也不分丁点儿东西吃,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再后来,他从一篇小说里看到了一个句子——“上海的湖泊大多沾染了上海人的小气和狭隘。”想到自己整天怎么说也是跟一正宗上海老太太打交道,顿时长了见识,消了脾气。再怎么说,人也不能跟某个地方的性格烙印动火。
到了财务室,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一群女人在空调底下吃西瓜。一个女人迎了上来,兴奋地说道:“您可来了。”
此女人是餐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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