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先生马上叫道:“对,我要告你们,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们。”
那人倒也并不跟他们争辩,随后赶出来的Sunny却已经夸张的尖叫起来:“温今恺啊,我的偶像,真的吗真的吗?”她就近抓住一个记者,连声反问他:“他已经有女儿了,你们的消息确实吗?天哪,居然还在这里上学?”
几个记者闻声将目标转向了她:“小姐,请问你是这小女孩的老师吗?”
“小姐,能否透露一下,小女孩的妈妈是谁?”
田君培低声说:“我去开车,你让他们赶紧出来,别纠缠了。”
任苒点点头,无暇理会严重失态的同事,赶忙嘱咐Tom帮保安一块儿拦住记者,然后拉着气喘吁吁的温老先生和囡囡,“快走。”
她一手搀着老先生,一手拉着囡囡出来,囡囡已经吓得愣怔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冰凉的小手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攥住她的手。
田君培已经将车子发动,任苒拉开后门将他们送上去。囡囡仍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得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囡囡,跟爷爷回家去。老师就坐前面。”
她抽出自己的手,关上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温老先生一家住在不算远的一个高档小区内。田君培将车停到小区门口,他不停的道谢,牵着囡囡下了车。
“温令恺,这名字听着好耳熟。”田君培打方向盘掉头,一边思索着。
任苒好笑,她平时根本不看电视。但她既然没过与世隔绝的生活,就会不时在报纸娱乐版上看到温令恺这个名字。“你大概只看经济新闻,连报纸娱乐版都不看。他是近两年蹿红的一位男明星,拍过几部热播的电视剧,还演唱了其中的主题曲。”
“看看你那个女同事的癫狂的反应,我倒是能推想出他到底红到个什么程度。”
“君培,送我去绿门吧,我得告诉苏珊这件事。”
“好。”田君培答应下来,“这位美女老板娘果然大有来头,居然是当红明星的情人。”
来到绿门咖啡馆,任苒让田君培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她径直走向吧台。
苏珊正跟往常一样坐在里面,闲闲翻着杂志。她过去低声说:“苏珊,刚才有记者去学校给囡囡拍照。”
苏珊大惊,握着杂志一下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又马上打住,“任老师,你快进来。”
任苒绕过吧台,随她走进后面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兼咖啡豆存放仓库,里面满是浓郁的咖啡味道。苏珊关上门,急切的问:“记者说了些什么?拍到囡囡没有?”
“他们问囡囡是不是温今恺的女儿。”
苏珊呆住,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奇怪,他们怎么会知道囡囡在那里补习英文?”
任苒没法回答她的问题:“他们拍了不少照片。我刚才跟君培送囡囡和她爷爷回了家,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恐怕最好让囡囡明天别来学校上课了。”
苏珊连忙点头,拿出手机拨电话。不知道那边讲了些什么,她的语气一下提高:“您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冷冷的说:“算了,囡囡这几天暂时请假不要去幼儿园,不要去英语培训班,你们也尽量少出门,其他的事,我不知道,问你们的儿子去。”
她将手机丢到办公桌上,看着任苒:“他们觉得是我通知记者去的。”
这个逻辑让任苒愕然,“为什么?”
“他们说我想借着曝光女儿,逼温令恺跟我结婚。”
苏珊一脸的讥诮之色,任苒不知道说什么好。“老人家想法难免偏激,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他们一直讨厌我,根本讲不通道理。我越是解释,他们越以为我做小伏低,图的就是想进他家的门。”苏珊冷笑一声,“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爱怎么想随便他们吧。”
“温令恺就是那个……贝斯手吗?”
苏珊扬起一道眉毛看着她,一脸好笑的表情。她连忙说:“我并不是要打听什么。”
“我以为上次把那盘CD给你,你早就应该看出来了。”
任苒有点儿尴尬,那个CD上的封套是四人乐队的冷色调照片,他们倒没有做表演时的朋克打扮,全都穿着T恤牛仔裤,或立或坐,表情都冷峻漠然。可是她只粗粗扫过他们的面孔,对下面印着那一行刻意做出墨迹淋漓效果的黑字更有感触:蔑视这个世界是我们最好的伪装,
“那照片不够清晰,我这几年都不怎么看电视,真没联想起任何人。而且我好像不记得里面印了温令恺这个名字。”
“他的经纪公司嫌他原来的名字温凯太平常了,给他换了这么个矫情的艺名。”苏珊笑了,“唉,我总当别人跟我一样,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将手里的杂志递给任苒,这是一份娱乐周刊,翻开的一页有一个夸张的标题,又一地下情曝光——当红小生温令恺现身汉江,携神秘女郎返酒店。配发的照片上有穿着羽绒服的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都戴着帽子,光线模糊,似乎是拍摄于一个地下停车场。文章大意是说,春节期间,记者蹲守到温令恺深夜携一女子返回位于汉江市市中心的某五星酒店,两人在车内激吻,举止亲密,之后双双上楼,第二天早晨,才见那女子离开。
任苒不大确定的看着照片,再看着苏珊,苏珊脸上现出一个苦笑,“不用对比了,是我。大年初一,他回来看他父母跟女儿,晚上打电话给我,说很想我。我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见到他,那天大概是一个人待的实在太寂寞,于是去跟他见面,没想到记者拍到了。”
“这照片并不清晰,看不出来是你。”
“三年前,他就给拍到过一次跟我和囡囡在一起。当时有记者追问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他只说是一个普通朋友和她的孩子。那会儿他并不算很红,过一阵没人提了。现在不同以往,记者盯他盯得很紧,拍到酒店地下车库的照片后,还采访了他以前的一些朋友熟人,不知道哪个家伙多嘴讲出了我,上周日你也看到了,一个记者缠着我,逼问我是不是照片里的女人,直追到咖啡馆来。我估计他们肯定也去盯过他家,知道他父母带着一个小女孩生活在一起,才会一路跟着去培训中心的。”
“这事迟早瞒不过去。”
苏珊冷笑一声,“他当着大众情人、少女偶像,星途一片辉煌,哪敢让人知道已经是一个快上小学的孩子的爹。至于要怎么瞒,他自己去想办法。反正我不拆他的台,就算对得住他了。”
“你没想过这样……对囡囡会造成伤害吗?”说出口后,任苒又觉得对别人的生活提出这种意见未免不妥,“我是说,女孩子慢慢长大,会变得很敏感。如果对自己的身世有疑问,一定会困扰。”
“我懂你的意思,当年我想法太简单。”苏珊默然了好一会儿,“我一心只想留下一点永远属于他的东西,才一意孤行生下囡囡,全没想过这些事。后来一边带女儿,一边经营咖啡馆,过的焦头烂额,简直要发疯了。”
“你也许有产后忧郁症。”任苒本能的做着心理学上的推断。
“忧郁?我不知道。我只明白了一点,一个女人并不是生下了孩子,就能自然而然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囡囡跟着我,我给不了她最好的照顾,这个时侯,温令恺的父母找到我,提出把囡囡带去由他们抚养,我可以定期去看她。我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你看我有多差劲。”
“没人有权指责你,那个时候你到底还年轻,一个人带孩子当然很艰难。我只是想,如果你们足够有条件了,应该考虑给女儿一个正常的环境,至少她以后不用从报纸上知道谁是她的父亲。”
“后来华清街改造,我借钱装修咖啡馆,经营走上正规,生活安定了一点儿。我想接回囡囡,可是她爷爷奶奶很疼她,不肯把她交还给我,她也跟我亲密不起来。他们告诉囡囡的是专门对付小孩子的一套:你妈妈很忙,你爸爸在外地工作,有时间会来看你。囡囡跟他们很亲,既然他们根本不想解释我和她爸爸之间的关系,我就不能再把她的世界弄得更混乱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服务生将头探进来,“老板,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记者,想要见你。”
苏珊没好气的说:“就说我不在,叫他走。”
她一向没什么架子,那服务生也不害怕,吐吐舌头关上了门。任苒想,作为一个局外人,她确实无权评论,更不应该想当然的插手。可是她仍忍不住说:“你不能一直躲在里面吧,也许趁这个机会,把你们的关系公开了也好。”
苏珊讪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早就没在恋爱了,春节期间的那一晚,不过是寂寞的用身体去叙旧了而已。我得坦白,至少我的感觉实在并不好。如果早知道有记者在下面蹲着,相信他和我都不会去做那个事。”
在亲眼看她独自一人听旧日的CD后,任苒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你不爱他了吗?”
“我爱过一个叫温凯的不得志的贝斯手,从来就没习惯过他变成演电视剧的当红明星温令恺。可笑的是,其实我见证了他的转变过程,眼睁睁的看着他放弃了没前途的乐队生涯,开始接戏,从配角开始演起。他天生会演戏,不过几部戏后,就比主腔骨姥哿恕!?
“这也很不容易,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呀,我想我不能太自私了,而且就算我想自私也不行,他不会容许我拦在他成功的路上。头一次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的报道时,很为他高兴。再后来,我看到的除了他拍戏、拍广告、参加活动的消息,就是各种真真假假的绯闻。他一年比一年红,也一年比一年陌生。每次他都会见我,告诉我他最爱的人还是我。听一个被很多人迷恋的人讲这话,我承认很能让我陶醉。可是这个人离我的生活太远,而且还会越来越远。慢慢的,我就只能死心了。”
任苒完全可以能够理解苏珊的感受。
爱情强韧的时候,能经历各种各样的反对、质疑、能与整个世界作战;可是正如同金属会在疲劳临界点来临时变的脆弱易折断一样,爱情也会在某一个时刻消失。当你曾熟悉的一个人,突然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在你眼前过着一种完全与你无关的生活,仿佛跟你生活在平行空间里,你们曾共同有过的回忆,就此变得无法确定,谁还能以为自己拥有爱情。她不得不惆怅的再次想到,苏珊的生活与她实在有着太多诡异的相似之处。
“花了那么多年爱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我不能说我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我的生活中从来不缺乏男人的追求,只是我必须接受,那些男人通通都不可能是他。”
任苒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不再爱温令恺了。看上去如此洒脱爽朗的苏珊,并没能彻底放下他。
苏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耸耸肩,笑了,“放心。他的经纪人早就来警告过我,说他绝对不可能承认有女儿,他父母也防贼一样防着我。其实他们都想多了,我扮不来痴情女,早断了跟他在一起的念头,也不打算当他背后的女人,委曲求全,苦苦等到他老得再也当不成偶像了,好给我一个名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再跟囡囡的爷爷奶奶商量一下,到九月份囡囡才上小学,我看能不能趁现在带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