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还是没动。
老炮走过来,抚摸小庄的额头:“你怎么了?发烧了?”
小庄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史大凡走过来,抚摸他的额头:“没事啊?怎么了这是?”
邓振华看着小庄:“看来他是预谋已久的。”
史大凡看他:“什么预谋已久?”
邓振华震惊地看着他:“你比鸵鸟的脑容量还小!你看他那眼神,那是准备加入特种部队吗?我敢说他现在的念头就是拆了这个部队!”
耿继辉听见了,过来蹲下看着小庄的眼:“你怎么了?”
小庄不说话,低下头。
“有话你可以告诉我,咱们是兄弟啊!”
小庄慢慢推开他的手:“你不会再和我做兄弟了……我知道,你爱特种部队。”
耿继辉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爱吗?”
“不爱。”
马达笑着进来了:“怎么还没准备好?”
大家都起立,小庄没起立。
马达纳闷地看小庄:“你在干吗?”
小庄看看马达,欲言又止。
“我要你起立!回答问题!”
小庄心一横,不起立。
马达震惊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你知道你在面对谁吗?你知道部队的纪律吗?!”
小庄嗫嚅一下:“灰狼,我知道你对我们很好……我不想跟你说,你把他找来。”
“谁?”
“野狼。”
马达看着他:“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转身出去了。
弟兄们都看着小庄,面面相觑。小庄不为所动,目不斜视,打定了自己的主意。
高中队进来了,站在小庄侧面:“搞什么?”
小庄站起来,看着高中队一字一句地说:“我退出。”
大家都一愣。
老炮急了拉他:“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啊?”
小庄挣开他:“不是胡话,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要回老部队。”
强子看着他:“那你来干啥啊?你丫是中了什么邪了?”
“我来就是为了今天退出。”
“说说你的理由。”高中队面无表情。
“我根本不稀罕你们这个什么狼牙特种大队,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我能做到但是我不稀罕!我要回我们团!”
高中队真的是被击了一下,他的脸抽搐着,半天才慢慢地说:“你说什么?”
小庄继续很鸟地说:“我不稀罕!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中队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走到小庄跟前:“你再说一遍!”
“我不希罕!我不希罕!我不希罕!”
高中队咬着的牙齿格格响,他急促呼吸着。小庄毫不退让,盯着他的眼。高中队一把抱起小庄床铺上的特种部队制服:“拿着你的东西,马上滚蛋!”
他掉头出去上车走了。
小庄还是那么冷酷。
马达看着他,想想转向其余人:“你们出门上车,参加入队仪式。”
大家着急地看着小庄,陆续出门了。小庄不为所动。
外面的车开走了。
小庄在空无一人的帐篷默默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不一会儿,高中队的越野车风驰电掣地驶来,停在帐篷门口。他下车,冲进去。
小庄站起来。
高中队看着他半天:“跟我走!”
小庄去拿自己的背囊。
“不用带东西了,有人要见你。”
高中队转身就出去了。小庄愣了一下,心一横,跟着出去了。 。 想看书来
子弹上膛 第十二章(2)
高中队在发动越野车,小庄刚跳上副驾驶的位置,越野车立即窜出去了。
2
特种部队大院。高中队的越野车开进来。
荣誉墙是一面刻着烈士名字的黑色墙壁,上面有一个闪电利剑的特种部队标志,还有一个狼牙特种部队的标志。跟前,两个黑色贝雷帽战士手持武器,肃立墙边。一盏长明灯在摇曳。
越野车缓缓停在荣誉墙前。小庄跟着高中队下车,绕过荣誉墙走向后面的荣誉室。
荣誉室门口,小庄曾见过的那个黑脸志愿兵目不斜视地站在门口。小庄纳闷地看着他。
高中队在门口站在了:“有人在里面等你。”
小庄纳闷地看看高中队,进去了。
屋里是满墙的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有战争的,有训练的……屋子中间站着一个穿着迷彩服戴着黑色贝雷帽的背影。他面对一面弹痕累累的满是签名的国旗站着。小庄的制服和靴子放在他的身边。背影慢慢转身,转过来的是一张大黑脸。
小庄惊喜地喊:“军……”
他猛地看清了大黑脸佩戴着的上校软肩章,他又看看他的黑色贝雷帽,小庄呆住了。
大黑脸——何志军大队长转过身,用缓慢低沉满是伤心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小庄傻眼了。
“自我军区特种大队组建以来,你是第一个以列兵身份来受训并通过全部考核而获得入队资格的!但是,你也是第一个在通过考核以后,自愿放弃特种大队的队员资格的!”
小庄不敢说话。
何志军在他面前慢慢踱步:“告诉我——为了什么?”
小庄颤抖嘴唇,说不出话来。
“为了你的喜娃?陈排?苗连?还是你自己的报复心理?”
小庄还是不说话。
“你知道你的喜娃、你的陈排、你的苗连——他们是为了什么?”
小庄摇头。
何志军的语气缓和下来:“上回你给我讲了你的兄弟,我说以后我给你讲讲我的兄弟——我当时以为还有时间,但是现在你要走,我只能现在讲给你——你听吗?”
小庄傻了一样,只能点头。
何志军转向墙上的照片:“左手第一排第一张照片,是我的好兄弟张小海,牺牲的时候34岁,是我们军区轮战的12侦察大队的特种侦察一连连长。他牺牲的时候孩子刚刚11岁,妻子常年患病在家,留下一个将近60岁的老母亲,靠糊火柴盒和他牺牲后的抚恤金度日,一直到今天!”
张小海穿着迷彩服,含笑看着小庄。
小庄的嘴唇翕动着。
“左数第二排第三张照片,是我的老部下梁山。牺牲的时候24岁,我的特种侦察一连一排长。为了在撤退的时候吸引敌人的追兵,主动要求留下阻击敌人,把将近200名追剿的敌军吸引到另外的方向——在他完成任务后被包围,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冲锋枪被夺走,就用匕首,最后有三个敌人把他按在地上,他拉响了胸前的光荣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他上前线之前刚刚结婚半年,是在新婚蜜月的时候接到参加军区侦察大队的命令的!牺牲之后留下了妻子和一个遗腹子,他的妻子至今未婚,含辛茹苦养育着烈士的后代!”
梁山的眼如水一般看着小庄。
小庄的眼泪在打转。
何志军转向另外一面:“你看这个——右数第四排第一个,他叫王军,12侦察大队的战士,我的兵!为了排除前方的地雷,用他自己的血肉之躯给我们开辟了一条前进的道路!你知道他牺牲的时候多大? 17岁,比你还小将近一岁!他的父亲,一个朴实的农村老人,把他养育成人,送到部队,然后又义无反顾的送上战场!他牺牲以后,当地民政部门问他有什么要求?你知道他唯一的要求是什么——把儿子的骨灰给自己一半,让他也能天天陪着自己!睡觉的时候,骨灰盒就在他的枕头边,干活的时候,骨灰盒就在他的地头他喝水的地方为什么?他想儿子的时候就跟骨灰盒说话!”
子弹上膛 第十二章(3)
王军那双孩子气十足的脸笑容满面,眼睛朴素无华。
小庄的眼泪溢出来。
何志军的手指向满屋子的照片:“你看看我的兄弟!这满屋子的都是我的兄弟!——这是牺牲在战场上的——这是抗洪抢险的时候为了抢出老百姓的一只小绵羊而被洪峰卷走的!就是为了一只小绵羊!我的一个战士牺牲了!他才21岁,连对象都没有谈过!你看看他们!你好好看看他们!”
小庄的眼泪哗啦啦流出来,他哭出了声音。
“你知道你的苗连你的陈排,他们为了什么瞎了一只眼睛为了什么残疾了?你知道吗?”
小庄哭着摇头。
何志军冷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是一个汉子?好意思说你是一个侦察兵?好意思说你是一个人民解放军的列兵?”
小庄哭得说不出话来。
何志军怒吼:“我告诉你,他们为什么什么!”他的手刷地指向那面弹痕累累签满名字的五星红旗:“就是为了这个!他们全是为了这面旗帜!你认识吗?”
小庄哭着:“我认识……”
何志军大怒:“你不认识!你认识个屁!这是什么?这是军人的信仰!你连这个都不认识,你还好意思说你跟你的苗连、你的陈排是兄弟?”他指着满屋子的照片:“现在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不愿意跟他们作兄弟!你告诉他们你脑子只有你那个侦察连的几十个兄弟!你说!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除了那个侦察连,没有人配得上当你的兄弟!你说!”
小庄大声地哭着:“大队长……”
何志军断然打断他:“你不配叫我大队长!你不是我的兵!你不是我的兄弟!你甚至根本不配是一个军人——你就是一个混蛋!你知道你刺伤的是什么?是我吗?不是!是他们!是军人的信仰!军人的荣誉!是他们这些老前辈这些我的好兄弟!我们为什么叫‘狼牙’?这个称号怎么来的?是敌人叫出来的!敌人为什么叫我们这个?是因为我们准我们狠我们的弟兄不怕死我们的弟兄敢去死!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你也配叫你的苗连你的陈排这些真正的军人是兄弟?你现在就告诉这满屋子的英魂——他们不配作你的兄弟!”
小庄哭着啪地跪下,他泣不成声,在地上撞击着自己的额头。
何志军的眼中也隐隐有泪花。他声音低沉地说:“现在距离授枪入队仪式还有半小时!我说实话,我现在就想把你一脚踢出我的大队!但是我给你这个还没有满18岁的小混蛋一次机会!半小时后,或者你穿好我们狼牙的狼皮给我站到操场上;或者就给我滚出去!我的司机会送你去车站。为什么他送你?因为别人送的话你的车会被拦住,你会被这成千兄弟的唾沫星子淹死!”
何志军说完大步就出去了,门在他身后合上。
小庄面对满屋子的忠魂,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照片上的年轻人们笑着看着他。小庄抬眼,愧疚不已。
那面弹痕累累的五星红旗上,都是毛笔写的名字。
小庄给国旗磕头,三个响头。再起来时,额头上都是鲜血。
他伸手拿起特种部队迷彩服,穿上。系靴带。扣扣子。他光着头,拿起黑色贝雷帽,转身没命地奔跑。
他跑入大操场。上千特战队员头戴黑色贝雷帽,武装列队。特战队员们无声地凝视小庄。
何志军站在阅兵台上,脸色严肃。背后是一面巨大的军旗。
菜鸟面对军旗,站在阅兵台下,小庄跑过去,戴好黑色贝雷帽站在队列尾部。
国旗在猎猎飘舞。
子弹上膛 第十二章(4)
何志军嘶哑着声音吼:“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南战区狼牙特种大队本年度新队员入队仪式——开始!升国旗,唱国歌——”
三名仪仗兵手持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