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的片段。
行酒凭栏莫回首,回首处,尽是不堪留。
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可以坦然接受命运无常的赐予和夺取。可是当自己真的一个人冷冷清清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以前的日子有多欢乐,现在所要承受的,便是双倍的孤独与寂寞。那些笑脸依然可以清晰如昨地浮现在眼前,可是只有自己明白,或许,我们已经不知在何时背道而驰,咫尺天涯。
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预料,还是对之前自己可以在这宫中全身而退的自信彻底的否认,总是陷于这种茫茫然而无所助的心境。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在高台之上,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曾经亲近的朋友一个个渐行渐远,而我,却连一声道别也不能说出口。
我揉揉自己的脸,这张从前整天挂着笑容的脸,到底有多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了?规矩的礼仪性笑容,合乎标准的礼节性点头微笑,卸下人前的这张笑脸面具后,满纸的疲惫与厌倦复与谁人说?
我本不是这宫中的一份子,何必要让我也参与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有他们的骄傲和坚持,我也有我追逐想要的自由与快乐的权利。
迈步出门,一地夜凉如水。苍穹之中一轮明月光照九州,煌煌不可夺其锋芒,潋潋不可攫其流光,只觉天地浩大,星辰飒踏。心中只觉一片豁然,所有的烦恼一瞬间消失无踪。
是了,有良辰美景如此,何必作观天之井蛙。从今以后,我要的,不过是自由二字。
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巨大坟墓,离开这个繁华喧嚣金玉其外内空腐朽的繁华都市,离开所有曾经与我有关的爱恨情仇。我将尽自己所能,离开这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成三人……”一个带着醉意的娇柔少女声从院外传入了耳中。
谁?我悄悄蹑了步子走到院门向外张望,却并未见到有人。一阵寒风吹来我不由打了个激灵:不会是……传说中的深宫怨鬼吧……正想赶紧撤回屋内,低头一看一个抱着酒壶的人影扑的一下倒在了在了我的脚边。
我又是吓了一跳,俯身打量起这个人来。借着月光,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小小的巴掌脸上两扇长长的睫毛煞是惹人怜爱。笔挺小巧的鼻子有些俏皮的翘起,樱桃似的鲜艳欲滴的嘴唇微微撅起,像是负了气的孩子。
“姑娘,姑娘?”我试着推了推她,但她却没半点反应的模样。看样子是喝醉了,我无奈笑了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只好将她架起扶着回了屋内。
这小姑娘看起来瘦弱纤细,没想到还挺重,我气喘吁吁地将她扶到床边躺下,在一旁暗自思考这位小姐是打哪路来的神仙。难道还真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之说?可惜咱身为女子,倒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个艳福。
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宫中的格格公主。私自收留公主,万一被太后发现了,我会不会又被加上一个拐骗皇室血脉的一条罪名?估计是债多不压身,加就加吧,反正我沈未名也就一颗脑袋,再多加几条也是无妨。
莼茹
“四哥,四哥,茹儿怕……四哥……”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我沈未名这是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活人,偏偏还是那个我现在看见便恨不得将其处之而后快的铁面王雍正的妹妹!
等等,她说她是茹儿……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德妃宫中当差时,似乎康熙宝贝的固伦温宪公主小名就叫莼茹……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孩子,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因为以前便是活动范围有限,莼茹这个孩子虽然是放在德妃身边亲自带大的,但是总共也只见过几面。当初我离开德妃身边时莼茹尚及豆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身量未足。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便已经出落成国色天香之姿,初一乍眼,我竟然没能认出来。
想到那个时候,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德妃,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交谈过了。虽然面上严肃庄重,但待人却是严厉之中见宽容。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一个铁面冷血的儿子?手段狠毒,那段弑父逼母的说法虽然我并不苟同,但是冷酷无情却是板上钉钉。
“你好……请问,我这是在哪里?”一个好听带着些许娇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惊觉过来,忽觉两臂一麻,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我趴着桌子上睡了一宿。
“固伦公主醒来了?感觉可好?”我起身照规矩行了个礼,揉了揉酸胀的两臂,给她沏了杯茶又调了些许蜂蜜进去,端到她的面前笑道:“昨日公主酒醉正巧到了奴婢的院子,奴婢见公主似乎睡着了便将公主在奴婢住处留宿了一晚。奴婢这里条件简陋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原来是这样……”莼茹接过我手中的茶喝了一口,脸上红了红,口中依旧还是一副大小姐的口气:“关于这件事,希望你可以帮我保密。”
我不禁笑道:“这是自然,公主请不用放在心上。未名从未见过公主,公主也从未见过未名。”
“你叫未名?赫舍里?未名?!”莼茹的手一抖,端着的茶盏应声落地,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景泰蓝的杯子瞬间碎成几块。
我差点儿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在宫中这么多年,最大的坏毛病就是为了避免说‘奴婢’二字,而故意用自己的名字来替代。之前梁九功可没少为这个而教训我,好在康老爷子大人有大量,对我这点小伎俩也是心知肚明,梁九功见圣意如此才对这般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本来不想让莼茹这孩子认出我来,前面一直都以奴婢自称,没想到最后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口一个“未名”地冒了出来。
“回固伦公主话,奴婢正是赫舍里?未名。”我硬着头皮恭敬地答道,一边掩饰心虚地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一双水红色缎面花盆底鞋绕着我走了三圈,上面才传来一句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出的话:“外面人为了找你都闹翻天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手中一颤,手背已经被一块碎片锋利的角割了道口子,殷红的血珠从细细的伤口中欢快地冒了出来。我无意识的握着手中拾起的几块碎片起身问道:“公主是说……外面的人都在找我?”
“对啊。”莼茹看着我失态的模样也是奇怪的扫了我一眼,撩好衣服找了个看起来舒服椅子坐下一边说:“外面都说赫舍里?未名因为镇魇之事东窗事发而畏罪自尽了。皇阿玛震怒,发话下来就算搜遍皇宫也要找到你的尸首。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听得她半文半古的调调觉得甚为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莼茹见我反应如此,更是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气冲冲地道:“你敢镇魇皇阿玛,你是坏人,我要告诉皇阿玛你在这里!”
其实经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有数了。看架势太后终究是对我网开一面,既将镇魇的黑锅背到我的头上,又顶住外面的压力将我藏于一隅,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把我送到她所说的那个人的住处。至于皇上那边,就算心知肚明是自己的老妈在背后作为黑手,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唯一让我不放心的后宫的几位主子,应该也会忌惮太后而不敢私自对我使绊子吧。
照计划行事的话我只要过了那个人的一关,此后便和清风明月两相拥,潇洒地回到外面的世界做我自在的一沙鸥去了。可是现在偏偏节外生枝,被这个丫头撞破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稳住这孩子,再让小安子传话给太后。
“公主说笑了,未名若是真的会去镇魇圣上,那么如今被公主撞见藏身在此,公主焉知未名不会杀人灭口?”我镇定下来,笑着一边将手中的碎片丢掉,一边说道。
“你……”莼茹脸色变了一变,忽然笑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皇阿玛的。但是你要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这件事。”
“这种事情,信则是,不信则不是,公主在宫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需要未名多言么?”我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莼茹忽闪忽闪的漂亮的眼睛。
“你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莼茹从椅子上起身,学着大人似的反剪双手绕着我走了一圈,笑道:“我信你就是。你只管放心住在这里,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公主。”我心里倒也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好感,虽然说从小受到康老爷子的宠爱,公主脾气不小,但人还是直率而不失聪明。想到在草原的时候因为我让她要嫁到蒙古去,还是颇有些踌躇:万一她要是知道是因为我才要害得自己远嫁蒙古,会不会一怒之下通盘告诉老康,然后让我人头落地?
莼茹挥了挥手道:“不用客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道:“已经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否则那帮嬷嬷们又要在我耳边天天唠叨了。对了,你说过不会告诉别人我喝醉了酒的事情哦。”
我笑道:“未名谨记在心。那么未名也恳公主遵守不告诉其它人未名再此的约定。”
“好!”莼茹送了我个笑脸,竖起小指伸了过了:“拉钩!”我的小指勾上了她的小指,两人俱是一笑。
“对了,以后我可否常到你这里来玩?”莼茹半个步子跨出了院门,忽然回过头来问我:“我会小心行踪不让他们发现的。”
“当然可以。奴婢恭迎固伦公主大驾。”我笑着倚门挥了挥手。阳光明媚,心情大好。
“未名姑娘果真好手艺!没有去御膳房可真是可惜了。”小安子狼吞虎咽地吃着我新做的慕斯蛋糕,还不顾在塞得满满的嘴巴中挤出一点缝隙对我赞不绝口。
我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他吃的不亦乐乎,递给了他一杯鲜榨橙汁笑道:“公公慢些吃,别噎着了。”顺便坐在他的对面问道:“昨儿个送给太后的‘忆江南’,太后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小安子停了手里的动作,喝了一大口橙汁才清了清嗓子说:“太后昨儿个把姑娘送去的八味甜点挨个儿吃了个遍,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呢。”又道:“没想到我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真是沾了未名姑娘的光呢。”
我笑道:“公公说这话未名也太见外了。未名这些日子多有劳公公照拂,这也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故意叹了口气,装作不在意的说:“只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能再过多久,怕是离开这里后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了。”
小安子并未察觉我的试探语气,就着我的话说了下去:“是啊,再过几天……”说了一半突然自觉失言赶紧噤了口,有些警觉地看着我。
我不以为意,笑道:“公公方才说了什么?未名并未听清楚。”小安子摇了摇头,低头不语,只是慢慢吃完盘中剩下的蛋糕便告辞了。
就是这一周内了吧。我端起盘子准备拿到厨房洗干净,恍恍惚惚地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啊?!”我叫出了口,收回来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被撞的人是本公主诶,你叫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不知公主驾访,未能出门迎接,请公主恕罪。”
莼茹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拍拍手道:“算了,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一介小小奴才计较了。诶,看你手中的盘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