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同一个人干的?”
普拉斯基意识到他犯了错。安德鲁·斯特林是愚蠢的。这倒并不是因为他觉得斯特林有罪或是想隐藏什么;这名警察只是想立刻得到信息——而且说实话,他也想避开卡塞尔或吉莱斯皮。如果他去问高级管理人员要考勤表的话,可能就会遇见。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他并不是从安德鲁·斯特林那里得到了关于SSD的信息——若不是无可争议的犯罪,也是个过错。
他不知道这位商人是否觉察到了他的不安。他说:“我们觉得是。好像凶手最初的目标是SSD的一名员工,结果却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哪个员工?”
“米格尔·阿布雷拉。”
斯特林立刻认出了这个名字,“做维护的,对。他没事吧?”
“他很好。受了点惊吓。但是没事。”
“他为什么会被瞄上?你觉得他有所了解吗?”
“我不能说。”普拉斯基告诉他。
“什么时候发生的?”
“今晚6点,6点30分左右。”
斯特林眯起眼睛,眼角出现了细小的皱纹,“我有个解决办法。你应该看看嫌疑人的考勤表,警官。那样会缩小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数范围。”
“我——”
“我会处理的,安德鲁。”惠特科姆迅速地说着,在他的电脑前坐下,“我会从人力资源部那里要。”他对普拉斯基说,“等不了多久。”
“很好。”斯特林说,“你发现了什么就告诉我。”
“是,安德鲁。”
首席执行官走上前,抬头凝视着普拉斯基的眼睛。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晚安,警官。”
他走后,普拉斯基说:“谢谢。我应该先问他要。”
“对,你应该那么做。我以为你问过了。安德鲁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如果他得知了消息,哪怕是坏消息,他也会很高兴。你见过安德鲁·斯特林讲理的一面,不讲理时好像也有太大的不同。但是确实如此,相信我。”
“你不会惹麻烦吧?”
他笑了,“只要他没有发现我在他提议的一个小时前,就把考勤表给了你。”
当普拉斯基和惠特科姆一起走向电梯时,他往后扫了一眼。在走廊尽头,安德鲁·斯特林正在和肖恩·卡塞尔谈话,两人都低着头。那位销售主管在点头。普拉斯基的心跳得厉害。然后斯特林大步离开了。卡塞尔转过身,他用一块黑布擦着眼镜,直直地看着普拉斯基。他微笑了表示问候。警察看得出,卡塞尔的表情表明看到他一点也不吃惊。
电梯到了,发出叮当的声响,惠特科姆示意普拉斯基进去。
莱姆实验室里的电话响了。罗恩·普拉斯基汇报说,他在SSD得到了嫌疑人的行踪。萨克斯把这些信息写到嫌疑人表上。
凶案发生时,只有两个人在办公室——马梅达和吉莱斯皮。
“那就可能是其他六个人中的任意一个了。”莱姆咕哝。
“公司几乎没人了。”年轻的警员说,“很晚还在的人不多。”
“他们没这个必要。”萨克斯指出,“计算机把什么活儿都做了。”
莱姆让普拉斯基直接回家。他仰靠在头枕上,凝视着证据板。
安德鲁·斯特林,总裁,首席执行官
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已证实在长岛。由其子证实。
肖恩·卡塞尔,销售及营销部主管
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韦恩·吉莱斯皮,技术操作主管
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公墓管理员遇害时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据考勤表显示,在办公室)
塞缪尔·布拉克顿,合规管理部主管
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宾馆住宿登记证实在华盛顿
彼得·阿隆佐-肯珀,人力资源部主管
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和妻子在一起,并由她证实(有袒护?)
史蒂文·施雷德,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白班
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据考勤表显示,在办公室
法鲁克·马梅达,技术服务与支持经理,夜班
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公墓管理员遇害时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据考勤表显示,在办公室)
SSD的客户(?)
等待纽约警察局计算机犯罪专案组的列表
斯特林聘用的未明对象(?)
可是522究竟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莱姆再次陷入沉思。他想起了萨克斯对他说过的数据挖掘中的“噪音”概念。这些人名只是噪音吗?只是分散人的注意力,将真相隐藏吗?
莱姆执行了TDX上的智能转动,重新面对着白板。有什么不对头。是什么呢?
“林肯——”
“嘘。”
是他看到的或听说的某件事。不,是几年前的一个案子。不断地盘旋着,却想不起来。就像耳朵上痒痒,想去挠却够不着一样令人沮丧。
他意识到库珀在盯着他看,这也让人恼火。他闭上眼睛。
快了……
对!
“什么?”
显然他说出了声。
“我觉得我想到了。托马斯,你关注流行文化,对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看杂志,读报纸,也看广告。泰瑞登牌香烟还在生产吗?”
“我不抽烟。我从来没抽过烟。”
“宁愿战斗也不愿改变。”朗·塞利托说道。
“什么?”
“那是60年代的广告词。画着黑眼圈的人?”
“想不起来了。”
“我父亲以前抽过这种烟。”
“这种烟还生产吗?我问的是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是不常见。”
“对极了。我们发现的其他烟叶也很陈旧。所以不管他抽不抽烟,他肯定搜集香烟,这个推论是合乎情理的。”
“香烟。这算哪一类收集者?”
“不,不止是香烟。还有添加人工甜味素的老牌苏打饮料。也有可能是瓶瓶罐罐。还有卫生球、火柴、洋娃娃的头发。还有纸葡萄穗霉菌,来自世贸大厦的灰尘。我觉得这并不能表明他住在市区,而是他很多年都没清扫过了……”他露出了严肃的微笑,“我们最近一直在应对的是什么收藏品来着?数据。522对收集着了迷……我觉得他是一个囤积者。”
“一个什么?”
“他囤积物品,从来不扔掉任何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旧物’。”
“对,我以前好像听说过。”塞利托说,“很怪异,让人毛骨悚然。”
莱姆曾经调查过一个案发现场。有个囤积成癖的人被一堆书砸死了。事实是,他被书压得动弹不得,受了内伤,两天后才死的。莱姆说死因“令人不快”。他对这种疾病没有太多的研究,不过他听说纽约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来帮助这些囤积者获得治疗,保护他们及其邻居免受这种强迫行为的伤害。
“给我们的常驻精神病医生打个电话吧!”
“特里·多宾斯?”
“他也许认识在囤积癖专案组的人。让他去调查一下,然后请他亲自来一趟。”
“这个时候打?”库珀问,“都10点多了。”
莱姆甚至懒得说今天最妙的一句话,他的一个眼神就恰到好处地传达了信息:我们还没睡,别人怎么能睡?
32
林肯·莱姆食欲大增。
托马斯又做好了饭。虽然莱姆通常对吃饭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这次的三明治他却吃得津津有味。面包是助手自己做的。助手称:“这是詹姆斯·比尔德的秘方。”不过,这位受人尊敬的名厨和烹饪书作家,对莱姆说了也是白说。塞利托狼吞虎咽地吞掉了一块三明治,回家的时候又顺便拿走了一块。(比金枪鱼还好吃,他评价道。)梅尔·库珀则讨要做面包的秘方好跟格蕾塔说。
萨克斯坐在电脑前发电子邮件。莱姆正想问她在做什么,门铃就响了。
一会儿,托马斯就把特里·多宾斯领进了实验室。他是纽约警局的行为主义专家,莱姆的老相识。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他的头顶秃了一点,肚子也突了一些。在事故发生后,莱姆落得全身瘫痪的那段痛苦的时期,多宾斯陪着莱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眼神敏锐,笑容沉静而客观,还是和莱姆印象中的一样。刑事专家更看重法医学,对心理剖析研究持怀疑态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多宾斯时不时地给过他远见卓识,对帮助他缉拿凶手大有裨益。
他向所有人问了好,接过托马斯递来的咖啡,谢绝了食物。他坐在莱姆的轮椅旁边的凳子上。
“囤积这个想法不错。我想你是对的。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和特遣队联系过了,他们调查了纽约市公认的囤积者。人数并不多,可能一个都不是。因为你说过有强奸案,我就把女性排除在外。至于男性,大多数不是上了年纪,就是不怎么走动。只有两名男性经常活动,一个在斯塔滕岛,另一个在布朗克斯区。可是星期天的凶杀案发生时,社会工作者或家人证明他们不在现场。”
莱姆并不感到惊讶,522太聪明了,他懂得掩藏他的行踪。可是,他一直希望能获得一点线索。现在又走进了死胡同,他不由得绷起了脸。
多宾斯露出了微笑。这个问题他们很多年前就讨论过。莱姆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愤怒或沮丧。但是在工作上,他一直都很擅长这一点。
“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见解,或许能派上用场。我先说说囤积者吧。这是强迫性精神错乱(OCD)的一种表现。当患者遭遇精神上无法承受的矛盾冲突或紧张情绪时,就会出现这种症状。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比接受潜在的问题要容易得多。洗手和数数就是OCD的两种症状。囤积也是其一。
“事实上,很少有人会囤积危险的东西。动物和昆虫传染、霉菌和火灾隐患,都对健康构成了威胁。但重要的是,囤积者只想一个人呆着。他们要尽可能生活在收藏品的包围之中,从不走出去。
“但是,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个稀有品种。有自恋、反社会的性格特征和囤积OCD。如果他想得到什么东西,显然是可以收集的钱币、油画或性满足,他就必须得到。必须得到不可。只要有助于他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保护他的藏品,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实上,我要说杀人能让他平静下来,这样说并不夸张。活人给他精神压力。他们会让他失望,抛弃他。但是无生命的物体,如报纸、香烟盒、糖果甚至人体,都可以藏进贮藏室。他们永远不会背叛你……他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可能和儿时的成长环境有关,但是我想你们对此可能不感兴趣吧?”
“不很感冒,特里。”萨克斯说。她微笑着望着莱姆,莱姆摇了摇头。
“首先,他需要空间。很大的空间。这里的房价这么高,他要么足智多谋,要么就很有钱。囤积者一般都住在老式的大房子或联排别墅里,他们从不租房子。因为房东有权进入他们的居住空间,这在他们是无法想象的。而且窗户有可能被漆成黑色或用胶带封起来。他要和外界隔绝。”
“有多大的空间?”萨克斯问。
“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
“SSD的某些员工可能会很有钱。”莱姆思忖,“那些高层管理人员。”
“好的,因为凶手活动如此频繁,他可能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我们可以称之为‘私密的’生活和‘表面的’生活。他需要在现实世界中生活,这样才能不断增加并保护藏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