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问题纠缠不休:他为什么这么面熟?
这时,他笑着对妻子说:“你看到我了?已经成新闻啦?妈妈也看见了?”
看见他。电视名人?
等等。快想起来了……
啊,对啦。昨晚在电视上看到的。没错,他是什么教授还是医生,不是叫斯隆就是索姆斯。来自某个名牌大学的计算机专家。是市长助理罗恩·斯科特还是谁提到的那所大学。这位教授正在协助警方调查星期天发生的奸杀案和另外一起案件。
这时,教授的脸色平静下来,他说:“当然啦,亲爱的,不用担心。我很好。”他挂断了电话,环顾四周。
“嘿,先生。”门卫说,“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教授腼腆地微笑着说:“是吗?”他似乎对受到关注感到窘迫不安,“请问,你知道1号警察局广场怎么走吗?”
“就在那边。大约五个街区外。在市政厅旁边。不会找不到的。”
“谢谢。”
“祝你好运。”门卫看到一辆豪华轿车开了过来。他很高兴能和一个小有名气的人打交道。可以对妻子炫耀一番。
这时他感到背上咣的一下被撞得生疼。一个人匆匆地走出宾馆的门,从他身边挤了过去。那个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
讨厌鬼,门卫想。他看那个人埋着头,行色匆匆地朝教授的方向走去。但是门卫什么也没说。不管他们有多么粗鲁无理,你也只能默默忍受。他们可能是旅客、旅客的朋友,也有可能下个星期就是旅客。甚至可能是来自总部的主管在考验你。
默默忍受、一言不发就是了,这是规矩。
这时,一辆豪华轿车停了下来,他走上前去开门。女宾客下车时,他把她圆润的乳沟看得一清二楚。这比得到一笔小费还划算。而且他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不会给他一点小费的。
我能写本书了。
34
死很容易。
我搞不懂人们为什么要把它复杂化。拿电影来说吧。我不是恐怖电影迷,但是也看过一些恐怖片。有时我会约一个16码外出,不是为了消愁解闷,装装门面,就是为了以后杀死她。我们会找一家电影院坐坐。这比一起吃饭容易多了,你不用怎么说话。我一边看电影一边想:银幕上的这些人都怎么了?杀个人还用费尽心机?
为什么要用金属丝、电子产品、精密武器和密谋?你只消走到一个人面前,短短30秒钟就可以用一把锤子把他干掉。
简单。有效。
别搞错了,警察可不笨(这可真有讽刺意味,很多警察都有SSD和innerCircle的协助)。计划越是复杂,就越有可能留下会被警察追踪的线索,被目击者发现的几率也越大。
今天,我对在曼哈顿南部街道上跟踪的这个16码所做的计划就非常简单。
我已经把昨天在墓地的失利抛在脑后,现在感到精神振奋。我正在执行一个使命,作为这个使命的一部分,我要把它放进我的收藏夹。
我尾随目标时,在16码之间左右躲闪。嘿,你瞧瞧他们……我的心跳加快了。一想到这些16码本身就是过往历史的累积,我的太阳穴就一阵悸动。比我们能了解的信息多得多。DNA只不过是我们的肉体和遗传史的数据库,能回溯到一千年前。如果能把这些插进硬盘,能提取多少数据啊?会让innerCircle看起来像一台“海军准将”64型家用电脑。
激动人心……
还是要回到手头的任务。我从一个年轻的16码身边绕过,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是今天早上在她的斯塔滕岛或布鲁克林的公寓里喷洒的。本想让自己显得精明能干,不幸却给人廉价的诱惑力。我跟紧了自己的目标。手枪贴着我的皮肤,让我感到安慰。知识或许是力量,但是也有一些东西和它的威力相当。
“嘿,教授。”
“啊哈。”罗兰·贝尔答道,他的声音从监控车上的扬声器里传来。车里坐着朗·塞利托、罗恩·普拉斯基和几位作战指挥官。
贝尔是纽约警察局的一名警探,偶尔与莱姆和塞利托合作。他离开水街酒店,正在前往1号警察局广场的路上。他脱掉牛仔裤、工作服和上衣外套,换了一身皱巴巴的西服,因为他正在扮演虚构的卡尔顿·索姆斯教授。
或者,一如他拖着北卡罗来纳的长腔调所说的那样,“鱼竿的钓线上挂的臭弹。”
此时,贝尔对着麦克风小声说:“多近?”麦克风别在翻领上,和他耳朵的微型扬声器一样小得看不清。
“他在你身后,约50英尺。”
“唔。”
贝尔是林肯·莱姆的“专家方案”中的核心成员,该计划是建立在他对522日益了解的基础之上。“他不会落入我们的计算机陷阱,但是他迫切需要信息。这我很清楚。我们需要另外一个陷阱。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把他引出洞。让人们宣扬我们聘请了一名专家,让某个人伪装起来登台演出。”
“我猜他看了电视。”
“哦,他会关注媒体看我们是怎样处理案件的,尤其是墓地事件发生后。”
塞利托和莱姆联系了一位和522案件不相干的人——只要罗兰·贝尔没有别的任务,他总是乐于接受挑战。然后,莱姆给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他曾经在那里举办过几次讲座。他给他讲述了522所犯的罪行,以高科技安全工作闻名的该校负责人同意相助。该校的网管把卡尔顿·索姆斯博士添加到学校网站上。
罗德尼·萨尔奈克杜撰了一份索姆斯博士的简历,发送到很多科技网站上,然后为索姆斯创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网站。塞利托在水街酒店给教授订了一间套房,举行了记者招待会,等着看522是否会上这个钩。
显然他已经上钩了。
贝尔刚离开水街酒店不久,他停下来,看上去像是真的在打电话,实际上是假装的,他在露天站了很久,以确保他吸引了522的注意。监控显示贝尔刚走,一名男子就迅速离开酒店,现在正紧随其后。
“你能认出他是SSD的吗?他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吗?”塞利托问普拉斯基,他就坐在旁边,盯着监视器。四名便衣警察离贝尔约一个街区远;其中两名身上藏着摄像机。
可是,在拥挤的大街上,很难看清凶手的脸。“可能是某个服务技术人员。或者,奇怪,看上去简直像安德鲁·斯特林本人。或者,不,也许是他走路的样子像他。我不确定。抱歉。”
塞利托在闷热的车里热得大汗淋漓,他抹了一把脸,然后身子前倾,对着麦克风说:“好的,教授,522正在接近。可能在40英尺远。他穿着黑西服,系着黑领带,拿着一只公文包。他侧面的步态表明他带着武器。”在街上巡逻过几年的大多数警察能看出嫌疑人携带武器,他们的姿势和步态异于常人?
“知道了。”这位警察说话很简洁。他自己拿着两把手枪,而且善于左右手开枪。
“唉。”塞利托嘟囔着说,“希望这次能成功。好的,罗兰,继续往右拐。”
“唔。”
莱姆和塞利托相信522不会在大街上对教授开枪。杀了他有什么好处?莱姆推测凶手打算绑架索姆斯,以了解警方的情况,然后再杀了他或是威胁他及其家人,迫使索姆斯对调查进行暗中破坏。因此他们要求罗兰·贝尔绕道走,避开公众的视线,这样522会采取行动,他们就将他擒拿。塞利托已经找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地形非常有利。有一个长长的人行道,用警戒线封锁了,不准公众入内,是去1号警察局广场的捷径。贝尔将不理会“封锁”的标识,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走三四十英尺后,他会消失在视线之外。一支作战小组就埋伏在尽头等522接近后,进行干预。
警探转了弯,走到警戒线附近,沿着布满灰尘的人行道走去。一时间,贝尔的高灵敏麦克风里传来手提钻和打桩机的猛烈撞击声,响彻了监控车的内部。
“罗兰,我们能看到你。”塞利托身边的一名警察按下一个开关,另一台摄像机继续进行监视,他说,“你在看吗,林克?”
“没有,正在播放《与名人共舞》。简·方达和米基·鲁尼就要上场了。”
“是《与群星共舞》,林克。”
莱姆的声音咔里咔嗒地传进车里,“522是准备转弯,还是犹豫不前?……快点,快啊……”
塞利托移动鼠标,双击了一下。在多窗口屏幕上弹出了搜索与监视小组的摄像机拍摄的图像。它展示了一个不同的视角:贝尔的背影沿着人行道走去,渐渐远离摄像机。警探像普通的过路人一样,好奇地看了一眼建筑工地。一会儿,522在他身后出现了,依然保持着距离。他也四下张望着,不过他显然对工人们没有兴趣;他是在看有没有目击者或警察。
这时,他犹豫了,再次环顾四周,然后开始缩短距离。
“好的,各位,抬起头,”塞利托喊道,“他正在逼近你,罗兰。大约五秒钟后,我们就会看不见你了,要留神啊。你听到了吗?”
“嗯。”这位随和的警官说,像是回答一位问他要不要来一杯百威啤酒的酒吧侍应生。
35
罗兰·贝尔并不像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镇静。
这位丧偶的男子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在郊区有一所漂亮的房子,还有个情人远在北卡罗来纳州,他快要向她求婚了……当你奉命成为秘密调查拍摄现场的攻击靶子时,所有的这些家庭生活都会让负面因素叠加。
可是,贝尔不得不尽职尽责——尤其是遇上522这样的强奸杀人犯,贝尔对这种犯罪分子尤为厌恶。而且,说实话,他也不介意像这样的仓促行动。
“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他的父亲经常如是说。当这个男孩意识到父亲所指的并不是放错位置的工具时,他欣然接受这个人生哲学,把它视为生命的基石。
他的上衣敞开着,随时准备掏枪、瞄准,让他心爱的手枪射出子弹。这把枪是意大利最精良火力的典范。他很高兴朗·塞利托停止了说笑。他需要听到这个家伙接近的脚步声,而且打桩机砰砰砰的撞击声很大。不过,当他集中注意力时,他还是听到身后的人行道上传来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到30英尺了。
贝尔知道逮捕小组就在前面,不过他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他,因为人行道上有一个急转弯。原定的计划是只要背景安全,没有路人受到危险,他们就拿获522。从附近的街道和建筑工地上望去,这段人行道依然部分可见。他们孤注一掷地希望等贝尔离作战指挥官们更近些了,凶手再出击。可是他似乎比他们计划中行动得更迅速。
不过,贝尔希望这个家伙能推迟几分钟:在这里交火,会危及很多过路人和建筑工人。
但是,当他同时听到两种声音时,后勤逮捕小组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522加快脚步向他跑来,而且,更令人惊慌的是,贝尔听到了两名西班牙妇女兴高采烈的谈话声,其中一位推着婴儿车,正从贝尔旁边的建筑物后面走过来。作战指挥官们已经封锁了人行道,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建筑物的后门外的警长。
贝尔往后看了一眼,看到那两名妇女正好走在他和522中间。522凝视着警探,向前跑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
“我们有麻烦了!平民夹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