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是红拂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在她看来，杨素不过是她养的一只猫、一头狗。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夺走了她的贞操。
从那天起，红拂的心似乎死了，对独孤城的爱，也死了。
红拂女贰（1）
1
古战场地势险峻，高山峡道夹着中间的空阔黄土地，已经枯黄的树木斜插在土中。破碎旌旗，悬挂在车辕上。风拂过，山谷间发出一阵阵啸声。
李靖拿着罗盘，看着远处山势；一只鞋底都被磨破了。他在空阔荒疏的黄土地上走着，马在后跟着，马背驮着大袋卷册，还斜插一支布包裹着枪头的缨枪。
李靖走到一空旷处突然停步，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身来，双手拨开黄土，里面露出半截车轮来。风瞬间而起，吹着沙砾发出金石交错的声音；从背后突然强劲袭来，军众轰动，他的马踢蹄嘶鸣，李靖忙转身。
远处黄沙滚滚，漫天旗帜，上书“楚”，当前马上一怒目将军大吼持剑，指挥大军冲锋。
李靖看呆了，另一侧也有一股劲风吹来，山摇地动，他又转头。
那面也涌起一股烟尘，“汉”字旗帜招摇，正前马上的将军白面长须，也仗剑大喊。
两军阵势卷着黄沙，互相逼近，刚好把李靖夹在中间……
马蹄杂沓……穿汉代盔甲的士兵冲锋陷阵……
李靖转身看身后，发现他的马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更糟糕的是，对敌两名将军正向他冲来，他避无可避！怒目将军大吼一声，剑落！白面将军也大吼一声，剑落！
李靖吓得大喊一声，蜷着身子抱着头一缩。两剑相击，刚好在他头上火花闪烁，然后“吭”的一声。怒目将军手中剑断。半截断剑直直掉下来，正好往李靖头上落下去。
李靖眼一闭；心想：我命休矣。断剑“啪嗒”掉在李靖头上，穿过李靖，剑堕地上。
李靖抬头，太阳晒着，旁边的兵马什么的都不见了，一切还是原来样子。李靖低头再看，脚边的沙砾里露出一截斑驳的断剑。李靖挖开沙，把断剑掏出来，细细地拂去上面的沙土。
再转头，马儿正懒洋洋站在身后，依旧驼着卷册与缨枪。
2
李靖打马前行。那马驮着李靖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李靖对着那马自语：“小呆，你看，长安城就在前面了。你走快点。
那叫小呆的马不理会他，还是慢慢地走着。李靖继续自语：“唉，要是有强盗来了，我俩的小命都玩完了。”小呆听到“强盗”两个字，突然撂蹄子撒腿就跑了起来。李靖在马背上哈哈笑了起来。
3
长安城的街道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的景象。李靖牵着马，左看右看简直看得眼花缭乱，嘴都合不拢。
突然路边杂耍的人在空中撒了一把粉末，嘭得爆出了一团火焰，李靖的马立刻受了惊吓，不敢往前走。
李靖拍拍马头：“别怕别怕，这个东西有趣，以前从没见过。”
李靖走进人群，问道：“这位大哥，能不能问你刚才手里的那些粉末是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些，就算我买。”
问得杂耍艺人一愣，旋即露出喜色。
李靖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小袋里正装着那些粉末，李靖凑在鼻端闻一闻：“有意思，有意思。”他把小袋子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
“糟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李靖拦住一个路人，“这位大叔，敢问李玥，李将军的府宅该怎么走？”
“李将军？”
李靖：“怎么？不知道？”
路人上下打量着李靖：“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你一直往前走，一左拐就看见了。“
李靖：“多谢，多谢。”
路人看着李靖讪笑着走了。
李靖牵着马，越走越安静起来，四周的人也慢慢少了很多，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一直走，一直走，左拐。”李靖拐过街口，抬头一看，惊呆了。
原本气派的院子里，现在已经到处是断垣残坯。
此时红拂穿着一双精致细巧的绣花鞋，打着一把纸伞，正走在院子这片焦土上。神情冷漠，没有什么表情。然而却与四周的环境相映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红拂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习惯，总喜欢回到她杀过人的地方。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或许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或许是看看是否有人前来收殓的痕迹可以追查下去斩草除根，也或许根本没有找任何东西。
“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李靖的声音突然从红拂的身后传过来。
红拂猛地回身，两个人站在一片焦土之上互相对望着。红拂的一只手背到了身后，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把匕首，握住。
这是红拂第一次看到李靖，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没有半点阴影。赞赏也好仰慕也罢，在红拂看来，他都只是一个过客，也许再也不会遇见的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命运，竟会使他成为她生命中第三个男人。
李靖拉着马走到饭庄门口，从里面传来阵阵饭菜香。
李靖对着马：“都快忘了今天还没吃东西，这么好的酒楼，饭菜一定很贵吧。”
就在此时一个八九岁破衣烂衫的小男孩被掌柜一脚给踹了出来。
掌柜骂道：“小叫花子，以后再看到你到我店里来，小心我放狗咬你！”一条大狗在掌柜的身边，冲着孩子吠叫着。掌柜顺手丢给狗一只鸡腿，狗不叫开始吃食。
小男孩蹒跚而起欲向别处。李靖看到此处，一脸的怒容，他向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走到了李靖的面前。李靖摸着孩子身上淡薄的衣服：“冷不冷？”
红拂女贰（2）
小男孩不说话。李靖立刻解下自己的衣服将小男孩裹住，男孩惊讶地看着李靖。
李靖又问：“饿不饿？”
小男孩点点头。李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包，里面是几块大饼。小男孩一看，猛地从李靖的手里把大饼抢了下来，拔腿就跑。
李靖一愣：“等等，你去哪儿，等等。”
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边一张破席上爬着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女孩儿，她频频向路人磕头，但是始终没有人肯施舍一个铜钱。
红拂就站在街对面看着这小女孩儿，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路边乞讨……
看着她，红拂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曾经也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无依无助，面临无声无息的死亡，但是独孤城改变了她的命运，那谁会来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呢？
此时，小男孩飞奔过来，来到小女孩儿的身边，把手里的饼递给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小男孩儿又把身上的衣服披在小女孩儿的身上，两人一起分享着温暖和食物。
李靖追了过来，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心酸不已。他掏出自己的银包，将包里的钱倒在手心，他剩地也不多。李靖拿出最大的那个银锭塞在了小男孩的手里。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又跑了。这次李靖并没有追，他的脸上反而露出的笑容。李靖一转身，却又看见了站在路对面的红拂。李靖走上前，对红拂说：“又遇到姑娘了，真巧。”
就在此时，天上突然下起了细雨，路上行人奔走着。红拂将伞递到了李靖的头上：“送给你。”
李靖没有接：“不用，还是姑娘留着吧，我不怕雨。”
突然几匹高头大马从大街上飞驰而过，李静侧目去看，路人在议论：“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都是去参加司空府招贤大会的呗。”
“招贤大会——”李靖心里一动，刚一回头却发现红拂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把纸伞放在地上。李靖拿起雨伞四下张望，却再也找不到红拂。
4
司空府门前，参加招贤大会的人川流不息。两名门卫守在门口，参加者出示“招贤帖”，门卫看一眼便放人。
只有李靖背着布袋，一个人来到门前。被门卫拦住：“干什么！”
李靖忙拱手：“那就麻烦通报一声，在下三原人氏李靖，前来拜见司空大人。”
门卫伸手拦住李靖：“不行！就是防着你们这些没名没姓的乱闯，所以才规定要帖子的，没帖子不能进去！”
李靖想想也是：“二位大哥说得也有理，我不为难你们。”李靖笑笑。看了一下四周，在地上检了一根树枝，站在司空府大门前，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九宫格。这九宫格非常大，把两名门卫也画在里头。
要进司空府的人现在都停步，站在门口看李靖玩什么花样。门卫也很好奇。
李靖画好位置后，从布袋里拿出罗盘，他一手托着罗盘，另一手飞快地在罗盘上点方位，同时口中念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门！”伸手将刚刚从杂耍艺人处买来的粉末一扬手，于是一团火光。门卫立刻挡住眼睛，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李靖已经消失。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邪术啊？”门卫有些着急：“不成，不能让他进去！”他急忙进门去抓李靖。
待门卫离开后，李静才闪身从门口石狮后走出，悠悠然地走进了司空府。
司空府一派热闹景象。偌大花园内，摆置着许多座椅，正中置香案，放着三牲、五谷，场面隆重。各方宾客，齐集一堂。
云龙大屏风前，一张雕花牙床摆在正中，杨素坐在床上，脸带笑意。
花园的空地上，围起了一个擂台，各路武林高手，抱拳站在擂台四周，正在观看台上的比赛。擂台上，两个大汉正打得难分难解。
杨素有些心不在焉，问左右：“红拂去哪里了？”
玄感答：“可能在后院候着吧。”
杨素：“把她给我叫来，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忽然一阵骚动，一群门卫冲进来。
杨素皱起了眉头。
玄感大骂：“你们这帮奴才，干什么呢？”
门卫赶紧回话：“启禀少主，刚才有个无赖没有‘招贤贴’就闯了进来，小的们正要把他赶出去。”
玄感：“什么无赖？刚才一直比武，没见有人进来。”
此时李靖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还边走边说：“进来了，进来了，只不过不是刚才而是现在。在下三原李靖，见过司空大人。”
这时门卫过来，抓住李靖。然后向着杨素：“司空大人，此人没有‘招贤帖’，自己闯进来的。属下这就把他给带走。”
李靖面向杨素，显着十分镇定：“‘招贤大会’惟才是举，司空大人不会因为没用区区一张帖子，就将我这种想报效国家的青年拒之门外吧。”
杨素这时转向李靖，微微一笑：“哈哈，小子够胆。”抬手一扬，“请李贤士上座。”
府吏一听，立刻大声喊：“司空大人赐座！”
仆从立刻端来一把椅子，放在杨素榻旁。此时红拂等人走了出来，站到了杨素的身后。
李靖发现了红拂一愣，脸上立刻露出喜色，问：“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红拂女贰（3）
然而红拂脸上丝毫没有表情，仿佛从来不认识李靖。
杨素察看李靖的神色，心中明白了几分：“红拂——”
红拂走出来：“奴婢在。”
杨素对着李靖：“这是我府中的一个陪读丫头，平日里也识得几个字，有着一肚子的怪问题。丫头趁这个机会请教请教李贤士。”
红拂应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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