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弟弟呢?”
荆无命已经离开。趴伏在血泊中不同抽搐的女人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殷红的血,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女人抬起眼,看到了那个找到她又将她送给上官金虹的那个圆脸的小姑娘。
女人微微地张了张嘴,喉咙却没有办法发出一个字。
“不过算了,”圆脸小姑娘笑笑道,“像他那样的人,就算你说怀着的是个女孩他也不会放过的。”
“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尽到为人母亲的责任,上官金虹固然是毁去他的幕后黑手,你却也算得上是帮凶。”
血泊中的女人因为渐渐的无法喘气而张大了嘴,努力地呼吸着空气。她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些,空洞洞的好像一个死人。
小姑娘蹲下身,笑道:“现在的你是不是更像荆无命一些了?”说完话她又伸出手,从即将死去的女人的头上拔下了一支木质的半月簪子,看着这个簪子她摇了摇头,啧啧道:“原来你真的已想要背叛组织——上官金虹要是知道了你的这片心意,一定会感动死的。”
山中小屋中,玲玲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支想牵着明珠宝石的木制半月簪子,林仙儿瞥了簪子一眼,笑着摇摇头:“换一个,阿飞一定会认出它的。”
一封战帖
李寻欢再见到龙小云时,竟觉得他长得既不像龙啸云也不像林诗音,反而更像林仙儿这个毫无血缘的人一点。
李寻欢不禁想起两年前的林仙儿,就像现在的龙小云一样,喜欢穿着雪白的狐裘,站在花树下烨烨地笑着,一张小脸雪白得十分可怜可爱。
而不论是两年前的林仙儿还是现在的龙小云,你都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楚楚可怜的天真烂漫,可是决没有多少人能够看清这层天真烂漫背后的邪恶与恐怖。
龙小云的脸却比林仙儿苍白许多,因为两年前李寻欢将他的武功根基全部废去的那一掌,至今他都还没能恢复过来。
李寻欢忽然想到了林仙儿提起的《怜花宝典》,不禁暗想龙小云的身体为什么还没有恢复,难道他和林仙儿的猜想都是错的,《怜花宝典》并没有被林诗音拿走交给龙小云,甚或,这一切本就是林仙儿的谎话?
祠堂里,龙小云在龙啸云的令牌前点上了三根紫檀香,但他却并没有按照礼节将点燃的紫檀香递给李寻欢。李寻欢也没有进入龙家的祠堂,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佝偻的少年祭拜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龙小云侧过身,斜斜地瞥着李寻欢,突然讥笑道,“可我又实在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去见过我娘。”
李寻欢皱了皱眉,叹息道:“你不要这样问,你也不要那样想你母亲……和我。”
“你以为我会怎么想你们的关系?”龙小云走到门口,侧脸看着对方,“我早就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娘,从两年前开始你就不再喜欢我娘,可是只要你活着就是我家的魔障、梦魇,每次想到你我就恨不得咬掉你的肉喝光你的血!”
在烛光的阴影中李寻欢的脸色晦暗不清,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也不能辩解,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对这一家人亏欠太多。
可是龙小云却还不放过他,他拿出一张帖子递到了此身最恨的男人面前:“今夜已是九月十五,也已有很多人来我家里,你来就是为了打发走他们,是不是?”
李寻欢点点头,他的双眼看着龙小云手中的帖子——一份战帖,心脏已在渐渐地收紧。
“可是刚刚你也看到了,来的只有金钱帮的人。”龙小云抿起嘴角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小恶魔,“你知道不知道兴云庄里的宝藏是什么?”
“是什么?”
“《怜花宝典》。”
“原来真的有《怜花宝典》。”
李寻欢叹息,他终于确认了林诗音的的确确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此刻除了惋惜也已没有别的,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太多的痛苦。
男人的心若已飞走,那他是不是对曾经深爱的女人就格外的宽容,即便是被她所背叛?
李寻欢却知道林诗音虽然隐瞒了《怜花宝典》的存在,但绝对没有背叛过她,她会这样做绝对有她的苦衷。
“既然《怜花宝典》在你的手中,你现在又怎么还会是这个样子?”李寻欢不禁问道。
龙小云的眸光变了变,却没有迟疑片刻,他回道:“虽然那本书中有许多奥妙,但是有些事情终究人力不可为。”他自我解嘲一般笑笑,“现在我就将这本秘籍的故事说给你听。”
“当年王怜花向要将这本凝结他一生心血的秘籍交托出去,可是他思来想去,最后能够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但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却已经远赴塞外去报仇,而沈浪沈大侠又已在海口备好了船只,即将离开,王怜花自然不能枯等你回来,便将这本秘籍给了我妈妈。”
“你妈妈原本将这本秘籍放在我房中,后来因为怜爱你也是对我有所怨恨,所以又将它取了出来,交到了你的手上,是么?”
“没错。”龙小云点点头,然后道,“现在你该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兴云庄所面临的祸端却是由你引来的,自然,也应该由你去消弭。”
李寻欢点头,此刻被老管家迎接在大厅里的那些金钱帮的人,他还并不放在眼中,但是他也知道,要让兴云庄彻底摆脱麻烦,光是对付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龙小云手中的战帖所谓何来。
【窗户永远都是关着的,墙上漆着白色的漆,漆得很厚,谁也看不出这墙是土石所筑,还是铜铁所铸。但谁都能看得出这墙很厚,厚得足以隔绝一切。
屋子里除了两张床和一张很大的桌子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没有椅,没有凳,甚至连一只杯子都没有。】
上官金虹站在这张很大的桌子后面,笔直地站着,低着头,手中的笔不停,处理着各堂口送来的事务。
每当桌上叠得满满的册子稍稍减去一些的时候,又会有下属将新的册子低了上来,叠在空出来的地方。
这张桌子似乎永远都被堆得满满的,永远也不能被清理干净似的。
在这些永远也清理不掉记载着金钱帮大大小小各项事务的册子之上,竟然有一张红艳得像喜帖一样的战帖——现在,不论是金钱帮还是上官金虹本人,在江湖上都已经是数一数二,谁会这么想不开将战帖送到这里来?
上官金虹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外——荆无命已经回来,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上官金虹目光投射的地方,他的剑握在右手上,殷红的剑身上血似乎还未滴干。
上官金虹眯了眯眼:“你去过醉柳小巷?”
荆无命点头,他知道这件事绝对瞒不过上官金虹,恐怕早有密探将整个事情告诉了他。
“那个女人呢?”
“死了。”
“死了?”上官金虹忽然将笔丢下,走了出去,站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着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的荆无命,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生我的女人。”
“你不叫她娘?”
“……”
荆无命没有说话,他只看着上官金虹,想要看清他脸上每一寸肌肉的变化,可是就算他看清了他神情上的每一丝变化,也不能看穿他的心思。
他看不穿上官金虹,从来都看不穿——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看穿。可是上官金虹却能轻易地看穿荆无命,就像看穿这世上的其他人一样。不论荆无命如何将自己伪装一个没有感情好像死人一样的人,都不能阻止上官金虹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
“我本来还想看一看,成了我儿子的‘你’会是个什么模样。”上官金虹突然说道。
荆无命忽然握紧了双手:“我不要做你的儿子!”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上官金虹说道,“但那绝无可能。”
“为什么?”荆无命不禁喘息着问道,他扭曲着脸,此刻就像一头野兽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看着上官金虹的喉咙。
上官金虹却不为所动,在他的眼里,荆无命无论多么凶残都只是自己身前的一条狗,永远都不会对他这个主人反扑而来。
“只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抱一个死人。”上官金虹冷冷道,而后他背过身去,不去看绝望难堪的荆无命如何在他的讽刺之下挣扎求生。
他甚至连一点点舔舐伤口的时间都不留给这个可怜的男人。
“既然你的右手比左手还要快,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还不去杀了阿飞?若没有他,或许你的秘密可以保留到最后一刻。”
荆无命却突然喘着粗气,嘶吼道:“我为什么要去杀他?难道你要我杀的不是林仙儿?你是不是已想看一看你和林仙儿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
令荆无命想不到的是,上官金虹竟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要你这么做的原因,阿飞和你这么相似,但他却从李寻欢那里得到了你一辈子也奢求不来的东西——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天,你便有一天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不幸。”
“至于林仙儿,你杀,或不杀,我都不在意。”
说罢,上官金虹走进了那间四四方方,大的没有一丝人气的房间内,而荆无命去被他留在了原地,扭曲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他站在桌前笔直的身躯之上。
最后,这被苦苦压抑的剑客,用他的右手提起了宝剑,转身,不顾一切地向金钱帮的大门冲去。
42,爱恨清白
李寻欢已经走了,在他走之前已将诸葛刚、高行空、燕双飞这些金钱帮的人打发走,兴云庄在一阵喧闹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有一人却去而复回。
苍白的龙小云站在大厅中央,背对着大门看着正中央梨木所做,只有这个家的主人才能坐上的那把椅子——曾经,他的父亲就坐在那上面,威风八面,受人敬仰。
龙小云阴沉着脸蓦然转身,看着刚刚跨进大厅一步的上官飞,目光越发的阴霾深沉——这种时刻他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废物!
上官飞又何曾想要回来?可是,他的双脚背叛了他的意志,将他的人带到了这里。
上官飞忽然发现自己对龙小云的感情十分的复杂,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有的只有羞耻的恨意,可是当他带着父亲的属下,遵从父亲的命令来到这里,想要迫使龙小云母子交出那份宝藏时,他忽然又觉得十分的可怜,可怜龙小云的孤苦无依。
同时他又觉得很高兴,很乐意看到这个自负自傲又残忍自卑的少年被自己压迫着低头,不得不对他和他父亲的人露出虚伪卑微的笑。
直到李寻欢出现!
当李寻欢出现的那一刻,上官飞发现龙小云的双眼再看不到其他——龙小云看向李寻欢的眼神是何等的阴狠、怨毒,他虽然在笑,可那笑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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