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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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完)-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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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小才不可傲物。臣谨记于心,旦夕不忘。”
  语落无应,只听得座下一片斗酒声。垂目视地,脊背上浮起冷汗。我还真是“幸运”,做个司酒也能碰到如此险境。唉,哀叹。
  “孤还听闻。”又是翼王那只老蝎子,还听说什么?头皮发麻,静等语落。“司酒不是青国人。”
  “是。”埋首不起,“微臣家在荆梁翼相交处,乃是如春谷地。”查吧,我就不信你能通过师傅的五行乾坤阵。
  “那司酒为何舍近取远,出仕青国呢?”语调颇酸。
  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冷笑一声,拍案而起,指着老头的鼻子大叫:“我丰云卿就是不爽你!”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垂下脑袋,难啊。会盟会盟,就是拉关系走门路,装做睦邻友好,容不得我实话实说。我这个礼官既不能贬低他国,又不能驳了老板的面子,技术活啊。
  “这个……”故作为难,惶恐地倾身,“臣怕说出来会贻笑大方。”向后退了退,我几乎靠在了修远的身上,微微感觉到隐隐的暖意。
  “喔?”荆王吴陵开口了,声音有些虚,倒不像一个年轻人,“那孤就更想知道了。”肥蝎子一只,落井下石的主。
  抬起头,极其诚恳地道出原因:“臣畏寒。”
  咚、咚、咚……只能听见心跳声,半晌,一声大笑将我从惴惴之中解脱。“到底还是个孩子。”青王凌准微瘪的两腮稍稍颤动,精亮的黑瞳却没染上半分笑意,他随意挥手,招来了内侍,“得显,拿一个手笼给丰爱卿。”
  这话显然不仅仅是说给我听的,也不仅仅是说给上座几人听的。斗酒声渐息,或是怀疑、或是嫉妒、或是窥探的眼神投注于身,我这才明白荣宠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叩首谢恩,寒气从地上一直传入心底,宦海艰途今日行,无涯彼岸何日及?
  司酒三巡,步步惊心。
  “也真难为荆王和定侯了,冬狩之日陪一群老人在帐内喝酒。”翼王看看左右,笑得和善,“年轻人应该驱马奔腾,载猎而归啊,两位就不心动么?”
  “冬狩年年有,相交难再来。”吴陵的语调中有些刻意讨好的味道,“不论身份,但就这辈分,孤都得尊称两位长者。”他向翼王和青王微微颔首,“尊老敬贤,又何谈难为?”
  难为,很难为了。一国之主竟然要行小辈之礼,这不是出自于真心,而是受迫于现实。外戚之乱后,荆王已如败光家财的落魄儿,如今嘴巴含蜜不过是想讨点好处,接点巨贾富商剩下的残渣。说到底,座上四人中,青王算是有地有钱的富豪,翼王算是有地少钱的地主,而修远则是缺地巨富的财主,只有荆王算是一穷二白的破落户。做这种忍辱负重讨饭的活儿,还真是难为了心高体胖的吴陵。
  “平侯,你我年岁相仿。”荆王举起酒杯,“本王虚长你一岁,不如以兄弟相称,可否?”
  凤眸冷然,淡淡一瞥,惊的吴陵胖身微僵。修远优雅抬首,香醪入喉:“本侯乃独子。”五个字,毫不留情地射向侧手,震的“破落户”舌桥不下,场面煞是尴尬。
  正当此时,帐门突然撩起,一阵寒风扫尽了宾主皆欢的热气。
  “报!”曾被我踢晕的李显匆匆跑入,猛地跪下,“烈侯殿下与天骄公主不知所踪。”
  “噔!”翼王手中的酒盏瞬间落地,“你说什么!”枯柴似的老手颤颤举起,阎镇目眦尽裂地怒视下方,“什么叫不知所踪!”
  李显猛地俯身:“回程途中,公主看到一只白鹿,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烈侯、荣侯和韩将军见天色将晚,便拍马去追公主。”
  “然后呢!啊!”翼王的表情有些狂暴,也难怪,毕竟只有那么一个血脉啊。
  “而后。”帘卷北风,穿着赤色猎袍的七殿下疾步走入,他向上座一揖,“我、三哥和韩将军分头追赶,怎奈密林丛茂,天暗视短。行至深处,只听三哥大叫一声公主。我便会同韩将军寻声而去,却不见公主和三哥的踪影。”
  “那现在呢?”青王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焦虑。
  “现在韩将军已带人去搜山,相信不久便可寻到。”他看着面色切切的翼王,温言道,“王不必担心,彻然听声,三哥必是找到了公主。可能是迷了道,一时难以回途。”
  “嗯,嗯。”阎镇敷衍地点头,却难掩忧虑,“日落西山,夜寒地凉,绮儿身子弱……”絮絮叨叨半晌,忽地拍案,“这冬狩是谁负责,竟然出这等大事!”
  手中一紧,厉厉而视:混蛋!明明是你女儿太过娇纵,十足的迁怒!
  “禀王上。”座下站起一人,正是成原一战无功而返的李本中,“据臣所知,负责此次冬狩的正是青国的伏波将军韩月杀。”尾音重重,难掩恨意。
  青王面色一凛,眯眼视下,显然对翼国君臣的嫁祸很不满。
  “是。”李显小儿火上添油道,“若不是韩将军没能拦住公主,这事也不会发生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青国大臣肃穆而视,一时间局势紧绷。
  好,很好,我现在非常后悔那日只踢断了他几颗白牙。放下怀中酒壶,向座上一礼:“王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问李少将军。”
  “嗯?”青王龙睛一瞥,惊人的气势,“翼王。”浓浓的压迫感弥漫在上座。
  阎镇与他对视片刻,烦躁地挥手:“问!问!”
  睨视地上,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敢问,以上皆为少将军亲见?”
  李显挺直腰背,蔑笑道:“这是自然。”
  四座传来叹息,不解的目光频频飘来。随七殿下入帐的聿宁眉头一紧,对我轻轻摇头。
  淡淡一笑:“那,李少将军又是何职务。”
  “嘶~”翼国座上一片抽气。
  “嗯?”俯身逼视,步步紧逼,“少将军?”
  “是……”他向后一坐,咬牙低应,“公主的御卫……”其声愈低,几不可闻。
  轻转眼眸,冲七殿下深深一揖:“下官刚才没听清楚,还望殿下再开金口。请问,当下去寻公主究竟为几人?”
  凌彻然了然一笑,扬声道:“只有三人,本殿、烈侯还有韩将军。”
  “哼。”“原来如此。”青王带来的官员不愧是宦海老将,变脸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当下数十道鄙夷目光直直射向李显和翼国下座。
  “想来是有人渎职,枉韩将军摸黑搜山,这边却被倒打一耙。”说这话的是谁?急急寻找,原是青国言官之首胡存义,传说中的“铁嘴胡”首先开炮。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开口的正是我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魏几晏,“有利必逐,有过必推,此为翼礼乎?”摇头晃脑,痛彻心肺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
  “唉!钻营之徒!”
  厉害,厉害。瞧瞧地上那人瑟缩不已,翼国座上官员个个掩面。什么叫被唾沫淹死,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上首,翼王阎镇脸色铁青,拿起食盘往地上一掷:“有违孤命,中途弃主,现在又妖言惑众,诬蔑青国大将军。李显,你可知罪!”老声颤颤,面色爆红。
  “臣……”八尺大汉竟俯身颤抖,“臣……”
  “来人!拖下去,斩了!”这翼王恼羞成怒,下了杀令。
  举座大惊,喧嚣陡逝,安静。
  帐内烛火扑闪,扭曲了人影。
  “王上!”李本中疾步下座,匍匐在地,“请王上念在我李家忠心为主,就饶小侄一命吧,王上。”
  翼王脸色微动,似有一份动摇。上座无人开口,青王老神在在地饮酒,修远面无表情地合眼。破落户一脸犹疑,看样子好容易下了决心,刚要开口,就只听又一声:“报!”
  韩让单膝跪地,大声叫道:“将军一人纵深,已发现公主坐骑。”
  众人翘首,面露喜色。
  “经查,马鞍被人事先切断,三殿下和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当!”翼王大怒,杯盘如雨,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对叔侄身上,“饶命?饶命!马具不就是你李显负责的!阴谋弑主,好啊好啊!”这位走火入魔了,“斩!拖出去斩了!”
  “王上,饶命!饶命!”李显被人倒拖出帐,一路上哀音不止。
  “王上……”李本中跪在座下,低垂颜面,让人看不清表情。那伏地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爆出青筋,“王、上。”
  举目而视,却见青王淡淡地注视着一切,眸中闪过兴味,微白的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熟悉的笑容,像极了允之……
  不欢而散的宴席,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日之内,如过寒暑,冷暖交替。伴君如伴虎,官场步步惊。走入寝帐,瘫软地靠在桌角,长叹息。
  “云卿。”
  身后附来温热,整个人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修远,我好累。”鼻尖传来淡淡药香,将最软弱的一面呈现。
  腰间的双臂越收越紧,温软的低问:“想走么?”
  “不。”转过身,一把将他抱住,不住地蹭着,“不走,我不能走。”
  “我会一直陪着你。”轻吻落在额间,停留在心底,蜻蜓点水般地带起阵阵涟漪。
  “这是阴谋吧。”一想到今日种种,胸中不禁涌起浓浓的恐惧。
  “也许。”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我已派青龙骑去搜山了,很快就有消息。”
  “嗯。”嚅嚅应声,“官场好可怕。”
  “你做的很好。”他拍着我的背,抱着我轻轻摇晃,“很了不起。”
  “修远。”
  “嗯。”
  “你会怕么?”
  “会。”
  “唉?”诧异地抬头,“你怕什么?”
  夜色中,只能看见他黑亮的凤眸一点一点向我靠近,温热的鼻息一点一点加重,唇上落下细细的“春雨”。
  “我怕……”
  话,
  含在了嘴里,
  没入了心底。
  嗯,
  我懂了,
  用舌尖回应。

  莫道清风无市价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天高月见小,夜寒露更微。
  郁闷,真是郁闷啊。凌彻然披着狐皮披风漫步在营帐外,袖中的两拳始终紧握。天不助他,在公主拍马追鹿之时,他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当然,动心思的不仅一人。与老三对视的瞬间,凌彻然就明白,此次抢的不是美娇娥,而是登天梯。
  岔口上,三选一。可惜,他选错了路,被老三那头狼叼走了肥羊。凌彻然抬头看了看黯淡的苍穹,忿忿地眯起双眼:估计这会儿,“肉”已经下肚了。
  “唉!”他不甘地摇了摇头,身后始终跟着沉默的护卫,一主一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冬狩大营的偏角。
  “胡闹!”寂静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叱骂。
  凌彻然黯眸一亮,寻声而去。待近了才发现出声的正是此次唯一跟来的一品大员,上阁备所的司马,上官密。这么晚他在这里做什么?凌彻然微皱眉探脸一瞧,眉梢微挑,这是……
  “爹!”一名男装佳人撒娇似的跺脚,“爹~”素颜似雪,清眸流盼,不愧是仅次于云都二美的碧荷佳人……上官无艳。“爹,女儿这不是担心您不适北地寒恶,才女扮男装一路随行的。”
  喔?鱼目混珠,到今日上官司马方才发现,真是糊涂啊。当初舅舅硬是将此人拉到了一品高位,是早看出他智短易控吧。
  “哼,说的倒好听!”上官密白了女儿一眼,“你爹虽老却不糊涂,艳儿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见那人一面么。”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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