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二十九年的四月,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是大事,嫔妃省亲是何等大事,那可是得皇上宠幸的品级极高的嫔妃才有的尊荣。说是小事,这省亲的不是云贵妃不是四妃之一,而是一个小小的容华,虽与太师府沾亲带故,却未被人熟知,只知她是六皇子的生母,且因皇上病重,一切从简,是以京城里有些百姓竟不知此事。
“混账!”宁太后气得摔了茶盏。
惠芳连忙命人打扫干净,劝慰道:“娘娘息怒!何必为那等人生这么大的气,身子要紧啊!”
“一个小小的容华,竟然也敢将哀家不放在眼里!”宁太后怒气难消。
惠芳明白太后这是急了,本家那边催得紧,太后心里也有数,有姚怀广诊治,皇上还是神志不清,虽未对外公开,但怕是情况不妙,宁家怎能不急?
“李醉客那个老家伙用的什么借口?”
“回娘娘,说是李容华思念亲人以致病倒,请皇上恩准省亲,在太师府休养些时日。”惠芳低声回道。
“哼!休养?怕是要休养到一切平息之后才罢休!”太后稍作平静,“那个丫头一直安分守己,哀家竟忘了她是李家人。”
“娘娘,现今如何是好?”
太后思索片刻,冷面道:“也罢,她既是李家人,便动不得,别说此时我们不宜与李家为敌,若是真动了日后也是后患无穷。如今没了选择,就五皇子罢。”
“娘娘,您说李太师会不会支持李容华与六皇子?”惠芳忧虑道。
“哼!”太后冷笑一声:“李太师若支持六皇子,李容华也不会只是今天这个地位。李醉客的心思哀家怎会不明白,他呀,生怕跟后宫的事儿沾上哪怕一丁点儿的边!”
夜,无双正在寝宫看书,身边的莺歌沏好热茶送至桌上。无双双目微抬,便见着了一双白嫩的手,芊芊十指如青葱一般细长嫩滑。
无双双目微寒,一把抓住那双手,喝道:“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双目含泪,双手剧痛却不敢挣扎呼痛,只得颤声回道:“回殿下,奴家绿蒲,是……是吴嬷嬷让绿蒲来伺候殿下的。”
“抬起头来!”
绿蒲闻言立即将头抬起,无双看去,那梨花带泪的模样的确楚楚动人。
“娘,您怎么能这么做!”莺歌急道:“公主多么尊贵的人儿……”
吴嬷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道:“就因为公主身份尊贵,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要更加悉心打理。”
“可是公主与李小公子已经……”
“公主不是一般人,公主是堂堂燕王殿下,岂能为私情所累?”吴嬷嬷何尝看不出无双虽然面上无事心里却有所顾虑,因此她要帮无双去了华一向聪慧,怎会猜不到其中的深意!”说着,他不禁叹了口气,道:“罢了,她也是无辜,一直很识大体,如今也正表明她没有野心 所有的顾虑。
“即便……即便如此,那也该公主自个儿召人,怎么也不该娘亲主动将人送进去!”莺歌还是不赞同。
吴嬷嬷用力点了莺歌的脑门一下,没好气地说:“你这丫头,连这点小事也看不明白,公主是在犹豫呢,我这是帮公主下决定。云起之事你可忘了?咱们的公主不是柔弱的皇后娘娘,不需我们保护,她将来会庇佑整个大燕!”
“可是公主这般不是太辛苦了么?”莺歌不舍。
“那要看公主自个儿怎么想了!你这丫头,连皇上与太子殿下的意思也看不出来,枉在宫中这么多年!”
“嬷嬷,我怎么听见里面有拔剑的声音,公主莫不是发怒了?”田园突然说道。
“殿……殿下……”绿蒲面露惧色,无双本已放开了他的手,谁料却拔剑指着他的脖子。
无双不言,手中的折铁宝剑飞舞,绿蒲吓得闭紧了双眼,然却未感觉到疼痛,绿蒲有些好奇,睁眼一看,却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在无双的剑下化为破碎的蝴蝶在剑气下飘舞。他有些羞涩,却不敢遮挡,只能低下头,怯怯地偷瞄无双。
无双收起剑,道:“既然来了,今夜就留下伺候本王罢。”
绿蒲闻言,心中惊喜无比,忙道:“是,绿蒲……绿蒲晓得。”
“娘,灯灭了,公主把人留下了。”莺歌小声说道。
吴嬷嬷点点头,抹了抹眼角。
“娘,您怎么了?”
“娘这是高兴!”公主把人留下了,也就是没事了。
吴嬷嬷流泪笑道:“我的公主,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公主,是独一无二的肆意妄为的燕王殿下,怎会被那等小事打倒,是我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天下,好像天下就掌握在手中,很是兴奋燕中“殿下,您并未抬头看绿蒲,怎会知道绿蒲不是莺姑姑?”绿蒲边为无双穿衣,边大着胆子问道。
见无双迟迟不语,绿蒲以为惹她不悦,心中正忐忑不安,却闻无双说道:“莺歌服侍皇后多年,又服侍本王多年,事事躬亲,双手粗糙,又怎会如你的双手一般细嫩?”
绿蒲心中一惊,以为她要责难,正要下跪,却被无双抓住了双手,只听她缓缓说道:“不过本王却是喜欢你这双手!”
绿蒲又惊又喜:“能得殿下喜欢是绿蒲的福气,绿蒲一定好好保护双手,让它们为殿下美丽。”说着,他竟大着胆子伸出那双白嫩的手从无双身后抱住她的腰。
无双还未开口,却见房门突然打开,琥珀站在门口,双目似要吃人一般地看着靠在无双身后的绿蒲。绿蒲吓得立即松了手,八殿下之名他早在进府之时便已知晓,这位八殿下是最厌靠近燕王殿下之人的。今次……今次被他撞见了,日后怕是凶多吉少。
绿蒲胆战心惊,本以为那八殿下会冲上来将他杀了,谁知八殿下竟傻傻地站着,双目湿润,委屈道:“阿姐……你不要琥珀了么?”
绿蒲知道八皇子与燕王殿下感情深厚,因此心中虽怕,但却心中不忍,便大着胆子解释道:“八殿下,奴家……”
须知琥珀此时恨不得将绿蒲碎尸万段,又怎会听得进他的话,因此还未等他说完便怒叱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绿蒲吓得一颤,不敢再言。
无双微微蹙眉,已然不悦,冷声喝道:“琥珀,你的礼仪哪里去了?”
此话一出,不但绿蒲胆颤,就连一向鲜少见无双生怒的琥珀也愣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瞬,无双已敛了神色,吩咐道:“你先下去罢。”
绿蒲知她是对自己说的,也是有眼色的,连忙向两位主子福了福身,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门关好。
琥珀已回过神来,嗫嚅道:“阿姐……”
无双已经靠在榻上,闻声只抬头瞧了他一眼,许久才道:“过来。”
琥珀连忙走到她跟前,想到方才绿蒲为她穿衣之举,心中不禁生出万分委屈,便屈膝跪下,将头枕到无双的膝上,软软地唤了声:“阿姐……”
无双见他服软,方才硬起的心不禁软了下来,柔声说道:“琥珀,你想要什么?”
琥珀听这般一问,却是愣住了,有些茫然,虽一时不知所措,却坚定着一个信念:“琥珀要阿姐!”
无双闻言却是有了笑意,“要本王?你可知本王是什么人,你可要得起?”
琥珀闻言急了,抬头看着她,正色说道:“我是阿姐的亲弟,是大燕国的八皇子,为何要不起?”
“这等身份在平民眼中已是无比尊贵,想要一个人自然不难,但也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人,即便是在大燕国,比你尊贵的人也有不少,比如父皇、大皇兄与本王,还有太后等后宫妃嫔。而与你同等身份的几位皇兄或有母妃支持或有朝臣相助,你却一无所有,只应你跟在本王身边,才可专心习武、安享容华。如此看来,你的身份在本王眼中也是微不足道的。你还觉得你有资格么?”无双毫不留情地指出他那华丽的皇子身份其实只是一个脆弱的空壳。
“可是琥珀自小在阿姐身边长大,与阿姐相依十二年,即便是父皇和大皇兄也无法做到。”琥珀骄傲道。
幼时他不明白大皇兄为何不喜欢他,后来经由江夫子提点,又见到父皇和大皇兄对阿姐的疼惜,他才明白大皇兄这是在嫉妒他,嫉妒他能陪在阿姐身边多年,恐怕就连父皇心中也是如此的。
无双笑了,将他拉起坐到榻上,揽入怀中,轻声说:“你是本王的弟弟,正如你所说,自小在本王身边长大,与本王相依多年,这是父皇与大皇兄都无法做到的,因此你与父皇、大皇兄一样,是本王最为珍惜之人。你记住,在这世上,唯有亲伦不可改变。本王永远是你的姐姐,你若想,便可永远留在本王身边,不需你求。可是本王是大燕国的燕王,绝无可能只属于你一人,你可明白?”
这或许是燕王殿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坦白地讲出亲伦之情,琥珀心中感慨万分,哽咽道:“阿姐,琥珀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无双双目含笑,心中温暖,却叹道:“你还年轻……”
“不!”琥珀打断她:“自琥珀记事起,身边仅有阿姐一人,心中也仅有阿姐一人,以后也只有阿姐一人!”
无双闻言,双目逐渐温润,不再言语。
忽闻有人戏谑道:“八皇子这般说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心呢,不说悉心照顾您的吴嬷嬷和莺歌,就说江某,那会儿可是一笔一划地教您写字呢,怎能说您身边只有殿下一人呢!”
如此神出鬼没敢乱闯燕王寝室之人也只有江夫子了。无双朝窗子看去,江夫子果然倚靠在窗台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改掉这个毛病。
琥珀自然不愿离开无双的怀抱,事实上无双的身体偏冷,但琥珀就是觉得很温暖。无双也不推他起身,只道:“进来罢。”
早已守候在门外的吴嬷嬷等人立即躬身进来。
无双并未责难众人,只淡淡道:“吴嬷嬷费心了!”
吴嬷嬷连忙跪道:“老奴逾矩了。”
无双看着头上已有不少银发的吴嬷嬷,心中并未因她的自作主张而生怒,只轻声道:“起来罢。本王心中有数。”
“老奴省得。”吴嬷嬷既不惊慌也不欣喜,神色淡然,仿佛早已猜到此景。
“近日可有见着颜若郡主?”罗氏漫不经心地问道。
云生想了想,似乎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颜若,此时她的心思在眼前的牡丹图上,遂随口回道:“没有。”
罗氏放下针线,走过来看她的画,见那牡丹姿态曼妙、形容华贵,不禁赞道:“你的画技越发精进了,可是秋四小姐教的?”
云生放下笔,叹道:“可惜她再也没有心思作画了。”
罗氏自然明白那宫闱之事,思及李容华省亲一事,心中了然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