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难道你改变主意了?你后悔了?你下不了手了?”楚狂咄咄逼人地说。
“狂,寂凡,你们口气别那么冲。我想寂月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月玮温和地说。真是的两个人都不小了,性格还是那么冲动,不过他也很奇怪,到底寂月是为了什么而把凤君夏软禁起来呢?难道说他真的后悔了吗?真的是下不了手吗?可是如果是的话,也不应该在这时停手啊!因为君夏长期喝下他给寒寂月的药,毒已经深入五脏,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即使不喝下最后一贴药,不出两个月也会衰竭而死,由于是月家的秘药,所以无药可解,死状安详,像睡着一样,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寂月,到底是为什么呢?”月玮轻问。
寒寂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一个表哥,一个弟弟,一个青梅竹马的好友,他们的问题他也回答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心软,是不舍,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下不了手啊?他发觉他真的不想她死,可如果她不死的话,他一直以来称帝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了……可是……他真的……生平第一次,他懦弱地下不了决定。
“我不知道!”良久,他对三人吐出一句话。
“什么?”三人惊呼。
他不再说话。
三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果断的寒寂月也会有不知道的时候。
“那你想放弃了吗?”楚狂轻问。可是他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愤怒。
可恶,如果他寒寂月现在想放弃的话,那他楚狂付出的一切算什么?他五岁起成为他的好友,当寒寂月对他说出他想称帝时,他除了被吓住外,随即被他的狂傲折服,毫不犹豫地答应要帮助他,那年他们七岁。
从那时起,他便一步步在楚家显露出非凡的经商才能,和寒家比起来,楚家只承认有能力的人,不论性别,所以十二岁的他就成为当家人,慢慢地为寒寂月铺好一切,并开了品颜阁来收集消息。
他从来没有动摇过助寒寂月为帝的想法,这个世界的男子被女子欺压得太久了,如果出现一个男帝,那将会改变整个君临的阶级结构,乃至影响其他两国。
直到他遇到了天琳,那个妖艳非凡的女子。因为她手握兵权,所以她也是他们计划中要铲除的一部分,最好的办法便是用美人计。本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一定也是个纨绔子弟,可真正认识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越是和她交往就越受她的吸引,她的美丽,她的灵慧,还有她那男女平等的思想,无不震撼着他。可是他们之间敌对的关系让他总是怯步,而现在一切已经进行到这里了,他和天琳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不管他寒寂月愿不愿意,他都一定要坐上那帝位,一定要!
“我不会放弃的!”几乎是马上的,寒寂月低吼。
当长期仰视权力的阶层到达了可以俯视的高度时,谁会愿意放手呢?尤其是只剩下最后一步的时候。
“可是你下不了手!”楚狂一针见血的说。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是……是她还不到死的时候!”对,一定是这样,“现在君临各地都出现了不少的动乱,如果现在宣布皇帝驾崩,由我称帝的话,一定会引起反弹,所以为了减少阻力,她还不到死的时候……时候不到。”他急急地说,像在说服他们又像在说服自己。
“寂月,你知道你这样很残忍吗?”月玮直直的看着他,突然说道。
寒寂月忡怔了。
是的,他很残忍!利用那个人的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明明死是对她最好的解脱,却迟迟下不了手,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何夺走江山,证明她的爱是多么的……愚蠢!
他真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呢!但是他们绝对没资格指责他!
“亲爱的表哥,你别忘了,你也是帮凶。”扬起嘲讽的笑容,他满意的看见月玮的脸色变得苍白。
是的,他是帮凶。月玮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的母亲和寂月的父亲是双胞胎,可是两人在医学上的造诣却是有着天渊之别。他的母亲是一个对医学一点天赋都没有的人,而寂月的父亲却是一个旷世奇才。所以即使母亲是唯一的女儿,他们一家在本家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直到他名震天下后才有了改善,阿谀奉承,掐媚讨好的嘴脸马上涌进了他们住的地方,连一向不给他还脸色看的月家当家——他的奶奶也堆满了笑容进来。然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一家就搬进了主屋,他也开始接受最好的教育。渐渐地,他发现,每一次出诊,每一次解决了什么疑难杂症,奶奶的脸上就会挂着灿烂的笑容,接受许多人的送礼和奉承,这令他厌恶异常。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慢慢发现月家内在的腐败和对他的利用。安逸的生活使月家人越来越奢靡,他们只是空有天下第一医的头衔,其实内在空洞无物。他们急切地需要一个人来重现昔日的光辉,而他就是那个人。
他对月家越来越厌恶,有时候甚至产生毁了它的念头。不过他将这一想法掩饰得很好,直到十二岁那年,他见到随父亲回家的寒寂月。
只一眼,他就被那双平静若深潭的眸子所吸引,他沉稳得不像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令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你很厌恶月家吧?我可以帮你毁掉它,或者帮你从新建立一个,而作为交换条件,你要来帮我,做到绝对的忠心。”
寒寂月当时那轻柔的嗓音,带着莫名的魔力,令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随后的几年里,寒寂月真的暗中帮他吞下整个月家,即使没什么人知道,其实他才是现在月家的大当家。
自此之后,他就发誓一定要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可现在,在见过君夏后,他动摇了,因为那美丽的女子是真的深深地爱着寒寂月,那天见她时,她看着寒寂月时,那眼底浓烈的感情令他印象深刻。
“或许将来我真的会后悔。”月玮低喃。
“但不是现在就好了。”寒寂月沉声说,“我累了,你们回去吧!”说罢,向门口走去。
“哥,你打算怎样做?”寒寂凡急问。
顿了一下,背对着他们,他说,“我自有分寸。”接着,拂袖而去。
三人对看一眼,同时低叹了出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下不了手。”楚狂轻说。
“我也是。”
“我也是。”
他们都看过君夏看着寒寂月时的眼神,那浓得化不开的感情,永远只看到他一个人的那份专注,是多少人渴求不来的!
寒寂月,你真的可以做得了决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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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五日
连续几天的大雪在今天停歇,天空放晴,有种雨过天青的明媚。
君夏坐在窗框上,微笑地看着窗外,静静的,像在等待什么。
寒寂月进来是看见的便是那样的她。
一身白衣的她坐在窗框上,上半身倚在边上,长发披散,发尾垂到脚边,微风徐来,裙脚和她的头发一起荡出美丽的弧度,而那张清灵的脸上正挂着淡笑,眼神落在远方,即缥缈又迷惘,沐浴在阳光中的她看起来就像误落凡间的仙子,快要回天上去了。
这个突兀的想法令他心一紧,没有细想,他几个跨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抱下来。
“月!你来了。”被突来的动作吓一跳的君夏,在看见寒寂月时,表情马上放松了下来,挂上大大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唇,死死盯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可以这样真心地对他笑?他想过千百种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是憎恨,是仇视,是不甘,是伤心……可从来没有想过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对他笑!为什么会这样呢?
“月,我永远都不可能恨你。”他眼底的挣扎泄漏了他的想法,她轻轻地说。
当你真的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时,即使被伤害,被背叛,你也无法去恨他。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含笑看着他。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今天早上找来了寂凡他们,为什么?”
“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来见我吗?”
她被他软禁在自己的寝宫内,身边全都是他的人,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有人报告给他,所以为了让他主动来见她,她才找来了寒寂凡他们。
“你现在见到了。我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眼明手快地捉住他的手,迫使他留下。
她双掌的冰凉令他一骇,反手握着她的手,他厉声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冷?那些奴才没有照顾好你吗?”该死的,他要把他们全都宰了。
他语气中的怒意让她微微困惑。
他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生气?她做错了什么吗?
他也很惊愕与自己的怒气,但他掩饰得很好。皱眉看着她单薄的衣衫,想也没想,解下身上的貂皮锦袍,粗鲁地扔到她身上。
“披着。”
依言穿好,君夏捉紧属于他的外袍,鼻间萦绕的是他的味道,虽然不解他为何如此,她仍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喜悦的微笑。
她的笑容莫名地刺疼了他,别开眼,他沉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语气中的不耐是为了掩饰那不知名的情感。
“月,陪我吃顿饭,然后再和我去一个地方好吗?”再次捉住他的手,她乞求着,眼底的希冀令人不忍拒绝。
看着她,他想着她是否想趁机反制他。
“月,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和你相处一段时间罢了。”他的沉默刺伤了她。
她的月啊,他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到,即使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她也舍不得伤害他。
“好吧!”终于,他点了点头。
他的回答令她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到,原来爱可以让人变得如此的卑微。
这个认知令他有了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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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安静的一顿午餐。
没有什么特别的交谈,偶尔响起的询问声令人有中平和的宁静感,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一样。
君夏一直含笑地吃着饭,不时为他夹一下菜,看着他吃下后笑容又多了一分。
温馨而又简单的幸福,如果可以,真希望幸福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时间总是要过去的,无论你的心情如何变化,它始终按照自己的速度前进着,永远不会为什么人而停下。
当宫人收拾好碗筷后,两人陷入了静默。
“你……到底要去哪里?”终是寒寂月忍不住先开口。
君夏站起来,向他伸出手,巧笑倩兮地说:“月,跟我来吧!”
看着那只白皙的小手,在看看她,他缓缓伸出手,握着。
看着比她大出很多的修长的手,缓缓地动着手指,然后,和他十指紧扣。
很幸福。
幸福得在心里响起了一句话,一句她对他说过很多次的话,一句这世间在幸福的话。
然而,这话在此时的他们身上又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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