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夜相思几许,旧恨新欢相半】
“章大人,你自己好好掂量,要不要跟我们合作,交出兵力图,我们里应外合,到时一定能大获全胜。至于你的恩德,我们曦宁国人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裴三郎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金色的金牌,“这块令牌,足以保你们一家的性命了!”累
章禀勋怔怔的看着那块免死金牌,嘴唇紧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了下去。
裴三郎眼中的精光一闪,洞察的目光扫过章禀勋。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些大道理,他都已经说完,接着就该“攻心”了。
一阵风吹来,原本半开的轩窗被风吹开,凉风扑来,空气中氤氲着一阵梨花香。突然之间,俩人都不在言语了,窗外起初还只是“呜呜咽咽”的小风,过得片刻,风声越来越大,随即便听到雨水“啪啪”的打下来,风声雨声汇集在一起,却是像打在俩人的心头。
裴三郎摇了摇已经空掉的酒壶,又令人重新拿来一壶酒。开封,替他斟满酒,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唉……江南的雨可真多……还是北方的春天好。天蓝,鸟飞……可以驾马欢腾在辽阔的草地上……还可以躺在草地上美美的睡觉……”
章禀勋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浓烈的酒在口中回味着。在这样一个静谧的雨夜里,喝着酒,对着一个会伤春悲秋的人,那些逝去的回忆似乎在他的脑袋中渐渐的清晰了起来。闷
不可否认,裴三郎的这番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当年,他奉命驻守幽州,他的亡妻也曾千里追夫的来看他,他们俩人也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可是,现在……
庭有枇杷树,乃吾妻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已。
裴三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忽然抬头,隔窗看向遥远的天际。虚空中,正有密密麻麻的雨丝向地面砸来,袖袍轻拂过桌面,他阴厉的眼神渐渐放缓,眼中的悲凉却是愈来愈悲凉。
“事事翻覆,哪由得人选。”裴三郎勾唇,脸上挤出一抹回味的笑容来,“章大人,没有谁天生就想变坏,也没有谁天生就想背上那种叛国通敌的罪名,只是形势所逼罢了。算了,不说这些虚的了,还是说些实在的话吧。就拿我来说吧,章大人能看得出我的出生如何吗?”
章禀勋眯眼打量了他一番,“摄政王应该是出生在世祖大家吧?”
“章大人这话算是抬举本王了。”裴三郎修长的手指拢起额头前的那一缕乱发。
“在下是贱。籍出生,从小就在青楼,勾。栏那种地方长大。在我人生的前二十载里,我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色相、金钱。出生在那样的地方,我也很无奈,但是人总要活下去,该继续的还要继续的。”他轻抿了一口酒,口中的话题突然一转,“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是我人生的前二十载里,我却是活的像蝼蚁般的卑微,只能数着手指一天天的算日子活着。至于那些狗屁的志向,我想也不敢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当上曦宁国的摄政王!”
裴三郎话音极淡,却有一份刻骨的沉痛在里面。
章禀勋黯然的听着他娓娓道来,任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将军,站在回忆的光卡时,都是会有些迟疑。年少的那些日子,对他来说却是一生的眷念。
裴三郎眼眸微冷,盯着窗外的水洼荡起的涟漪,他的手腕略斜,倾了一杯酒下去,话题倏然一变,“你可知道,我一生最得意的是什么时候?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最想哭的是什么时候?最痛不欲生的是什么时候?”
章禀勋猛然地抬头,紧紧的盯住裴三郎。他眼中的光芒愈来愈甚,整个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片刻后,眼中的光芒又点点的暗了下去。
“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我们落难的时候,我穷的叮当响,路过街边时,看到正出炉的烧鸡,花光了我身上的钱,给她买了一只鸡回去,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我心里得意了半天;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当年被人像牲口一般绑着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把我买下,救了我;我一生最想哭的时候,是那年她嫁作他人妇,看着他们同房花烛夜,而我却只能懦弱的站在门口;我一生最痛不欲生的是,我现在拥有了一却,可是她却跟我说,她从来对我就没有那种意思过……”
章禀勋肩头一震,嘴唇微微张开,惊讶的看着对面的人。
裴三郎收回自己的恍惚,浅笑举杯,冷不防,脸上却是有点点的凉意滑过。“都说世上的男子最薄性,可是世上的女子又何尝不是薄凉呢。明知道她心中根本就没有我,我还一味的喜欢她,想她,忘不了她……呵呵……不瞒你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下。贱,很无能。”
他的一生好像是一场折子戏。
开场、高chao、落幕……
他倾尽全力的唱着,舞着,最终却发现……
台下根本就没有听众。
我自倾怀,君且随意!他的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悲哀,他想抓住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春天,最后却发现,原来自己心中心心向往之的那一片春天是属于别人的。而他一直都是一个外来的偷窥者。
“摄政王也不必太在意,以你现在的地位,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不是轻轻一勾,就到手了。”章禀勋淡然的安慰到。
“那章大人呢?”裴三郎反问到,“你的妻子不也离开好多年了,你不也没有再娶嘛?章大人心里应该还是忘不了你的妻子吧?”
章禀勋默然,细眉向下一垂,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许久,才喑哑着嗓子,又问到,“你后悔过没?”
“为什么要后悔!”裴三郎斩钉截铁的回答到。他所缺的只不过是机会,如果当初他在风敛轩之前认识“她”,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呵呵,想不到摄政王还……是个痴情的人。”章禀勋语气回缓,口气中倒是多了几分的欣赏。
“男人嘛,一生中总会对一个女人恋恋不忘。章大人这样的……其实比起在下我来,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你们相敬如宾,一起患难过,贵夫人还给你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你还可以看着你们的女儿长大……可是我不行,我现在满眼看过去的都是别人的幸福……”裴三郎伸了伸手,眯着眼看向花瓶里插着的那一树梨花。
洁白的花瓣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在摇动着,凄凉哀婉,带着不甘心。但是……在冷风一阵阵的吹袭下,纯白的花瓣最后还是宛然的飘零下去。
再怎么不甘心,终究还是要随风逐流。
“章大人,在下言之至此。还妄章大人多加考虑,就算是你不介意一辈子就这样碌碌而过,你也要想想你的娘子,她当年含辛茹苦的生下你的女儿,肯定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辈子。没有灾难,饿不着,渴不了……可是以您和你们陛下的过节来看,您真的能保得了你女儿的一生平安嘛……”对于章禀勋来说,“亡妻”和女儿是他的软肋,这一点裴三郎看的极为清楚。
虽然中途,他跳了一下,讲了自己的经历,但是,兜兜转转的,他还是没有离开章禀勋的软肋。
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似乎也说了些,裴三郎不在言语,给了章禀勋足够的沉思时间。
章禀勋眉头紧皱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蹙着的眉头才渐渐的放缓。他抬头,轻轻的把一直放在桌上的那块免死金牌揣入怀里,用解脱般的语气说到,“兵力图……是不可能拿的出来的。不过,如果给我五天的时间,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出来,兵力部署和原图无二。”
“那好!”裴三郎声音立刻拔高,眼中的之火仿佛鬼火一般,亮的灼人。
他拾起桌子上的那一杯酒,朝着对面长眉细眼的章禀勋举了举酒杯,缓缓道,“你我共饮此杯,共祝我们合作愉快你!”
章禀勋嘴角里溢出一丝不可觉察的叹气声,看着面前的酒杯。终究还是端起酒杯,和他对碰了下。
期间,俩人又喝了许多的酒,到鸡鸣的时候,章禀勋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和裴三郎告别后,斗笠压低,又消失在同福酒楼。
待到他走远了,裴三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向门外喊了一声,马上便有一道黑影闪过,匍匐的跪在地上,“王爷,属下该死,拖累王爷了。”
裴三郎双手负立,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尚武,转而站到窗外,凉风把他的广袖吹的鼓鼓的,“没事,出来就好。这次要说,也是本王拖累你。”
“王爷,都是属下的错。”尚武继续自责的说到。
裴三郎幽幽转过身子,低头,从自己的广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尚武,“好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了。章禀勋已经答应了我们,五天之后就能拿到兵力部署图。你准备一下,趁着天色还没亮,把这封信交给长公主,让她务必按照本王信中所写的来办。”
“是。”尚武接过那封信,起身,便要离开。不想,裴三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的开口叫住他,“你替本王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她吧。”女人是需要安抚的,这一点裴三郎是很清楚的。
尚武看了看裴三郎,咬咬牙,声音略微低沉了些,“王爷,长公主她……她其实也挺不错的。”长的漂亮,对驸马又好,他实在是想不通,他们这个驸马爷为什么不喜欢长公主。
裴三郎淡淡点头,“她是挺好的。”只是他不喜欢。
“王爷。恕属下斗胆,多说一句,长公主她是真的……喜欢你的。”尚武轻声的说到,长公主对驸马爷的情意,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偏偏就是他们的驸马爷不在乎。
“知道了。”裴三郎淡淡的回答着。
他知道长公主想要什么。
可是他给不了她!
对她,不是不曾心动,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有缘无份,情浅缘深。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看过许多次数的云,也喝过许多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女人。
在他所拥有的那些曾经里,只有“她”给的最美。
所以可以为了“她”,远赴千山万水,也可以为了“她”在死人堆里滚爬,明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明知道自己的爱没有回应,还是心甘情愿的去付出等待。
因为“她”等同于他所有的爱情,人心有时候,窄的只能住进一个人。其他的人,其他的物,或许也是极好极好的,但是他的心已经容不下了。
“你下去吧。”他回转过身子,再次立在轩窗边。清风拂面,他感到脸上溅了几点冰凉。额前的发际随着风悠悠的轻颤,他缓缓的把手伸了出去,感受那随风飘荡的雨丝。
摇曳的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站在身后的尚武看着轩窗旁那抹孤独的人影,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PS:小三裴又给风敛轩制造难关了,这章里面的感情是铺垫,要不然下面小三裴爆发起来,大家会觉得有些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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