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属你家的最出挑了。”
林氏也不答话,只鼻里轻轻嗯了一声。那二舅母性情似乎更内向些,此时坐在椅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眼睛只慌乱的看着地面,坐得直直的。那大舅母见自己的一番恭维如泥牛入水般,别说林氏搭腔,就连眼前这个被夸的对象也是淡淡一副似笑非笑的从容神情。
大舅母再接再厉,盯着小桃,亲热的道:“外甥女儿,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认得我也不稀奇,想当年家乡发大水遭了灾,咱们和你们家就断了音讯,那时还没有你呢,怨不得你不知道。咱们前几年和你二舅家都搬来这京城附近的邻县住着,也为的是让你表弟赶考方便,哪里知道你们就住在这城里啊。也是天可怜见哪,你大舅舅前些日子拉活到京城里,在大街上遇上了你母亲,看了你母亲那身周正的打扮还没敢认呢,可总归是兄妹情深啊,他回家跟我一说,我就急了,说他真是个榆木脑袋瓜,哪有哥哥见了失散的妹妹不相认的道理啊。即使是小姑如今发达了,毕竟也是咱嫡亲的妹子啊,也是姓林家的骨肉不是,妹子和妹夫定不会嫌贫爱富不认咱们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便笑着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林氏,又瞅了瞅面前仍是一派云淡风清神色的小桃,等着她们接招。她心里想着,我今日既厚着脸皮来了,定要攀上这门好亲戚,她都打听清楚了,这小姑子家现在是很好过的,有好几家铺面和生意,以后自己儿子林远即使是考不上功名,就凭着乐家的那几家铺子和酒楼,也少不了自家儿子的一份美差。
小桃听她一上来就把嫌贫爱富这顶大帽子给乐家扣了上来,心里就不由得起了厌烦。她淡淡的扫了大舅母一眼,将她手从自己手腕上轻轻拂开,转头对身后跟着的画眉和喜鹊大声道:“你俩个怎地如此不长眼色,还不快将这位夫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平日都是我惯的你们,见了生人规矩都忘了么?”
喜鹊和画眉心中暗笑,知道自家姑娘是故意杀鸡给猴看,心下明了,面上却坐出委屈和小心的模样,急忙上前将那大舅母搀到原位上坐了,才又将小桃扶到乐贤身边坐下。两人站在小桃身后准备看好戏。
大舅母听着小桃训斥丫头颇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思。却不敢较真去问,也不敢发作,只觉刚才一番话是白说了,不由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那二舅母更是低了头默不作声,就连那林远也脸上一红,退到他**身后去站立了。
小桃斜睨了三哥一眼,见他借着喝茶挡住了唇边大大的笑意,不由得好笑,又转头看向母亲林氏,见她面色稍缓显是刚才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便心中有了数。知道应该如何打发这上门的不速之客。她看了这两个妇人,已知那个自称大舅母的女人是个主角,那个二舅母人好象老实些,看样子是被那个大舅母硬拖来的。
小桃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盅,用杯盖轻拨了拨浮在一面的茶叶,小桃慢悠悠的说道:“两位夫人,如何称呼?还有这位公子,怎地叫我姐姐呢?我只有三个兄长,下面却无弟妹,你的称呼可不敢当。”
那二舅母神情颇为尴尬,一言不发。那大舅母却不让了,忍着气强笑道:“外甥女儿这是何意啊?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他是你表弟,咱们可是亲戚啊,莫不是外甥女儿见我们贫寒,瞧不上我们?”
小桃听她话中带刺儿,也不生气,只转头对林氏笑道:“娘啊,女儿这就不明白了,我从小到大长了这十几年,就从没见过什么舅舅舅母的面儿,这如今突然冒出了舅舅舅母还有什么表弟来,还真让人想不到。”
林氏素来性情柔和,也不大会跟人拌嘴,见女儿接过了话茬儿,又知自家闺女是个头脑嘴皮儿都够用的伶俐人儿,自是不用担心她吃亏,于是便放了心瞅着女儿上阵斗法,自己品着茶看戏。
大舅母怒道:“外甥女儿,说话可要讲良心,莫非我们是假的不成?你去问你母亲去,我们是亲戚不是?”
小桃接口笑道:“这位夫人说得对极了,凡事讲良心就成,那咱们今天就摸着良心来讲一讲好了。我外婆冠夫姓崔,叫崔章氏,可我娘却姓林。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娘不姓外公的姓氏,每每问起母亲她都掉眼泪,弄得我不敢再问。后来还是我长大了些,偷偷跟外婆问起才知这其中因由。原来我娘是外婆抱养来的养女,八岁时父母双亡,跟着两个哥哥过活,但是他们却嫌她是女儿家赔钱货,硬生生将我娘扔在山里不让她回家,这明摆着想让野兽将她吃了,他们再推说她顽皮跑到山上出了意外,可真是好计策呀。”
那二舅母听到这里,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林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大舅母却是坐不住了,蹦起来叫道:“你胡说,我家男人哪有那样狠毒?分明是你们编排了瞎话来造谣。”
小桃冷冷地瞅她一眼,冷笑道:“有理不在声高,你嚷嚷什么?我还没讲完呢,你们往下听就是了。是不是我造谣,咱们自有分晓。”
“我娘那时才只八岁,被两个兄长赶出来不敢回去,就傻傻的呆在山上等着兄长来接她回家,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两个哥哥惩罚,过后就会让她回家的。可怜我娘那时小小年纪哪里晓得人心的险恶。我还真是佩服林家人,才十四五岁的两个少年就如此心狠手辣计谋十足,可惜是对自己的嫡亲妹子,或是上了战场,用在敌人身上那才算是正经精神头儿呢。”
那个表弟林远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惊吓过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爹当年果真做过如此的事?看看一边的林氏,见她已是眼泪含在眼圈里,象是已陷入了旧时回忆,神情却不是作伪,
林远浑身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颤,估计这事八成是真的了。脸色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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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唇枪舌剑
“我娘在山里足足呆了三天。饿了就吃野果子,也没盼来兄长接她,倒是盼来了一只狼,差点将她吃了,幸亏上山砍柴的崔大叔,也就是后来的我外公将她救了。我外公见我娘可怜,就将她送回家去,结果我那两个所谓的‘舅舅’却不认她,说她手脚不干净偷了家里的银子,又说他们自身难保养不了她,还说要将她卖给人牙子,我外公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外婆有病不能生养,很是怜异我娘,便找了林家族里的长辈说要收养我娘,结果还被那两个兄长索要了十两银子去,那可是我外公家里全部家当。从此我娘便跟着外公外婆一起过活,外公人甚是憨厚,也没逼着我娘改姓崔姓,仍是让她姓着本姓林,我娘从那时起便再没提起过这两个兄长的事情。直到家乡发大水,外公去世了。外婆带着我娘去京城投亲戚,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后来遇上我爹,又在桃花村落了脚。这便是前因后果,我倒要问问两位夫人,天下间有如此的亲戚么?可有卖妹妹的兄长么?”
这番话说完,厅里众人脸上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林氏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兀自用手绢擦着眼睛,而三哥乐贤则是愤慨激动的紧握着茶杯,死盯着对面的所谓的三个亲戚。那二舅母早已坐立不安,神情中带着羞愧和慌乱,林远也已没有了方才问好时的从容不迫,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那大舅母从椅上跳起来,脸色大变尖叫道:
“外甥女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指责你舅舅不成?你一个孩子家懂得什么,这些话也不过是家中长辈跟你说的,你可曾亲眼见了?就算当日有些事情你舅舅他们做得不妥,那也没那样严重,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给造的谣,你可就都信了?”
小桃冷笑道:“莫不成我外公、外婆还有我娘,都是你口中别有用心的人了?”
那大舅母见小桃拉下了脸子,一对眼睛冷冰冰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中一虚,眼睛就不敢与她直视,只转头望向林氏埋怨道:“小姑,你倒是说句话啊?咱先不说那陈年往事,这亲戚可是实在亲戚。姑舅亲姑舅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好歹小姑你现在还姓林不是?还是林家人不是?我们这姑嫂还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认我们也就算了,可我这孩子林远可是林家正枝正派的子孙,是你大哥的嫡亲的独生儿子,你可不能不认吧?”
小桃心里暗笑,哼,老子我们都不认,还想让我们认儿子?做梦!林氏也不理那大舅母,只低头喝着茶,看了眼女儿没有说话。小桃接到娘亲的眼神暗示,自是心下明白,当下对伺候在一边的丫头道:“快,去给这位夫人再上杯好茶来,好好润润嗓子,别累着了。”
那小丫头抿嘴儿一笑,快步去了。小桃瞧了瞧一旁脸色涨得通红的林远,见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受窘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不打发了他们却是不行。又想想当年自己娘亲受的苦处,心肠便硬了硬,脸上带着几分半笑不笑的神情,走到那大舅母跟前,笑道:
“这位夫人恐怕不知道吧?我娘身子不好,不想操那些闲心,三位兄长都各忙各的,顾不上别的,所以这如今乐府上上下下都是由我管家,一草一木吃喝用度俱是由我说了算。我这人心胸狭窄,又爱忘事儿,何况还是从没见过面儿的人呢?”
说到这里瞧了一眼气得梗梗的大舅母,笑道:“想必这位夫人今日到我们乐家来,也没少提前打听我们家的事情,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们乐家有几间铺子产业都是由我掌管,那是我名下私产姓乐不姓林。不怕告诉你们,这如今乐府上下所有的费用都是我铺子里出的,我们兄妹四人养活着爹和娘呢,他们二老只管享清福就好,铺子里的事儿根本就不插手,我这人向来霸道,别人插手也没用,大事小情全是由我一人说了算。若是有人以为攀上了我母亲便万事无忧,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大舅母登时便是一滞,她来之前倒是打听了乐家的产业,却不知道这产业竟然全是这年纪不大的未出阁的姑娘支撑起来的,又听小桃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怕是知道了她想攀附的想法,才拿话将她堵了回去。她说不出别的来,又觉得心有不甘,暗恨自家男人当初做事没有留些余地,若当年没那样狠绝,说不定现在林远就攀上了这有钱的姑母了。
她毕竟还是不死心,硬是忍着气儿憋红了眼圈,倒颇有那么几分委委屈屈的味道,不知人怀里还是袖口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帕子,便擦眼睛道:
“小姑,你听听这外甥女儿说的是什么?咱们是来认亲的,外甥女儿的意思倒象咱们是来打秋风似的,虽说你大哥和二哥如今日子不好过,但那口粗茶淡饭倒还能吃得饱。今日我们妯娌两个来找小姑,无非是想林家就你们兄妹三人,也没别的长辈亲人,合该一家子骨肉相认哪。外甥女儿说的当年的那些事儿,我们妯娌两个却是不知道的,且不论是真是假,毕竟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谁是谁非的我也说不清,只是我们既知道了你们住在这京城里,离我们也不远,倒是时常记挂着。二叔他膝下也只有一女,我也只林远这一个儿子,林家人丁却是单薄的,还是你有福气,生了四个孩儿,这外甥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