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郭靖蓦地绕过孙明远,打开门就走出去了,这时候还不到早餐时间,忙碌着的佣人看见郭靖出来笑着打招呼,郭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可以感受到身后火辣辣的视线,刚才抬头的刹那,孙明远那伤心欲绝的眼神已经刻在了他心里。
郭靖快走出门的时候,孙明远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郭靖,这次也没有给他甩开的机会,紧紧拽住他的手,带着一起祈求的说道:“至少吃了早饭再走。”
郭靖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一点点掰开孙明远的手,声音沉得听不出平常的敦实:“不用了,我走回去,家里就正好吃早餐。”
孙明远就这样慢慢感受着手指被掰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开,从头至尾都没有哪怕是一瞬间的忧郁,以往郭靖走开的时候,走出一段总是会回头看看身后的人,孙明远总是喜欢在原地等,看见郭靖回头再追上去,但是这一次,郭靖再也没有给他追上去的机会。
无论他多么不愿,那个人影也渐渐消失了,最后全无踪影,孙明远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觉得清晨的阳光也是那么刺眼,碎成一片片的心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脆弱,孙明远忍不住大笑起来,笑自己的自以为是,是啊,郭靖怎么可能接受,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怎么可能顾念以前……到最后,沉迷其中的人,也只有他啊!
郭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样很伤人,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身边最好的兄弟的示爱,跟孙明远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压抑的难受,孙明远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的愧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愧疚,只觉得欠了孙明远似的,在孙明远拉着他的手用带着祈求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郭靖差点就要回头了。
但是郭靖没有回头,他太清楚自己了,要是一回头看见那个人,他说不定就没有再离开的勇气了,郭靖心中无比的清楚,回头只会使得事情越来越乱,他无法接受孙明远的喜欢,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所以他只能硬着心肠走开。
郭靖恍恍惚惚的绕了很多圈子才回到家,脸色难看的跟几个月没睡似的,吓得林亚萍拉着他就要去医院,郭靖自然不肯,林亚萍又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靖却又闭紧牙关不说话,弄得林亚萍闹着要去王家找一个说法,郭振泽好不容易才劝住,让郭靖先回房休息。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看郭靖这样八成就是受了委屈,而且以孩子那个性子,要不是天大的委屈能这样子回来,他们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委屈,难不成那边在诋毁自己女儿,阿靖听了才伤心,越想就觉得越有道理,林亚萍跳起来就要去跟王家讲理,郭振泽当然不放她去,他们要是闹上门就是没理了。
林亚萍心中气愤,养那么大的女儿被拐走了,现在还要来跟她抢孙子,还让她孙子不开心,顿时就把王名衡拿出来狠狠骂了一顿,顾忌他已经死了,好歹还是留了点口德,但是说什么都不准郭靖再去王家了,要是去也得她陪着,每次只能待两个小时,过夜什么的都不准。
那边孙明远却一个转身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佣人都看见他跟着郭靖出门了,却没见着他进来,还以为上郭家去了,等第二天他惨白着脸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吓了大家一大跳,也幸好孙贺没看到,不然肯定立马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郭靖第一次觉得上学是一种折磨,就校门口到寝室那一段,他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走进寝室前海犹豫了好久,差点磨掉一块地板,一进门,却发现只有王京尧和丁风在,没看见孙明远,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郭靖正打算理理东西去训练,却看见孙明远兜着衣服从浴室里出来,郭靖仔细一看,里面的衣服不正是那天他走得急没有洗的吗,一张脸猛的一变,连忙去抢过来,干巴巴的说道:“我,我自己来吧。”
孙明远也没有跟他抢,以前郭靖忙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帮着洗过几次衣服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郭靖帮他洗,今天他一来,就想着怎么跟郭靖缓和一下关系,他想着即使成不了恋人,但总还可以做朋友的吧。
郭靖在门口转悠的时候,他早就知道了,心里拔凉拔凉的,想着郭靖现在连看见自己都不要了,宁愿在门口傻站着也不进来,看见郭靖脏衣服堆在一边,他就拿着洗了,心想着就是郭靖不能喜欢他,也要让他亏欠着他,对他继续好的!
丁风大大咧咧的,也知道这两人今天不对劲,捅了捅王京尧八卦兮兮的问道:“哎,你说这两口子今天怎么好像吵架了,好冷战呢,不对,我瞧着孙明远今天好像在讨好郭靖啊,但郭靖却不理他,这种情况是不是反过来了。”
王京尧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看那两人尴尬的相处气氛,一下子就猜到孙明远的企图曝光了,郭靖肯定不愿意,两人才这样僵着,王京尧自然是不希望郭靖被拉到那条道上的,这时候微微有些放心,但看着孙明远眼睛盯着郭靖转悠,又开始担心起来,这个人脑袋里弯弯那么多,郭靖不会又被他骗回去吧。
王京尧心想着要给郭靖再上上课,就转身去了阳台哪里,郭靖已经晾好衣服了,但就是站在阳台不回去,王京尧明知故问的说道:“郭靖,你今天怎么了,跟孙明远闹别扭了吗,可以跟我说说,我到底是你哥哥,有事儿也可以帮你一起解决。”
郭靖张了张嘴,他觉得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他实在是想找个人倾述,以前他有事都有孙明远在,现在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王京尧算起来是他哥哥,而且那晚的事情他也知道,说不定可以……
王京尧也知道他在挣扎什么,微微笑了笑,他一贯冷漠,这时候笑起来带着一种让人心安信任的气质:“阿靖,相信我,我不是多嘴的人。”
郭靖对于这一点自然是相信的,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王京尧,要是我身边有一个同性喜欢我怎么办,我是说,我是说……”
“你是说小叔叔吧。”王京尧眼睛一转,心想孙明远果然说出来了,心中冷笑起来,他可不想看着好好的弟弟变成同性恋,他现在这样说,就是跟孙明远撇开了关系,那话说重一点也没有关系了。
果然,郭靖脸色一松,要是讨论孙明远的事情,郭靖还是放不开的,但是如果是王嘉淼的话,郭靖就不是那么介意了:“对,王京尧,你说我要怎么办?”
王京尧看了看郭靖,用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说道:“同性恋就是有病,要去看医生,我小叔叔就是性子太倔,仗着奶奶宠他不去看医生,才会变成这样的变态,郭靖,你以后要离变态远一点,最好连话都不要说,看见他掉头就走,免得被传染。”
王京尧不知怎么就是不喜欢孙明远围在郭靖身边,明明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孙明远却占着地方不让位,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王京尧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更好的照顾郭靖,只要把那个人甩开。
郭靖一张脸青青白白的,没有再说什么就回了寝室,只是看向孙明远的眼神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弄得孙明远都差点要以为,郭靖回心转意了。
星期天晚上照旧是有训练的,只是今天郭靖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往旁边看,孙明远正坐在那里,看见他望过去就会展开大大的笑容,每次郭靖休息的时候,孙明远都拿了条毛巾要给他擦汗,以往郭靖都是习惯了的,现在却每次都抢过毛巾自己来。
一场训练下来,整个球场的人都知道他们俩不对劲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是一个个都觉得别扭。
训练完的时候,郭靖终于鼓起勇气,叫住孙明远说道:“小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孙明远耳朵一跳,心想郭靖单独找他,难道是事情有转机,心里高兴的快要疯了,却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点头跟着郭靖走。
决裂
郭靖带着一直往校外走着,一会儿就坐上了公交车,孙明远对于去哪里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紧紧看着郭靖,似乎眨一下眼睛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似地,自从他告白开始,郭靖对他就是说不出的冷淡,虽然眉目间没有厌恶,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那是孙明远无法忍受却不得不忍受的,每次看见郭靖的回避,他心里一阵阵绞痛,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而现在,郭靖的突然主动,让孙明远看见了一丝希望。
郭靖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似乎可以灼伤他的皮肤似地,郭靖转头看着窗外,却看见窗户上孙明远的倒影,即使郭靖没有什么审美观,也知道孙明远绝对是一个大帅哥,从他们上车开始,就不断有女人在打量着他,这样的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郭靖越发的肯定了王京尧的话,孙明远一定是生病了。
下车的时候,孙明远也不看看周围的环境,只是跟在郭靖的身后,郭靖走了一会儿,停下来看了看身后的人,脸色有些尴尬的伸手拉住孙明远,后者则是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要是刚刚还是猜测,那现在孙明远就是确定郭靖一定是回心转意了,一时间反手紧紧握着郭靖的手掌,在深秋时节还透出一丝汗意,看着郭靖傻笑起来。
郭靖心里却五味繁杂,他伸手拉住孙明远不是为别的,正是担心像王京尧说得那样,同性恋的人肯定是不愿意看医生的,郭靖怕孙明远待会儿看见医院就跑掉,才伸手拉住他以防万一,只是这个时候看着孙明远的笑脸,他心中有些犹豫,但又想到昨天的事情,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拉着孙明远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孙明远刚开始还傻呵呵的乐着,心中甚至开始幻想跟郭靖以后可以如何如何了,但随着郭靖的脚步,他也渐渐发现不对劲了,这家医院他来过好几次,怎么会不认识,更何况这里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消毒术的味道,孙明远的心蓦地沉到谷底,停下脚步,痛不欲生的看着还牵着自己的人:“你要带我去哪?”
郭靖回头,正看见孙明远不敢相信的眼神,里面的悲痛也深深刺伤了他,郭靖张了张嘴,他们都已经在医院门口了,也没有了回避的理由,郭靖握紧了交缠在一起的手掌,开口说道:“我带你上医院,小明,我们去看病好不好?”
“看病!”孙明远讷讷重复着,只觉得一片冰凉,原来郭靖今天的反常,根本不是回心转意,而是认为他有病,郭靖伸手拉住他,根本不是什么亲密,而是怕他逃跑,孙明远觉得自己就是个可笑万分的小丑,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郭靖说道,“你以为我有病,以为我疯了是不是!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喜欢上你。”
郭靖一张脸涨得通红,医院这时候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不少人投来怪异的视线,郭靖倒不是怕别人怎么看他,只是担心孙明远不肯就医,便软着声音说道:“小明,我们先进去看看好不好,你那个……我觉得还是应该看看医生,你……”
“看什么医生,你怎么不直接把我送精神病院,那不是更好,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纠缠你了。”孙明远怒吼着就要甩开郭靖,郭靖却使劲握着他的手就是不放开,他执着起来的时候,孙明远大多数都是拿他没办法的,这次也不例外,只弄得自己气喘吁吁也没有甩开来。
孙明远恨恨的瞪着郭靖,他忍耐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