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心肠把我送了进来,如今倒是可怜起别人来了。”
王夫人忙住口不说,又软语安慰一番,方退出。
☆、五十七回芳邻知音福无双至宫人颁旨祸不单行
且说黛玉搬进了自家在京城的宅邸,这才修书一封,告知父亲前因后果,自述先斩后奏之罪。她父亲回信说如此也好,住在自己家舒心,叫她好生自律,莫要住在自己家里便懈怠起来,有损养生之道。又捎来许多银两,叫她多买几个人伺候。
黛玉看着宅邸里原本就有十来个仆役,加上自己带来的,足够使唤了,便罢了。且说搬出来之后,诸事随心,只是无人说话,稍嫌寂寞。自那日之后未曾见过宝玉,不知他怎样,又想起宝钗,恐怕也是知道香囊事发,避着自己不见。
正如此想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箫音,呜呜咽咽,曲尽婉转。黛玉不由听得痴了,这萧音里似有诉说相思之意,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缠绵的情意,听着听着仿佛听到心坎里去,叫人落下泪来。一曲终了,余音不散。
黛玉忙命人打听哪里有人在吹箫。阿侯心里想着还能有谁,自家王爷一听黛玉搬了出来,真是喜从天降,便天天住在这湘居不回王府了,只是恨不得翻墙进来相见,这样想着,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
过了一会,雪雁进来回道,打听来打听去只听说隔壁湘居以前住了个大美人,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阿侯差点笑出来,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黛玉一听,原来是个佳人,倒是风雅得很。只是这箫音里太过落寞,似有无穷的情意得不到回应,便想着须得开导开导她方好。立时嘱咐紫鹃焚香摆琴,沐浴之后,换了新衣,方才坐在案前,想了一回,琴发禅意,似有出尘而去之感。一曲罢了,也不知是开导了别人,还是开导了自己,倒是自己心境开明起来,将宝玉之事抛诸脑后。
水溶听黛玉回以琴音,大有参禅悟道的意味,境界倒在自己之上。第二日,水溶故伎重施,大发人生苦短,知音难得之感。那边黛玉倒是没再开导,只是劝他惜取少年时。水溶非常欢喜,第三日换了一把瑟,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盼黛玉琴音来和,两人便能琴瑟合鸣。
谁知黛玉总不来和,水溶以为露了马脚,刚要派人去向阿侯那边打听,那边传出消息来说,宫中传旨,叫黛玉参选,贾府那边又传来消息说贾妃赐婚宝玉与宝钗。水溶一听,忙问黛玉如何,来人只回说,哭了一天,什么也没吃。
水溶焦急,一边使人打听参选一事,一边想着如何劝解她。第二日一早,太子那边派人来说,原来是贾妃偷天换日,将薛宝钗换成了林黛玉。又说如今不到时候,暂且装作不察。阿侯那边来回说黛玉不吃不喝也不睡,坐着哭了一整夜,如今只好点起安息香来,叫她睡着。
水溶心想那安息香虽有一时之效,恐点久了伤身,便传令让阿侯撤了香。自己坐在案前,仍旧奏起高山流水。黛玉只觉得一颗心仿佛遗失难寻,眼泪源源不断流向那块空出来的地方,紫鹃在劝,雪雁在劝,全都听不进去。
突然哪里响起一阵叮咚之声,似琴似瑟,伤痛哀婉,似有抚慰之意,原以为一曲终了了,谁知鼓瑟之人不离不弃,一曲接一曲,反反复复全是高山流水。水溶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回道:“林姑娘昏了过去,发起高热来了。”
水溶方觉十指剧痛,一看早已鲜血淋漓。谭德龙见王爷罢弹,方敢上来,一面帮水溶包扎,一面道:“林府里估摸着该请大夫了。依我看,倒不碍的。林姑娘这是发出来了才病的,要是一直存在心里,可就不妙了。”
水溶忙命打听请了哪个大夫。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回说是请的太医院的王太医,水溶便问哪个王太医,那人说是王君效的侄孙。水溶皱眉道:“怎么是他?叫他回去,把张叔景叫来。”
张叔景听得王爷召唤,急急忙忙便来了,及至来到跟前,水溶把一套药童的衣裳叫他穿上,自己却穿了惯常的青衫,张叔景也不敢多问,只好穿上了那药童的衣裳,提了药箱跟在水溶后头进了林府。
林府之人早得了消息,说是王太医不在,荐了一位神医过来。紫鹃等放下重重纱帘,只见一位年轻公子带着一个年老的药童进来了。紫鹃看时,那公子正是北静王水溶,一时不知所措,但见他示意自己莫动声色,便不作声了。雪雁等看那公子长得比宝玉还要出色,只是有些憔悴。
只见那大夫一进来便命药童悬丝诊脉,众人便有些疑惑。那药童只好道:“家师伤了手指,今日由我诊脉。众位放心,家师的本事我已学得十成了。众位若是不放心,待我一会儿说来,家师再判对错。”
说罢拿出两根红线,命紫鹃系在黛玉手腕上,先诊了左手,再诊了右手。说道:“姑娘这是急怒急痛所致,必是得了什么极大的坏消息,受了震动。可对否?”紫鹃忙道极是,这才信服了。那药童又说什么左关右关,什么沉,什么浮,他师父均点头称对。
那药童便要出去开方。他那师父说道:“你说学了十成,我看你还差一点。这么重的病,须得瞧瞧患者面色方可开方,怎地如此毛毛躁躁的?”那药童只好点头认错。紫鹃自然不敢叫外人瞧见黛玉,只是这病势沉重,乱了阵脚,更兼阿侯在一旁劝道:“紫鹃姐姐,如今事关人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紫鹃便一咬牙,将那重帘掀起一角,那大夫挡在药童身前,往床上看去。
只见黛玉病中沉睡仍然泪流不止,便觉心中大恸,对着那药童斥道:“我说你不成器,幸亏为师在此,不至于铸成大错。你说说看,睡着了仍泪流不止,是什么症状?”
那药童奇道:“竟有这事?这、这我可要回去好好翻翻书看。”水溶见他也不知,知道此系疑难杂症,心中着实忧虑,恋恋不舍再看了一眼,方才告辞出去。
☆、五十八回蝶围莺绕宝玉发病当头棒喝黛玉脱困
且说黛玉吃了神医的药方,一时高烧下去了,只是泪流不止。北静王急得不行,直骂张叔景无用,要拆了他妙手回春的招牌。
那张叔景从未见过这症状,到处翻书,都只说是高烧引起的流泪,可如今高烧已退,为何仍然泪流不止?
这里黛玉只觉每日似梦似醒,魂魄游游荡荡,无可羁绊。紫鹃等见她病总不见好,一个个哭得不行,没了主意,忙打发人去贾府回明了贾母。
贾府里也是一团乱,宝玉一听赐婚他与宝钗的消息便倒下去,发了痴病,呆呆傻傻,事情也不知道了,人也死了一大半。王夫人见他如此,心中倒着实有些后悔,每日亲自看视。
众人听了这消息,有的为黛玉叹息,有的为宝钗高兴,不一而足,贾母正因这黛玉选秀的消息和元春指婚的事情气得乱颤,叫了贾政过来大骂,贾政无法,只得跪着听骂。
正在骂时,忽地有人来报说黛玉不行了,唬得贾母立刻催着轿马要去林府。正要上车之时,宝玉房里的小丫头跑来,说宝玉怕是不行了,贾母一颗心掰成两半,忙命人去林府看视,自己忙过园子里来。
只见宝玉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一屋子的人哭得花枝乱颤。王夫人更是悲伤至极,哭道:“我可怜的儿,是做娘的害了你啊!早知道你会如此,还不如让你娶了林丫头啊!”
众人此刻各哭各的,也未理论这话。唯薛姨妈听得这话,也哭道:“娘娘才刚赐了婚,我的好女婿就要伸腿去了,叫我那可怜的宝钗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原来宝钗自绣春囊事发之后,便自愧行为失仪,害了司棋被抄检出来不说,更连累晴雯等一众无辜女子被赶出园子去了。更不敢见黛玉,怕她那时瞧见了什么,便总未过来。谁知元妃突然赐婚,心下虽有不甘,却也十分欢喜,从此要避嫌,更不过来了。此刻听得宝玉不好了,只在梨香院内叹气发愁,宝玉一死,自己顶着个克夫的名头,恐怕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众人正要准备宝玉的后事,突然来了一僧一道,将宝玉的通灵宝玉一番持颂,仍还给宝玉戴上,自己却飘然而去,自此宝玉竟渐渐好了起来。
且说黛玉这边病势沉重,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紫鹃等见贾府只遣了几个下人过来看视,心下发凉,索性将人赶了出去。这时有人来回,上回的神医又来了,紫鹃早已看出北静王对黛玉不是一般的好,更兼此刻黛玉性命堪忧,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因此便命人快将人带进来。
水溶进来看时,黛玉只剩一丝气息,眼见就要不行了,也想不起避忌什么,上前握住黛玉的手,也舍不得回头,便斥道:“张叔景!这点小病你也治不好,本王端了你的人头!”
张叔景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不语。雪雁等见这大夫如此行为,倒有些逾矩,只是紫鹃阿侯挡在前头,也没说什么,便也不语,只默默流泪。
黛玉本已芳魂出窍,无所留恋,正要泪尽羽化之时,突然一个声音冷冷道:“林黛玉,你多时未曾修习,你父亲的命还要不要了?”黛玉犹如被当头棒喝,想起父亲本就处境危险,更那堪身体之忧?自己一味纠缠于一个情字,竟忘了尽孝道,悔恨万分,立时便吓醒了。
一睁眼,只见水溶半跪在自己床前,握着自己的手,红着两只眼睛,似有泪花滚动。
水溶见黛玉睁眼,以为是回光返照了,心灰了大半,那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淌出两道泪痕。黛玉初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偏屋子里这么多人,水溶还只管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若是此刻有半分力气,定要给他一个巴掌,只恨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半晌动了动嘴,说道:“水。”紫鹃忙倒了半钟茶水来,水溶也不让她们喂,自己端了茶水,便送到黛玉唇边,黛玉见紫鹃等如此,知道她们以为自己快死了,因此毫不顾忌,没有办法,就着水溶手里喝了一口水,又闭眼歇了半晌,觉得有了些力气,方才睁眼,直直瞪着水溶。
水溶见黛玉大睁着一双美目,好似有什么不甘,正在疑惑,忽见黛玉又眨了眨眼,再细看去,觉得她神志已然回复清明,心下大喜。
黛玉见水溶终于反应过来,忙又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开手。水溶方察觉自己一直不曾放开黛玉的手,此刻要叫他放开,真是手上仿佛有万钧吸力,怎么也不想放开。
两人眼神僵持了一会儿,水溶方轻轻捏了一下黛玉的手心,道:“为师方才见林姑娘情势危急,不忍见死不救,因此破了天机,给她输了一点法力,如今她已完好无损。小童,你再来诊下脉。”
张叔景见黛玉果然好了大半,心下大奇,上来就要诊脉,被水溶一记瞪眼吓了回去,这才想起来要悬丝。水溶忙把纱帘放下,紫鹃系好红线。
张叔景反反复复诊了半日,越诊越奇,咦了好几声,最后道:“姑娘果然不碍了。只是仍有些虚,要好好调养调养。”一屋子的人方松了口气。
水溶欲要多留一会儿,又恐黛玉动怒,如今见她已然好了,便也欢天喜地带着张叔景去了。
到了晚间,黛玉便可以进食,吃了几样清粥小菜,喝了药,正要睡下,忽报扬州有信来。黛玉忙拆了看时,果然是父亲得知了选秀一事,来信宽慰。信中自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