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跳来跳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倒是给园子里平添了不少生气。
沈可一路走到回廊尽头的亭子中,回廊是沿着院墙顺着山坡一路高上去的,而尽头的亭子就是园子的最高处,站在亭子里能将园中的景色尽收眼底。
她只穿着一身儿半旧的蜜合色夹衣,站在风口上不由得觉得微微有些寒意,但是清晨的新鲜空气和园子里的景色让她又不想挪步,缩缩脖子朝身后吩咐道:“安云回房取披风来吧”
“是”听着安云应诺着去了,不多时便觉一袭披风搭在了肩上,她也没回身只伸手扯住披风的绸带在胸前挽了个结,笑着道:“你脚程倒是快,也不知是我看入神了还是你脚步越发的轻了,我都没听到声响你便回来了。”
“喜欢这园子里的景儿?”身后传来的竟然是秦珝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沈可被唬了一跳,忙回身要行礼,被秦珝一把扯住问:“在家里还这么多规矩累不累?”
“爷教训的是”沈可低垂了眉目,柔顺地应道,“园子里的景色是极好,一时间都看得呆住了。”
“喜欢就好,这院子还是我特意去求了皇祖母,请了大内的工匠来督造的,我听他们说是一年四季都有花有景儿,你喜欢便好。”秦珝伸手帮她紧了紧披风道,“京里春天风大,出来进去的让丫头们拿个披风备着,万一吹病了就不好了。”
对秦珝这般亲昵的举动和吩咐,沈可着实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又想这就是今后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不由得稍稍放松了身子,半垂着头道:“原本只想出来走走,谁知贪看这园里的景儿就耽搁的时候久了,倒是叫爷惦记了,我以后一定记着。”
“回去吧,我刚才已经传了早膳,吃好再穿戴收拾好,时辰怕是也差不多了,吃过饭再打发人先去侯府报信儿,咱们准备好便能直接回去了。”秦珝很是自然地拉住了沈可的手,跟她一道往回走。
他的最后一句话莫名地取悦了沈可,她唇边勾出一抹笑意,感觉着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便也顺势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秦珝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回应,回头冲她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清扬面色发白的跑过来,直接跪倒在二人面前道:“世子爷,世子妃,奴婢罪该万死,没能照看好太后的赏赐,求爷和世子妃责罚。”
沈可脸色顿时一沉,自己昨日让清扬照看赏赐,就是为了怕有人使坏,自己手下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那就是说,自己这院子里,除了清扬之外还有其他心怀不轨的下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门(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门(一)
因为秦珝在这儿,所以沈可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跟着他一道去东厢房查看,一进门就见满地的碎片,她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三朝回门礼的第一抬上面放的是一只瓷质描金的金猪,按照古礼应该是一直蜜烧的乳猪,因色泽金黄故称金猪,三朝回门的时候男方家将金猪抬到女方家,以示新娘子的贞洁。而娘家收到金猪后便分与亲戚朋友、街坊邻理一同享用,表示自家女儿不辱门楣。
古礼沿袭至今已经早就不用蜜烧的乳猪,而是该做了描花的瓷猪,但是表达的意思却仍是一样的,如今在回门之前,金猪被人打了个粉碎,对沈可的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秦珝看到满地的碎瓷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紧锁着眉头厉声道:“昨晚是谁当值?都给我叫过来。”
清扬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她早晨天还没亮就起身儿过来查看,见昨晚她亲自关好锁上的门已经被撬开了,她就觉得大事不好,原本以为是沈可故意要自己找茬,但是进屋看见满地的脆片,她就察觉到这肯定不会是沈可找人做的,所以她叫人看着门口,便急忙地去找沈可请罪,没想到却瞧见秦珝跟她在一起,两个人拉着手的模样让她觉得事情似乎越发的脱离了自己的设想。
院子里上夜的婆子和丫头们很快就跪了一地,秦珝黑着脸背手站在屋门口问:“谁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吭声,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秦珝的霉头,而平时还算能在秦珝面前说得上话的清扬,如今跪在最前面,心里转了几百个念头,但是也没敢开口。
沈可站在秦珝的身后,目光在底下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许多都是今个儿第一次见到的人,更不要说是知道她们是什么心思,有什么背景,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捏住了安云的胳膊,直到安云撑不住微微地抖了下胳膊,她才终于回过神儿来,开口道:“爷,如今已经这样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今个儿还要回门,总得先把回门礼重新凑齐才是,而且这些物件都是娘娘赏的,妾身觉得还是得入宫跟娘娘请罪为好。”
秦珝见沈可求情,这才挥手吩咐道:“全都关起来。”然后又吩咐清扬道,“既然是你管着物件,那一个时辰之内再寻个回来。书意,传早膳。”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沈可也跟着秦珝身后回屋,见秦珝坐在圈椅上依旧铁青着脸,看着他微微泛青的下巴和眼下的青痕,感觉他怕是一夜没睡,上前帮他揉着肩头道:“爷,莫要为这件事生气了,下人们做事不当心有时候也是难免的,为了这个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就不值当了。”
“平素我鲜少管教,家里的下人们都越发的不像个样子了。”秦珝见沈可的神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也觉得稍微松快了一些,“以后你严加管束着他们便是了,如今连娘娘赏赐的东西都能这么不当心,以后还指不定能惹出什么大事儿了呢”说罢回手在肩头上握住了沈可的手,拉着她到自己面前道,“只不过今个儿的事委屈你了。”
“爷这是哪里的话,妾身没有什么可委屈的,妾身的清白爷心里有数,哪里就靠那么一只金猪就委屈到了的。”沈可说着面露忧色地说,“只不过这东西是娘娘赏的,如今在家里只搁了一晚就成了这样,即便是娘娘宽宏不加怪罪,也终究是咱们的不是。”
“是啊,所以说那些刁奴是留不得了”秦珝闻言又再次沉了脸色。
“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可见书意端了洗漱的用物进来,示意她放在一旁的盆架上,自己挽袖沾湿了手巾帮秦珝擦脸。
“但说无妨”秦珝点头允了。
“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娘娘的赏赐搁在家里,若是出了事当值的人定然都是罪无可恕的,若有人当真想做这等恶事,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当值的时候下手?那岂不是把自己也陷了进去?”沈可取了皂豆帮秦珝涂了脸颊,轻手轻脚地刮去了胡茬,又让书意重新换水给他擦净了面颊,这才又说,“所以依妾身愚见,这些人当值不力自然是应该受罚,不过只罚他们玩忽职守便也够了。”说罢又取了温热的毛巾给秦珝敷在双眼上,换了两次才丢回盆里,挥手让书意把东西都收拾了下去。
秦珝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半晌才说:“如今是你当家,你瞧着处置就是了,以后内院的事儿你斟酌着办,也不用事事都小心地来回我。”
沈可闻言稍稍安心,见书意在门口张望,便对秦珝道:“爷,早膳备好了。”
“走,吃饭去”秦珝起身儿大踏步地朝饭厅走去。
沈可站在屋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唇边重新勾起了笑容,这才起身儿出去,由书意和安云伺候着吃过早饭,沈可和秦珝都换上了按品级的正装,新的金猪也重新置办回来了,扎上红绸摆在第一抬回门礼的上头。
秦珝出门只对那金猪瞧了一眼,便快步从清扬身边走了过去,清扬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被沈可一个眼风扫过来,便顿时咽了回去,垂首站到了后头。
沈可吩咐道:“今个儿不过是回门,也不是去摆阵仗的,有书意和安云跟着伺候就是了,清扬在家好好地查问查问,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说罢搭着安云的手上了马车。书意和安云也随后都跟了上去。
秦珝已经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道:“走吧”
车队缓缓地挪动起来,后面跟着二十几个抬着回门礼的家丁,清扬站在门口咬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剑萍和剑荷见主子已经离开,自然也不会睬她,两个人便先回屋去,剑萍在屋里转了几圈终于皱着眉头问:“你昨晚也当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门(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门(二)
“即便是听到了又如何。”剑荷似乎并不当回事地回道。
“既然听到了声响怎么还不出去瞧瞧?”剑萍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发急起来,“难道你忘了老太太的交代了吗?”
“我自然是没有忘的,不过如今我们初来乍到敌我未明,即便是现在发难也不过只抓到几只小鱼小虾,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让她们先松懈下来呢”剑荷拍拍剑萍的肩膀道,“你到底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你倒是沉得住气,且不说那金猪有什么寓意,那可是太后的赏赐……”
“你莫不是要说弄坏了会降罪?”剑荷闻言一哂,“你莫要忘了,咱们如今是在王府,荣王爷可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虽说不得宠,可也不至于为了个金猪有什么怪罪,说不定还能让太后对主子多几分怜惜。”
“罢了,我说不过你,那你可瞧清楚了昨晚是谁做的?”剑萍有些无奈地坐在榻边问。
“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瞧她倒像是有几分身手的样子,你在屋里呆着吧,我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查访出点儿什么。”剑荷并不与对她细说,只交代了一句便闪身出门去了。
“你……”剑萍抬手捶了下身旁的软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而此时秦珝和沈可的车驾也快要到武元侯府的门口,秦珝打发贴身的小厮先去报信儿,自己半勒着缰绳跟在沈可的车旁慢慢地前行。
沈老太太早就领着全家人在正厅候着,她压根儿就没想到沈可会回门,所以早晨听到下人来报信儿的时候,竟是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让于妈给赏钱,好生地送走了荣王府的下人,老太太便吩咐各处的布置和午膳的安排,好在之前大婚的装饰都还没撤去,不然这一早晨怕是都置办不起来。
这会儿坐在正厅里她不住地看屋角的漏刻,沈霖见状笑着道:“母亲,时辰还早,不用这么着急的。”
“按理说能可儿能嫁入王府为世子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如今竟还有了这三朝回门的体面。”沈老太太十分的欢喜,伸手拉住自己下首处坐着的沈云氏的手道,“你把女儿教养得极好。”
沈云氏如今已经有些微微显怀,人也比先前圆润丰腴了不少,胸前束着绛红洒金的儒裙,外头套着宽衣大袖,人也显得端庄大方了许多,见老太太夸奖,便笑着说:“儿媳可不敢居功,是圣上和太后对咱们沈家的恩典才是。”
沈老太太见沈云氏如今已经不似自己刚回来的时候那么畏缩,举止应对间也能瞧出个贵夫人的模样,不由得很是欣慰地又拍了拍她的手。
沈钱氏坐在下面,很是不悦地撇了撇嘴,但还算是识相的什么都没说,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