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不管是折兰勾玉,还是莫前辈,都对月见半魂的毒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任仙子又时间太短,杏花封印虽看似恢复,但她仙子的法力却没跟着恢复,也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
下午的时候,等得实在有些慌张,忽然想到自从向阳挨板子后,她也没再去看过,便命人备了些东西,然后带着侍卫,去了城西向家。
到得那个三间正房独门独院,却是吓了向晚好大一跳。
她每月有给向夫人家用,而且上回向阳挨板子,又多给了银子。不过对于新的向家居然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头换面,还真的有些目瞪口呆。
推门入内,向家竟还请了老妈子和长工,向夫人坐在院中,晒太阳磕瓜子,向阳躺在软榻上翻书。远远一望,本来干净的房子,如今是张灯结彩,又是灯笼,又是窗花,外加门匾,一应家具也都换了新,满屋子的礼盒。
“这是怎么回事?”
向夫人闻声转头,看到向晚,忙扔了手中瓜子,起身往衣服上蹭了蹭手,急巴巴笑脸迎上:“小晚怎么来了。”
“你收了谁的礼?”向晚扫了眼屋内情形,仔细看向夫人。
“呃……我没说要收,他们留下东西转身走人,我也没办法。”向夫人赶紧扯着嗓子解释。
向晚微皱了皱眉,重复:“这些是谁送来的?”
“高……高家。”
“退回去。”向晚冷声。
上回替她招婿,高家便是最积极的,之后多次派人打探消息,意欲与折兰府结上这门亲事。没想到近段时间安静下来,却是转攻向夫人这一边了。
“小晚,其实高家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又未正娶,娘觉得与你最是般配。”
向晚笑,淡淡道:“七年前,娘不是已将我卖给村里的瘸子当媳妇了么?”
向夫人神色一垮,向晚悠悠道:“当初你既已替我作了主,如今便再没资格作第二次主。谁送的礼,原封不动的便都退回去,不然你到时候交不了差,对方定也不饶你。”
向晚上了折兰府的马车,心里还有些不平静。
从向夫人与向阳突然上玉陵来投靠她,到之后向阳的胆大妄为,这会子竟然收起高家的礼来。她不想去猜测向夫人的心思,只知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候惹了麻烦出了事,她这个娘亲往地上一坐,什么也不管不顾,苦的还是自己。
“去三佰楼。”
“是。”侍卫掉转马车,毫无异议。
看来折兰勾玉当时只是嘱了向晚暂时别去三佰楼,并未下死命令。
恰午休时间,金三佰听说向晚来了,风一般开门,一手还拎着腰带,开了门,又急急系上。
“我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金三佰拉着向晚进门,又“砰”一声将门关上,声音里有愤愤不平。
向晚昏迷月余,她想探也探不着。后来向晚醒了,就来过一趟三佰楼,也没说上多少话,便有事又急急回府了,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向晚笑,抬眼看金三佰,似不经意一问:“三佰,你当初为什么来玉陵?”
金三佰笑容一滞,又瞬间恢复如常,利落道:“听说玉陵好,便过来了。”
向晚心里叹一口气,她既不愿说,她便也不再追问。想起那天晚上三佰楼发生的事,不免又有些唏嘘:“过了年他就二十,该正娶了。”
那时候她陪在她身边,安慰她,打听折兰勾玉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而现在,临到她面临同样的情况,她却无法安慰她。
两个人的情况毕竟是不一样的。
“你不用替我难过可惜,我从没想过会与他在一起。”金三佰佯装忙碌,背过身至一旁取点心。
“那你当时又是何必。”
金三佰手一顿,半晌才将点心盘放至向晚眼前,垂着眼道:“一时冲昏头,人总有控制不住想自私一回的时候。”
向晚摇头,莫名的感觉眼眶有些湿润:“那么你是不够了解他。”
金三佰抬头,一脸疑问。
向晚自嘲笑笑:“你想留住的是回忆,他需承担的却是责任。他比谁都活得简单,又怎会让自己白占你便宜之后不管不顾。三侯君,竟没一个能顺顺利利大婚的。”
微生澈动静全无,折兰勾玉又身中剧毒,接下来的乐正礼,本来新年一过二十正娶,如今亦可以预见不会容易。
“小晚……”当时真是一时冲动,她不想自己后悔。可是向晚的话,不无道理。如果真这样,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会后悔。
“怕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勇敢去面对去解决。”就像她一样,七世命丧婚嫁,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想与折兰勾玉永远在一起,想嫁给她,想替他生儿育女。
她并没有前六世的记忆,不知前六世可曾动过心,但她记得第七世,那种年龄渐长迫于家庭与周围压力相亲结婚的无奈,那种想找一个值得爱又愿意去爱的人却未果的期待,那种午夜梦回冷冷清清的徘徊,她都印象深刻。哪个女人不想尽情爱一场?她甚至希望有个男人可以让她不顾一切,但没有这样的一个男人,碰不着,找不到,便也只能收了心,安安静静的接受现实,学会将就。安静,但心里平静么,甘心么?
这一次却不一样。再次修行,她吃过不少苦,但至少,她找到了那个想爱的人,所以她争取,幸运的是,对方也是爱她的。她知道坚持这段感情会吃更多的苦,但有爱就无惧,她是,三佰也应该是。
“三佰,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身份,不管你与他有多少阻隔,只要他愿意,你又甘心,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晚……”金三佰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第五卷第九章
向晚回到折兰府,却是看到陆羽雪被人搀扶着定要进主院。
“你们今天要是敢再拦着我家小姐不让进,等我家小姐与表少爷完了婚,全部将你们遣退或重罚!”
说话的自然是小喜,一边搀扶着陆羽雪,一身衣裳也挺华丽,盛气凌人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她才是主子。
小桃远远看到向晚,急急过来,小声说了原委。
原来向晚下午出府,老管家刚才有事也出了门,陆羽雪便来闹了。双方僵了很久,侍卫忠于折兰勾玉的命令一直不肯退步,场面有些难堪。
侍卫也看到了向晚,不由就有些求救地看向她。陆羽雪的身份摆在那,虽然是折兰勾玉的命令,但今天陆羽雪这么坚持,侍卫们又不好说重话,不禁也有些为难。
“表小姐,师父近来有很重要的事,实在不能被人打扰,望表小姐体谅。”
陆羽雪显是有备而来,她既说不了多少话,一概发言便由身边小喜替代了去:“既如此,凭什么你就能进去。”
向晚扫了眼小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声音却有些清冷:“我本就住在晚晴阁。”
晚晴阁属于主院,小喜一时语噎,又不甘心,跺了下脚又道:“不管如何,我家小姐有要事,今日定要见到表少爷。”
“若表小姐有要事,不妨由我代为转告吧。”
“金陵来的重要家书,需亲手交到表少爷手上。你是什么身份,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交于你手上?”
这话委实有些难听,幸好向晚也不介意,不过是一笑置之,连反驳都是淡淡然然:“这么重要的家书,不也是经过别人的手才到表小姐手中的么?或者还是由你这么个小小丫环代为收妥的。”
“你……”小喜气得又跺脚。
“若是表小姐信得过我,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我自会转告师父。若是有人想硬闯,折兰府的家规也不是摆着好看的。”闭关七天,有多重要,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他们乱来!
“小晚似乎搞错了自己的身份。”陆羽雪眼见着小喜不是对手,终于开口了。
向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置于手心,徐徐伸手至前,然后收回手,笑:“望表小姐莫为难了这些侍卫。”
正是春时折兰勾玉上京主考科举前交给向晚的,是号令与动用折兰家族权力的凭证。
陆羽雪看到向晚手中的玉佩,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小喜与绿袖大惊失色,一阵手忙脚乱,向晚示意侍卫抱了陆羽雪回金风阁,又嘱了小桃去请大夫,便进了主院。
也就平静了一日,折兰勾玉闭关第三天,就发生了一件让向晚始料未及的事。
高家送来了聘礼!
老管家急急禀报向晚,向晚略一犹豫,也不忌讳,直接去了正厅。
来的是高家的二爷。高家在玉陵,也是名门望族,早前陆羽雪使计替向晚择婿时,高家便一门心思想攀上这门亲事。后来择婿的事一拖再拖,直至向夫人来了,高家开始转攻向夫人。
“请问这是?”
高二爷看到向晚,倒是一怔,他本以为会是折兰勾玉。折兰勾玉女学生如何大胆,他此前虽也有所耳闻,不过现在要这样面对面与她本人说起亲事,却不免还是有些尴尬:“咳咳,向小姐,不知折兰大人在否?”
“家师有要事抽不开身,高二爷有事,便与我说也是一样。”向晚又瞄了眼一旁几乎占满半个正厅的聘礼,不卑不亢。
高二爷琢磨稍顷,开口前又犹豫了下,终是说道:“是这样的,昨日向夫人答应了向小姐与小侄的婚事。”
向晚咬了咬唇,半月明眸不由半眯,淡淡道:“我娘答应了这门婚事?”
“是。”高二爷又补一句,“向小姐不必担心之前已婚配之事。向夫人说那是因为家境所迫,逼不得已,婚事六年前早已作了废。”
向晚似笑非笑:“她既作了主,一切安排高二爷与她商量拿主意便是。”
看来她这后娘是收了不少好礼了。只是贪婪蒙蔽了理智,看她到时候如何收场!又或者,有人以为如此一来,收不了场的话,她真会应了这门亲事,嫁至高家?
高二爷又尴尬了,佯咳了几声:“是这样的,向夫人说,向小晚久居折兰府,如今又是折兰大人的学生,身份不同于以往,这门婚事最好再征询下折兰大人的意见,所以今日特奉上聘礼,上门求见。到时婚事的一应安排,也是由折兰府说了算。”
好,很好。向晚心里冷笑,这一刻万分肯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幕后有黑手。不然她的娘亲如何有这份胆?从她们来到玉陵,到向阳的妄为,再到后来她身世的大曝光、现在的定亲,实在是太过明显的阴谋了。
她这个后娘,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权利,当然更不会傻到想跟折兰府叫板。她说的话很有技巧,技巧到在过去的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她的娘亲还能如此圆满世故。当然是有人看中了她的贪婪之心,怂恿她做这些事,并替她想好了步骤与台词。而她,显然觉得自己是找到了靠山,才有了这一份胆子。
高家,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冤大头。
“今日实在不巧,家师有要事抽不得空,不如高二爷先将聘礼收回,等家师得空,自会派人到高府亲来请高二爷。”向晚弯身微行了个礼。
聘礼怎么能收回,高二爷一急,向晚赶在他开口前,又加一句:“婚事既是我娘亲答应下来的,断没有折兰府收聘礼的理,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要麻烦高二爷先带回去了。”
说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