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透过小孔,正在观察自己。那种眼神,似乎和傍晚楼道里华生画像中的眼神一样,盯着自己,叫他不寒而栗。
晚风,透过楼道里半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可怎么都不是原来熟悉的感觉。麦涛站了几秒钟,希望里面的人看清了自己的面孔,而后亲切自然地打开房门。可是,这几秒钟之后,小孔后的那个眼珠移开了,仍旧没有开门。
恐怖感袭上心头,麦涛告诫自己应该保持镇静,他可是经常跟随警方办案子的犯罪心理工作者,不该轻易吓破了胆。可另一方面,他也无法再用“一切正常”的想法来欺骗自己。
喘气以及心跳的声音,似乎都能用耳朵听见,麦涛靠着墙壁,思索对策。
501室,一定发生了什么,是小偷进来了么?这恐怕是最乐观的解释,那么……
我一直幻想成为英雄,是的,我一直这么幻想,可眼下我能做些什么呢?破门而入吗?很明显这不太合适,万一并没有什么异常那该怎么解释……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了旁边502的门牌上。
他冲过去敲502的门,不时回头看看这边。
大概十几秒过去,时间似乎凝结住了,502室也没有反应。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在做梦吗?还是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屠杀,为什么大家都……他被恐惧攫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501室的房门,一点一点地,从里面向外侧打开了。
“谁啊?都这么晚了?”502总算传来了说话声,麦涛一颗心这才算是沉了下来。他正想回话,却被一支棍棒猛地砸在后脑上。
来不及发出声响,他眼前一片眩晕,伸手徒劳地抓住楼梯栏杆,想叫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有只皮鞋踹在背后,他的手松开了栏杆,向前摔去,头重重地撞在门把手上,顷刻间,额头涌出鲜血。
“谁啊,是谁?”502的主人还在询问。
“我……”麦涛半倒在门上,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声,就昏过去了。
身后那只皮鞋,并没有放过他,对准他的脑袋,又猛踩了几下。直到502的主人打开房门,那人才迅速冲下楼道。
而那房间的主人,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孔:那张脸上被说不清是血还是什么深色的液体涂满了,甚至还在不停流动着,只有两只眼睛恶狠狠地散发出狰狞的目光。惊恐之余,仅那一瞪,房主人不免魂飞天外。
麦涛的半个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
302室,即是麦涛居住的房间里,此时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地球的另一端,美国太平洋时间,凌晨四点。赛斯。沃勒无奈地挂上电话,盯着墙上的两个挂钟呆呆地出神。奇怪,这钟点儿,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床上的女人轻轻翻身,拉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含糊不清,“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赛斯俯身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女人顺势揽住他脖子,柔声说道:“要不是错过年假,我也想跟你去中国看看。”
“会有那么一天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对了,”一阵长吻过后,女人说道,“你知道吗?今天你的老板给我打电话了?”
“谁?乔纳森……先生?”赛斯眉头皱紧。
“怎么了,宝贝儿?”女人轻抚着他低垂下来的黑色长发,眼神迷乱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瞧你紧张的样子,好像他是你的情敌似的。”
“他说了什么?”赛斯不为所动。
“还能说什么啊,”女人娇嗔着,“告诉我你要去中国旅游,是他亲自办的手续,叫我放心呗。要不然,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呢!”
“嗯。”赛斯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却不肯再呆在床上,他走到窗前,拉开帘子,仰望月色。
迷人的月光,照在他没有手套的左臂上,在房间里的地板上,投下了怪异的影子……
“麦先生,您没事儿吧?”男主人扶起麦涛,一面吩咐老婆,“快去拿些纱布来,麦先生被人袭击了。”
“我……没关系,”他总算恢复了知觉,“先打电话报警。”
“好,好,”女主人拿来药箱,马上放在一边,向电话跑去,半路上又停了下来,“麦先生,要不要给您先叫急救车?”
“不,我还好!”他挣扎着站起来,“是501出事了。”
……
501室漆黑一片。两个男人摸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开关。麦涛打着了火机,小小的火苗跳动着,眼前几米的空间被照亮了。
“别碰任何东西,”他吩咐道,随后和隔壁房主一起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了奇异的味道,似乎不是血腥气。房间里还有某种动静,不知道是从哪儿发出的,只是不断地“嗑嗑”作响。
借着火光,两个人缓慢地往里挪动。对于这房间的格局,因为大同小异,他们总算还是有些了解。麦涛用手背轻轻碰开房门,进入卧室。
卧室里一片混乱,地上散落着很多杂物,远处的床铺看不清楚。两人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麦涛的脚下硌了一下,他赶紧低头去看,是一些玻璃杯的碎片,最开始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
此时,打火机已经很烫,只是麦涛仍浑然不觉。
两人来到床铺近前,鼓鼓囊囊的一大片,什么都看不清。麦涛刚刚半蹲下来,打算看个究竟,突然,房间照亮起来,他的心猛地一颤。
“是我,”男主人说道,“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呼”……麦涛长出口气,他发现这灯光相当昏暗,房间里的一切,在幽幽的灯光下,似乎都有些扭曲了。
床上没有人,过了足足半分钟,两人都不敢探头往床下看。麦涛忽然注意到床边有一些血迹,这些血迹一直向外延伸。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只得沿着血迹跟过去。影子投在墙壁上,形成了歪曲的图像。
在过道的右侧,也就是所谓的门厅,一扇门前,这血迹中断了。麦涛恍然发现一个先前忽略的问题:那“嗑嗑”的响声,好像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的。
因为超出了卧室台灯的照射范围,这里又是一片昏暗,他不得不再次打着火机。
门后面的情形模糊地投映出来:这是厨房,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动,响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两人都看到厨房操作台边有一个人形。他们相视一眼,赶忙大踏步走进去。
“王小姐?您……”
麦涛的话,吞在喉咙里,惊恐得永远不可能再说出来了。
火光映出了这样的景象:一个女人趴在操作台上,脖颈处有一圈青紫的痕迹;她的头部,浸在某个玻璃容器中;这容器里装的水,经过加热已经沸腾,不断蒸腾的水面,顶得容器半压上的盖子,发出“嗑嗑”的响声。
随着光线的作用,或者是动态水的折射影响,那女人的头发扭动不停,她早已肿胀的脸孔似乎也跟着不断晃动,凸起厚大的双唇半张半翕,就好像头部朝下的金鱼,一个劲儿地对着玻璃缸的底部吹着泡泡……
第二章 临机
“你醒了。”有人在耳边低声言语,强烈的光线、陌生的环境,在麦涛眼前闪烁个不停,花花绿绿了一大片。
过了一小会儿,他总算适应过来,也看到了说话的女人。
“陈芳?”他说,“对不起,我可真没用。”随即叹了口气,想坐起来。
那女人留短发,一双大眼睛这时候闪现着爱护的目光,她又怕自己这双眼睛被麦涛的目光捕捉到,虽然把座椅拉近了,却也低下头,“麦老师,你很勇敢……”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下文,又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资格妄加评论,发了一下呆,才继续说道:“刘头儿现在赶去现场了,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麦涛的头上密密地缠了几圈纱布,那中间还有斑驳血迹透露出来。他试图使自己坐得更直些,就用两手撑着病床。陈芳看见了,连忙过来搀扶一把。手臂交接,四目转而相对,两人都是一愣。陈芳有些脸红,又把头低下了。这时候,麦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从发梢向下,滑到新换上的黑色制服,再向下……略为停了几秒钟,忽然吁出一口气,渐渐地变成微笑。
刘头儿……他忽然想……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对了,那次,他来找……
数年前,某个闲散周末的黄昏。麦涛和他最好的朋友正在哈欠连天,无所事事的工夫,刘头儿来了。
细想起来,那时候刘头儿的模样,好像和现在有挺大的区别;或者说,麦涛当时根本无心注意对方的长相,他有些好奇地,瞅着刘头儿递给朋友的那几张照片。
可一旦看清楚那些照片,麦涛就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注意别的东西了。
他只记得其中的两张。第一张是一个男人脸部侧面的特写照片,在他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头上,腮部被齐整整地切除了,直露出里面的牙齿与颌骨来。当然,由于腐烂的过程,这切口有些丝丝拉拉的……第二张是一个女人的俯视图,同样是被整齐地切割过,不过这一次取走的是肋骨和内脏……
腐烂的颜色,连同从照片里快要喷薄而出的恶心气味,搞得麦涛有些眩晕,可巨大的吸引力,又使他不能轻易地移走视线。
刘头儿说话了:“旁边有人,可以么?”
他的朋友闻言便扭头看了看麦涛,笑了,“如果是他的话,就无所谓。刘叔叔,你应该记住这名字,麦涛。也许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可以借他的力量。”
刘头儿便友好地伸出手,可麦涛仍在发愣,一时间不知所措。
“怎么样,有什么看法?”刘头儿倒也不以为然,继续问道,“这两个是众多被害者中的典型,凶手残忍地取走了某些部件,比如说舌头、肋骨、肝脏、肠、肾脏……可是很奇怪,他对性器官完全没有兴趣,至少从遗留下来的尸体来看是这样的,没有强奸或是其他毁坏的情况,你怎么看呢?”
“看法吗?当然有,”朋友把照片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头向椅背上仰着,两手饶有兴趣地在胸前一搭,“不过,这个时候我倒是更在意麦涛会怎么想。”
“我,我?”麦涛结结巴巴,“我……没,想法……”
刘头儿惊讶地侧过身来。
是啊,那时候,我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连刘头儿也没有想到,几年过去后,真的像那位朋友所说的,他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
红色、蓝色,巨大的光线,闪个没完没了,叫人不敢直视。
尖刻的警笛,轰鸣作声不绝于耳。
“帕萨特”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岁光景。身穿整洁的米黄色衬衫,领口大大咧咧地向外翻开。粗壮、强势是他给人的第一感觉,紧接着又不难发现他炯炯逼人的目光,连同下巴上草草刮过,却仍然遗落下来硬硬的胡子茬。还有一个细节,多少和这人的威严形象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头发,因为长期的操心劳神,早就开始拔顶,因而发迹线便形成了颇为鲜明大大的“M”形。“麦当劳叔叔”的坏脾气和他的干练一样,是出了名的,然而另一方面,也正是这两点,才不愧于他身为重案刑警队队长的头衔。此人,就是麦涛和陈芳口中的“刘头儿”。
刘头儿一从车上下来,就马上有刑警跑过来,“队长,孙法医正在检查尸体,您跟我去楼上看看吧。”
“嗯。”刘头儿哼出一声鼻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啊,对了,麦老师怎么样了?”
“小陈已经送他去医院了。”
刘头儿没再多说话,时值99五十周年建国大庆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