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走在前面,因为个子高,步子有些大,凌宛殊跟不上,只好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
楚慕觉得好笑,这凌大小姐遇到了楚离,居然被磨得没有了从前的娇纵脾气,真是难得。想一想,也是,楚离那样孤僻的性子,一旦冷淡起来,比夜叉还要可怕,怪不得凌大小姐要如此狼狈了。
不过,楚慕只是觉得好笑而已,除此之外,半分同情心也没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小傻子不喜欢相国府,甚至还策划了场逃亡,如果不是被人利用,想必已经得了自由身了。所以,这凌家的人就算全都死绝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甚至,他还特意添油加醋,把凌相赖以炫耀的财源之一——城东齐家的家主齐禄给解决了。
也是碰巧,那夜他潜入城东别院的时候,居然恰恰遇到那些孤朋狗友聚会,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些奸商污吏一并给灭了。这一下,凌相的手臂被斩断一半,乔氏二夫人怕从此在相国府抬不起头来了吧?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婚姻,多半是政治联姻或者权钱交易,失去了父兄的靠山,再美貌智慧的女子随时都可能被弃之如敝履。
随意地四处望了望,楚慕觉得心里畅快,如果她在,会不会开心呢?又觉得很失落,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只是她啊,会在哪里?又可以去哪里?有什么地方,是她可以去的呢?
“天下无美”没有了,“尝尽百草”也没有她,“珠光宝气”与“匠心独运”还是跟原来一样平静,秘密出城探查的隐卫至今没有消息,楚国这么大,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甚至不知道是她自己离开的,还是有人故意带走了她。如果是有人带走她,企图用她来威胁楚离,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索要条件,不至于毫无动静。如果是她自己离开的,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无依无靠,能去哪里?
记起上次对楚离说出的狠话,他说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可以找到她。可是现在,时间越是拖下去,他心里越来越没底。硬是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磨成了近乎绝望的苍凉。
“小王爷,就此别过吧。”陡然听见楚离的声音,楚慕回神望过去,这才发现已经出了西华门了。他们的轿子就停在宫门口,可不是就要别过了吗?
楚慕洒然而笑:“七殿下多多保重。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顿了顿,望向一旁的凌宛殊,又道:“让王妃如何是好呢?”
楚慕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楚离微微勾起唇角:“有劳小王爷挂心了。本王离了楚都,上了沙场,能够为国捐躯也是荣光所在。倒是小王爷,出不了城,离不了京,还怎么去找那心上的美人呢?”
楚慕琥珀色的瞳眸一闪,笑道:“要是七殿下碰巧遇上了那美人,还请务必告诉小王一声,记挂了这么久,就算得不到,也总要看一眼才放心的。”又把矛头指向凌宛殊,蹙了蹙眉,夸张地拍了拍脑袋:“哎呀,瞧小王这记性。七殿下都已经成亲了,王妃还在这儿呢!就算那小美人肯委屈做妾室,岂不是要伤了七王妃的心吗?殿下可要考虑清楚才是啊!”
“小王父可真会替本王着想。”楚离的脸色一变,转身朝轿子走去。楚慕的嘴真是招人厌恶,偏偏他说的句句在理,他无力反驳,这样玩世不恭风流放肆的品性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半真半假地叫人看着就心生反感。
楚慕见他走了,又扬声补充道:“七殿下可千万莫要赌气,战场上别为小王刚刚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分了心,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不过,说心里话,七殿下是死是活,跟小王半点关系都没有,小王该吃的还是会吃,该玩的还是要玩,说不定还要嘲笑殿下没用呢!小王向来就是这么刻薄无聊,七殿下也是知道的吧?而且,除了小王,其他什么阿猫阿狗的怕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看似荒唐的戏言,在别人的耳中是挑衅和狂妄的,然而听在楚离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他停住脚,紫瞳深深,浅浅一笑:“玩笑开得太多了,难免会让人心生厌恶。道士真假不分的幌子布得多了,说不定就把狐狸尾巴给露了出来。小王爷,那些死与不死的论调,本王收下了,现在,再转送小王爷。”
紫瞳一转,瞥了凌宛殊一眼,自顾自上了轿子,轿身还是单调的黑色,没有华丽的佩饰,与楚慕的完全不同。
楚慕一笑:“小王也收下了。”也上了另一顶华丽拉风的大轿。
凌宛殊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些什么,虽然听得很认真,却一点有意义的东西都没听见。似乎是在吵架,又似乎关系不错的互相叮嘱。见楚离上了轿子,她立马拉起裙摆,钻进了另外一顶轿中。轿子立马便起了。
凌宛殊觉得很委屈,可是这种委屈却又不能对任何人提起,难道她堂堂的相国府大小姐要告诉天下人,自从进了七皇子府她至今还是完璧之身?要告诉所有人知道,要么就是七殿下无能?要么就是她索然无味不懂夫妻之礼?
甚至,她都很少看见楚离。呆在天禧阁的时候,郁闷无聊,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去找楚离却被拦住说殿下正在忙。
忙,忙,忙,练兵,北征,这种种一切,都是她所不感兴趣的。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娇纵放肆惯了,生活一下子寡淡如水,行动四面受限,让她几乎要崩溃。
相国府中因为齐家败落的缘故,爹爹的心情不大好,再加上顾姳姻新近做了太子妃,倘若她把这些不如意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她凌宛殊的颜面该往哪里搁呢?因此,她什么都不说,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得粉饰现在的寂寥,包装成完美无缺的幸福糊弄人心。
凤藻宫,傅琬莹与顾姳烟、楚萧三人正在喝茶闲聊。
起初不过是闲话家常,还能有说有笑,后来傅琬莹的脸色变了,对楚萧道:“萧儿,你的那个侧妃呢?”
刚刚在家宴之上那般慌张,把她的颜面都给丢尽了!还是太子妃识大体,该笑的时候笑,该说的时候说,到底是大家的小姐,与那些风尘出身的狐媚子就是不一样!
“她身子不舒服,先去休息了。”楚萧淡淡笑道。声音温润柔和。心里却叹了口气,他早知道母亲会这么问。赏心听闻了宫外好友的死讯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刚刚还一直问了他很多问题,最后才不得不接受相府的四小姐已经被大火烧死的事实,哭得累了,沉沉睡过去。
“她的身子倒是精贵得厉害!”傅琬莹冷哼了一声。
顾姳烟弯了弯唇,笑容隐在茗茶的热气里,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母后,殿下仁德,不过是担心侧妃的身体罢了。”
对于顾姳烟,傅琬莹是满意和极力需要去喜欢的,因此,自从她入了东宫,傅琬莹对她一直很是和颜悦色。这会儿听见顾姳烟为楚萧说话,她的脸色不由地缓和了几分:“烟儿,你不必为她说话。母后知道你的度量大,可是萧儿生性有些仁慈心软,那些个侧妃他虽然不爱,却也个个都不忍伤害。你是太子正妃,且是将来的一国皇后,不仅知书达理还能文能武,萧儿能得你这样的贤内助,母后真是欣慰。”
“母后过奖了。”顾姳烟一笑,凤目却没有多少暖色,“能得殿下这样的归宿,也是姳烟的福气。”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真是不错。”傅琬莹赞许地望着顾姳烟,只觉得越看越是喜欢,她其实最喜欢的,不过是把三朝元老顾相笼络为己用罢了。就算顾相并未实际表态,可是孙女都已经有了归宿,他能做的,也只能是与傅家联手了。
沉默了半晌,傅琬莹放下手中的杯盏,道:“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母后也不再见外地说什么两家话。民间有一句童谣唱道‘不是一,就是七’,说的便是萧儿与楚离的皇位之争,这一点,烟儿应该明白吧?”
傅琬莹也是一双凤目,然而与顾姳烟凤目外在的英气勃勃相比,她的多了一份内敛与久经岁月洗涤的老练。
顾姳烟微微一笑,望过去,点点头:“知道。”她并不愚蠢,何况多年来为了楚离研习兵法,关心时势,因此,相较于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她的城府与远见都要高出很多。
傅琬莹更加满意了,盯着顾姳烟笑得深沉:“烟儿果然与众不同。既然如此,那么母后也就有话直说了。那个楚离,是萧儿继位唯一的威胁,却偏偏在楚国百姓中声望极高,因此,本宫向来视他为眼中钉,不可不拔!这一次,他要戴罪立功北征乌兰国,倘若成功了,萧儿的太子之位便会受到威胁。本宫找你们商量,究竟如何让他战败,或者,如何让他死于非命。”
顾姳烟拖着茶盏的手不禁握起,凤目微微敛下,原来,傅琬莹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爷爷说宫中诡秘难测,步步艰险,果然是不错的。如果她一心只要楚离死,倒是可以坐视不理,可是她嫁给楚萧的目的不过是逼得楚离来求她,他若是死了,她这一出戏还有什么意思?
因此,没有得到她顾姳烟的同意,谁都不能让楚离死,就算是当今皇后,就算是楚皇,也绝对不可以!
楚萧向来话不多,开口道:“母后,这样做,倘若北征失败,于我大楚也十分不利。乌兰小国,因为有北齐的支持才敢如此嚣张,一旦大楚大败,国威必然下降,周边那些年年朝贡的小国番邦也会因此而生出诸多风波来的。”
“攘外必先安内,萧儿,如果大楚都已经不是你的,那么战败还是战胜又有什么分别呢?”傅琬莹却不同意,望向顾姳烟,道:“烟儿以为如何?”
顾姳烟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笑道:“母后,你先别着急,殿下说得有道理,母后说得也极是。楚离一旦战败,对大楚 之将来必然不利,可是楚皇陛下却不见得会对楚离严加惩罚,那么母后所花的心力岂不是白费了吗?倒不如这样,先让楚离北征乌兰,他胜也罢,败也罢,我们都不加阻拦。可是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再用点手段让他永远回不来,这样,殿下与母后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傅琬莹听完,沉默了半刻,突然笑着点了点头:“烟儿,你果然足智多谋。”
顾姳烟看向楚萧,一笑:“母后见笑了。兵法上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想战胜对手,便要拿捏住他最在乎的东西和最大的死穴,这样,他就算再有本事,也是逃不了的。”说话间,她的凤目微微敛下,光芒大盛,楚离,我用这些年为你而学的东西来对付你,虽然本意并非想要如此,但是你欺我太甚,便也就怪不得我了。
傅琬莹笑意深深:“萧儿,时候不早了,你和烟儿早些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楚萧眉目如画,轻点了点头:“是。母后也早些休息。烟儿,我们走吧。”
顾姳烟站起身来,对傅琬莹欠身福了一福,跟在楚萧的身后走出了凤藻宫。
穿过长廊,七拐八绕,到了太子东宫,楚萧稍稍迟疑,试探道:“烟儿,你。。。。。。”
顾姳烟立刻笑道:“只要殿下遵守约定,姳烟必然会助殿下夺得江山大业。后宫原来就是雨露均沾,殿下去其他姐妹处歇息也是理所当然。”
“要是母后问起,该如何是好?”楚萧问道。
“殿下一月之中倘若有十日召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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