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以及更多的丧气,在这个世上,能让皇太极露出这种神情的只有一个人,此时在炕上抱着双膝泪流不止的海兰珠。
“你能不能别哭了?海兰珠,你这样会伤身体的。”皇太极狠狠的跺脚,沮丧的走进暖炕,将闹着别扭的海兰珠揽住,有着厚茧的手指擦着她的泪珠,低声道“我真没想到,你怎么这么会哭?嗯,仔细眼睛。”
海兰珠早就听过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这个时候不用,那还何时用?就是让他心疼,才能顺着自己的意思。
梨花带泪也是一种意境,海兰珠明显修炼不够,所以哭的并不好看,眼皮红肿肿,鼻尖都是红红的,蹭进皇太极的怀里,继续流泪,“我——我要回科尔沁,我要见哥哥,我——我——还要朝鲜。”
其实归根到底朝鲜才是最主要的,皇太极为了泄恨也好,为了有个稳定的后方也好,他兵败宁远的怒气完全发泄到大明属番邦身上,而朝鲜是抵挡不住如狼似虎说道八旗精锐,而此时的大明政坛又在风雨飘摇中,皇位的继承人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谁又会理会朝鲜的求救?
皇太极在回盛京未满一个月,就派阿敏、多尔衮、多铎领兵援同朝鲜交战的范礼,不过月旬一举攻入朝鲜境内,没有皇太极亲自约束,这些有些野蛮的女真人,怎么会给朝鲜留面子?自然将战火直接烧到了他们的都城。
李氏王朝的大王向大明求援不成,只能遣使向后金求和,海兰珠虽然在养胎,却也听见了这个消息,她对朝鲜和日本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巴不得在源头就将以后的危机掐灭,可听说皇太极接受朝鲜的求和,虽然没有将阿敏等人招回来,却也存了这份心。
这么好的机会,海兰珠觉得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可惜了,她知道阿敏的野蛮,让他多留在朝鲜一段日子,应该多祸害一些人吧,本来她是打算好好的同皇太极谈谈朝鲜问题的。
可皇太极却并不买账,总是让她静养,说是一切由他做主。海兰珠明白男人的骄傲,不容许身边的女人太过张扬,事事插手妄言的,要放在以前按海兰珠的脾气一定会直接同皇太极闹别扭,但此时她已经有了布布,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有了牵挂,使得海兰珠的性子更柔软上几分,少一些任性张扬,逐渐的沉稳,收敛了刺人耀目的菱角,多了一份珍珠般的柔光。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现在吴克善正忙着,哪有功夫来看你?而且他的妻子也有了身孕,你阿妈也抽不出功夫来看你,不是给你送来了东西吗?”
皇太极显然没有了解海兰珠的意图,觉得她就是为了无法见到亲人才会这样的,海兰珠红红的眼里闪过一丝丧气,她虽然也比较遗憾不能有亲人相伴身边,可是她其实并不希望乞颜氏此时来盛京,布木布泰成亲多年没有孩子,乞颜氏虽然最疼她,可是布木布泰同样是她的女儿,怎么能不挂心?
若是布木布泰哭诉一番,到时只会让乞颜氏更加为难,这兴许也是乞颜氏以照料怀孕嫂子的名义不肯来盛京的缘由,眼不见为净也是一种法子吧。
“等你平安生产,我亲自带你回科尔沁省亲,你看如何?”皇太极低头见到沉默不语的海兰珠,觉得她可能是想通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对于海兰珠的眼泪,她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弄得他束手无策。
“先不提这省亲的事,我是说朝鲜。”海兰珠哭了半天,眼泪也不能白流,能回科尔沁省亲当然很好,可是朝鲜她永远也不会忘的。
“海兰珠,你怎么总惦记朝鲜?”皇太极的眉头拧起,低声道“我明白朝鲜当初进兵盛京吓到你了,可是——”
“不对,我从来没有因为朝鲜而吓到。”海兰珠坐直身子,离开皇太极的怀里,坐直身子,擦净眼泪,直直的看着皇太极,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当时为哥哥担心,怕毛文龙兵临盛京,甚至担忧在战场上你的安危,唯一没有担忧的就是朝鲜那几千的兵勇。”
“好,好,我说错了,我的海兰珠不会为弹丸小国的朝鲜发愁。”皇太极宠溺的说道,仿佛安慰炸毛的小猫一样,轻轻捏着海兰珠微红的鼻头,笑道“就连儿子都没有你的眼泪多?你可是他额娘。”
海兰珠撇开头,躲过皇太极的作弄,她如今已经显怀,五六个月的腹部已经凸显,让她行动起来笨拙起来。
“皇太极,我同你直说了吧。”海兰珠是在是没有耐心再拐弯抹角,“朝鲜虽然是弹丸小国,但是对大明可是极为忠心,朝鲜又在咱们旁边,虽不见得会有什么妨碍,可是要做些小动作也挺恼人的。”
“他们不敢的,这次足够他们记一辈子的。”皇太极眼中的狰狞一闪而过,阿敏等人的手段,他知道的比海兰珠清楚,这些血腥的事,可不能当着海兰珠说起,省的吓到她。
“暴力威胁不能同于臣服,皇太极,你有没有想过,手段越残忍,将来的反抗就越大,你不会忘记当初你父汗是为何起兵的吧。”
“朝鲜也敢反抗?他们没那么大胆子。”皇太极脸上透着一抹的倨傲,伸手将海兰珠重新的拦在怀中,手掌放在她的腹部,轻轻的抚摸“海兰珠,你不用担心,他们没那么大本事,你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再给我生个儿子,我要像布布机灵的儿子。”
“现在不会,那将来呢? 皇太极,我们不能给布布留下后患,你恐怕不了解朝鲜,他们既自大又自卑,而且与朝鲜相邻的日本,更是大敌。”
“那你说该怎么办?”皇太极无奈的叹气,海兰珠的话他并没有在意,毕竟他不是穿越的人,不了解以后的历史发展,可是海兰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并不是那种满腔热血的愤青,但是若有机会改变历史的话,她也不会被历史所束缚。
海兰珠听见这话突然来了精神,本来有几分暗黄的脸色却显出红光来,晶亮的眸子璀璨生辉,波光流转之间闪过俏皮狡黠,皇太极看着怀里的海兰珠,唇边露出笑容,她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因算计旁人成功而露出骄傲自得的样子?
皇太极心下感叹,算了,就可着她的心意,就当给她解闷好了,在皇太极眼中,朝鲜他是真的不曾放在心上过,对比朝鲜来说,他更在意的是草原上的林丹汗,宁远城有袁崇焕,那就只能另寻别的法子。想到书房里的地图,皇太极眼中寒光闪烁,若是此路能通绕过宁远城,避过袁崇焕,就可以直接进兵大明的都城。
本来兴致勃勃的海兰珠,见到皇太极眼底的寒光,心中一凛,慢慢的垂下眼帘,有几分的丧气,却也涌起更多的斗志来,低垂的目光坚定起来,通过皇太极兴许能影响整个时代的,如同皇太极的野心一样,海兰珠同样也不会轻易放弃。
第二百零五章 旧事重提
天聪元年七月,盛京城如下火一样,小半个月都没有一滴雨水落下,干燥闷热的气候,使人无精打采昏昏欲睡,更让怀孕很辛苦的海兰珠的难受。
她自从怀了这个孩子,兴许是当初心虑过重所致,虽然此后注意休养,补品不知用了多少,可海兰珠却日渐消瘦,脸色也不好,暗黄没有一丝的光泽,甚至出现怀布布时所没有的壬辰斑块,发丝也发黄甘裂,这一切让海兰珠的心情更加的沉重,总是气不顺,有时的脾气很暴躁。
这日午后,烈日当空,在炙热的阳光下,院子里的柳树枝条垂下,细长的柳树叶也都打着卷,在海兰珠重新休整过的宫院里,新挖的一个池塘边上,几名清丽甜美的小丫头,站在岸边的柳树阴下,嬉闹着喂着池塘里的观赏金鱼,清脆银铃般的笑声,给这个沉闷的午后增加了一抹的活力。
支起的窗棂,放下一层湖水蓝的薄纱,海兰珠就躺靠在安置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纤细骨感的手腕上带着碧绿晶莹的祖母绿手串,手中摇着象牙柄坠的薄扇,透过薄纱,能清晰地看到庭院中的热闹。
“她们长得真好看。”海兰珠不自语的说道,她虽然已经许久没有照过镜子,但是自己此时的样子,她不用看都能想得到,海兰珠也不是没有法子改善保养皮肤,可是她怀着孕,有些药材根本不能用,为了孩子,就在忍一忍吧。
“格格,您怎么能这么说?谁不晓得您是蒙古第一美人,她们哪能和您比?”
“那是以前,现在她们正当花期,你看不是有人看傻了吗?”海兰珠眼尖看到停步在一旁的皇太极,她的目光明显落在了还在嬉闹的婢女们身上,这其实才是海兰珠最担心的,皇太极是重视情欲的人,根本就不懂情,对自己有喜欢有疼惜,却独独缺少刻骨铭心的相恋。
“这些小蹄子,格格,奴婢去教训她们。”乌玛转身就要出去,海兰珠拉住她,神情有些黯然,摇头道“不用去,乌玛,看美人是男人的天性,难道因为嫉妒管不住男人的心,就能将全天下的美人脸都划花了吗?”
“您有气别闷在心中,大汗心中是有您的,等过了这一阵,一切就会好了。”
海兰珠攥紧扇柄,皇太极的心中有她,可是这样又怎麼够?有些失望的目光落在皇太极身上,随即慢慢合上眼睛,轻抚著腹部,不说古代男人,这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就是现代男人,又有多少能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不看看美女?甚至还会去偷腥。
是不是装作看不见不知道呢?这个念头刚刚在海兰珠的脑海中闪过时,她突然睁开眼睛,不行,不能后退这一步,一把扯开薄纱,窗户开得更大,探出半个脑袋,向皇太极所站的方向喊道“外面热,您不妨进来赏景。”
皇太极闻声看向海兰珠,同她目光相接,轻易的看出她眼中的失落,抿著嘴唇迈步走进了屋子,他其实也只是看看而已,并不见得有什麼想法,只是当见到榻上撅著小嘴,眼裏含著水雾,却倔强的不让泪珠滚落的海兰珠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怎麼又哭了?”皇太极坐在她身边,手臂搭在她消瘦的肩头。前两月皇太极命令代善出征蒙古,帮著吴克善平定科尔沁的周边部落,喀尔喀诸部逐渐向后金靠拢,消弱了林丹汗的实力,这对皇太极来说可是个好消息,所以他今日才会有闲心看著那些正当花期,可以随他享用的婢女,当然天气闷热也使得他有些躁动。
“海兰珠,你为何?为何?”皇太极不知道怎麼说才好,好像说什麼都是错,都会让海兰珠的眼泪更重,可又不想欺瞒她,海兰珠怀孕的辛苦都落在他的眼中,可为何她不懂,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越过她,也不会有人比她更高贵尊荣。
“皇太极,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找别的女人,就不要再到我这来。”海兰珠抬头,泪光盈盈的看着她,凄美的笑容绽开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我也不想就如此坚决,更知道你的需求,你不会让人威胁到我大妃的地位,可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
“不哭,不哭。”
皇太极替海兰珠擦着眼泪,顺手将她揽在怀中,下颚拄着她的脑袋,海兰珠眼中的挣扎她看的一清二楚,如此聪慧的人儿,这些他都会考虑衡量得到。
“我有时甚至希望失去以前的记忆,专心一意的做海兰珠,可是——我——根本忘不掉,这种嫉妒应该已经融入到我的骨子里,我宁愿孤寂终生,也不想或者说也不愿属于我的丈夫,去碰别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