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也不劝他,只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下去。
到了晚上,他整个人已经烂醉如泥,一张脸醉得酡红,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什么,扶起他时那双手一定会紧紧的抓住你不肯放,好像一个无措的孩子。
让长随太监进来收拾了一番,几个人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书房里间休息的地方,好不容易弄上了床,刚准备安安静静的退开,突然感觉腰上一沉,回头一看,却是他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腰。
“不许走!你不能走……你要陪着我!不能走!”
我的脸微微一红,看着他们,几个太监急忙上来赔笑着:“哎哟,好皇上呀,您这样抓着夫人,可怎么休息啊……”
话没说完,他却一用力将我拖了回去。我跌倒在床上,被他结结实实的抱住:“你答应了,不走的!我不准你走!”
我一时也顾不上挣扎,抬头看看那儿个贴身太监,他们也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跪下施了一礼,便轻轻说道:“那今夜,就劳烦夫人了。小的们告退。”
说完,几个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外面很快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被他抱着,回头看看这个皇帝,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一般,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时不时眨一眨眼晴看看我,酡红的脸上一会儿是哀伤的表情,一会儿又会露出孩子一般幸福的笑容。
“莞尔,还是你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愿意再回来了,没想到——还是你好,你好!”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回到你身边来,没有带着任何目的?你就这么相信我一定会爱上你,和你有了肌肤之亲,然后被你立为皇后,给你生儿育女?
也许是伤害了别人的人,会更容易忘记过往,总是认为获取原谅比宽恕更容易。
可是那曾经的伤害,那永远无法弥补的心伤,还有我和行风被迫分离的痛,是不是都可以不用计较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要流下来,最近这段时间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在我的心中斗争挣扎着,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活生生的撕成两半,如今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被他这样固执的抱着,这种矛盾更加深刻了。
甄子祈,我今生与你,究竟谁欠谁的多,谁负谁的多,纠缠至今,只怕也已经算不清了。
如果——如果我们可以就此放手,永远不再为敌呢?
如果可以放下一切,是不是可以给彼此一条生路,也是放过自己呢?
我低头看着在我在我怀里半睡半醒,眉宇间沾染着忧伤的皇帝,清了清嗓子,轻轻的说道:“甄子祈,你可以从此以后都放弃我吗?不再逼我留在你身边,不再对我和行风赶尽杀绝,不再强求,你可以对我放手吗?我们都会过得很好的……”
“……”
“不论如何,你已经当了皇帝了,坐拥天下,而且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子,你可以过比世上任何人都幸福的生活,不必一定要我陪在身边。
“……”
“你放过我,好吗?”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在摇了摇头,含含糊糊的道:“不行。”
我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完全还是无意识,收紧了手臂将我抱得更紧,好像害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轻轻的说道:“我不会放手的,莞尔。我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汹涌而出,滴落下去落到了他的脸上,似乎感觉到了不舒服的湿意,微微蹙眉将眼睛睁开了一线看着我,茫然的看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说道:“莞尔,你怎么了?”
“为什么哭?”
“别哭了……别哭……”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温热的嘴唇不断的落在我的脸上,舔舐着我的泪水,然后慢慢的吻上了我的眼睛。
“别哭,别哭,我说过,我想要你幸福……”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只是不管情欲如何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摧毁我的灵吨,我也没有闭上眼睛。
我看着漆黑的房顶,空洞而虚无。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也逃不出生天。
经过了这一晚,皇帝终于又变回了平时的皇帝,依旧策才大略,经天纬地,他冷静的处理了这一段时间来积压的所有公文,派出御林军与禁城六军共四万人前往西山红叶寺,追查那群山匪的踪迹,并且在全国各地都发下通缉。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立刻有朝臣上书,太后宾天,应该全国斋戒茹素,服布百天,守孝三年,所有人等不得婚嫁,不得娱乐,为太后守灵。
这自然是应该,但立刻也有大臣提出,既然全国都要服丧守孝,不得婚嫁,那么皇帝之前下的诏书,说要在下个月初九正式迁都,并且立杨莞尔为后。就算迁都一事迫在眉睫.但立后这件事应该延后三年,否则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没想到甄子祈当堂就把那奏折扔了下去,冷冷道:“杨莞尔原来就是我的结发凄子,何来再娶再嫁?此事不准!”
事后,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朝堂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群臣都向他跪了下来,要求收回成命,但皇帝却丝毫不为所动,拂袖而去,将文武百官就这么凉在了金銮殿上。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到了青岚殿来看我,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有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皇后,永远的陪在我身边,永不分离。”
听着他的话,我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经过了御书房的那一夜,我只要看见他一眼,都觉得痛苦。
甚至,连肚子也开始抽痛起来,不知为什么,自从太后过世之后,我便一直休息不好,似乎是受到了他的心绪的影响,每日每夜都不安稳。
他注意到我微蹙的眉头,急忙看着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摇了摇头,还是不习惯与他多话。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明天要去皇陵,大概三天之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间要好好将息自己。迁都的事已经在进行当中,到时候我们还要回京城,你要记得,当了皇后,可就是一国国母,怎么能病怏快的呢 ?”
他竭力想与我玩笑一般,让我高兴些,他自己也不要再沉沦在悲伤当中。
其实我能感觉到,他是需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发泄一场,可是他做不到,身为帝王就必须要有帝王的风范与仪态,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这样的痛苦,已经延续了一代又一代,难道还要继续延续下去,甚至——延续到我的孩子身上?
怀着这样矛盾痛苦的心情,我送别了甄子祈,朝中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与妃嫔都跟随他去了皇陵,太后的葬礼是件大事,不能马虎,而我国为身份的问题,虽然在我看来,甄子祈是顾忌我有孕在身,所以没有让我同去:而杜芊玉,因为刚刚丧女,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她也要求留在了宫中。
我感觉到甄子祈走前应该是颇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留下了犹如一张黑白老照片的紫禁城,还有里面的两个女人。
原本之前我一直感觉有些难受,每日每夜都不安稳,只有出去走走散散步,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会稍微好受一些,而甄子祈走后,我也不大往外走,只怕出去遇见了杜芊玉,倒不是怕她,而是蓝玉死后,我在心里上已经背负了愧疚,如果遇见了她,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是杜芊玉先找上了我。
那一天前殿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有些事需要大家过去帮忙,便把王嬷嬷,小安子和几个宫女都调走了,只剩我柳莹月呆在青岚殿,刚刚拿出古琴弹了一曲,便听见外面一声尖利的声音:“玉妃娘娘驾到!”
看着她带着人走进青岚殿的时候,我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慢慢的把古琴放到了一边,杜芊玉背后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一进门却是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那双秀美的眼睛里寒光闪烁,好像想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来。
我先站起来迎了上去:“见过玉妃娘娘。”
“退下!”她这话自然是对着柳莹月和自己带来的人说的。
那些人倒还听话,立刻退了出去,柳莹月却不干了:“玉妃娘娘,我家夫人身体不好,我还要留下来照顾她呢。”
杜芊玉凤眼一睁,目光锋利如刀,看着她:“你敢不听我的话?”
“不是的,玉妃娘娘,只是——”
“只是什么?”她冷笑着:“你以为我是来为难你家夫人的吗?放心,我现在可清楚得很,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哪容得有半点闪失?我不过是来与她叙叙旧。”
说完,她自己先走进了卧室。
我想了想,这一切该来的总是要来,况且我自己也是心乱如麻,就算真的不想与她独处也想不出应对之策,便轻轻说道:“你先下去吧。”
“可是——”
“我和她一直还算相安无事,谅她也不敢明日张胆的对我乱来,况且你再不出去,只怕她会从你身上找麻烦,你有孕在身,自己也要小心的,知道吗?”
柳莹月万分不甘,也只有咬咬牙出去了。
等他们都退到了青岚殿的外面,我才走进了卧室,杜芊玉正低头将一块点燃的香饼丢进白玉香炉里,屋子里立刻腾起了丁香花的味道,升起的袅袅轻烟氤氲在她的周围,恍然间看上去好像一个落入几尘的仙子,那张脸也朦朦胧胧的,透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润。
我一时有些恍惚,慢慢的走过去,杜芊玉指着香炉旁的一张凳子:“坐。”
我便走过去坐下,而她却走到了床边去坐下,远远的看着我,突然冷笑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为了叙旧,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旧”可叙,那些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对我来说如此,对她来说亦是如此。
那么她今天来是要……
“蓝玉公主的事,我很抱歉。”想了很久,我还是轻轻说道:“我一直想要找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你倒是很豁达,”她唇边浮超一丝讥诮的笑,但那双秀美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反倒透出犀利的寒光,她应该是想要将我千刀万剐的,为直么不动手 ?“你似乎已经忘了,你自己也曾经死过一个孩子,而且是在相国府,难道你不恨我吗?”
该怎么说呢?我总不能告诉她,那个结已经解开了,因为我也害得另一个她流产,经历了这种痛苦。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在意,反而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说道:“不过我今天来,倒不是跟你说这些事,而是说一说关于太后的事。”
我一蹙眉:“太后?”
“想必你也知道,太后是在离开西山红叶寺的时候,被一伙山匪劫杀,但是你知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偏偏会遇上这群山匪?”
“……”
她看着我,一双眼睛里全是凝结的寒冰,丝毫没有温度,连那么美丽的笑容也是凛冽如冰:“因为有人在太后下山的路上设置了障碍。太后原本可以提前两天下山,就因为那个障碍让太后的行程放慢,那伙山匪才得以在山下设下埋伏,将太后的人马一网打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