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了泪水,抬头看着他,道:“行风,从今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莞尔?你叫我若素,好不好?”
他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立刻心神领会,嘴角含着一丝明了的笑容,将我抱进怀里。
从今后,我就是若素,而不再是杨莞尔。过去的那个杨莞尔,她受过的伤,流过的泪,经历过的所有的屈辱,都已经和我无关了。
我想要,做一个崭新的女人!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哈,你这菜鸟!
来趣小筑是行风在中部的一处产业,在这个塞北草长莺飞的节气里,这里却别有一番风景,木兰双桨,啼春翠禽,恍然间置身于荡漾着温润水气的江南。
我和他的婚礼,让青翠幽绿的来趣小筑,整整红了一百天。
所有汉白玉的雕栏玉砌上,所有青葱翠绿的杨柳松柏上,还有碧蓝的屋檐,铜青的门廊,全都被鲜艳的红色绸子包裹着,每一天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灿烂的花海。
如今,虽然把红绸子拆掉了,但满园的山茶、牡丹、月季、玫瑰竞相开放,还有青翠的绿竹,挺拔的松柏,蜿蜒的杨柳,玲珑门廊,曲径通幽,让来趣小筑一年四季都沉浸在一片繁花绿叶的海洋里。
“哈,你这菜鸟!”
一片花海中,冒出了这么一句欢呼,不用吃惊,是我闲来无事,便在花园的石桌上教行风下五子棋。成亲一年多,对于我时不时冒出的一两句“家乡话”,他早就已经习惯麻木,有的时候还会跟风。
今天的棋局,刚开始的两盘,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下,他平日里习惯了自己的完美无缺,琴棋书画样样都在我之上,猛然间一输给我,有些懵了,傻傻的看着棋盘发呆。
我洋洋得意,学着他的样子端起茶来抿上一口,悠然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区区不才,专攻于此。卿不必气馁,可假以时日,重头来过。”
因为我们下棋的规矩是,输的那一方要蹲在小小的石凳上,于是行风也只好不顾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撩起衣摆用狗狗的姿势蹲了上去,心里还不服,气得牙痒痒,愤然道:“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再来一局,我就不信!”
于是两人又分黑白子,重振旗鼓再赴沙场,正走到关键步,眼看我又要大获全胜,行风突然盯着我背后,一脸紧张的:“你要干什么?!”
不知背后来了什么人,我急忙回头一看,谁知却是空空如也。
坏了!
再回头,棋局已在瞬息之间风云突变。
“你这个赖皮!”我一下子爆发了,站起来就向他打过去,他立刻跳开了,还笑呵呵的对我说道:“丫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去你的君子!”我拎着裙子就追了上去,两个人一直闹到花园的门口,行风看着我的背后,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事?”
“你还想骗我!”
这次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继续追打上去,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尴尬的声音:“咳,见过老爷,见过夫人。老爷,这位是皇上派来的使臣,要见您。”
我心里一惊,急忙回头去看,脚下却收不住势,踉跄着跌进了行风的怀里。
天啊……我慌得手忙脚乱,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来的是我们的管家,身后跟着那位使者,他二人看着我们的样子,管家还好只是一时走神,使者大人一见到我,竟然发起呆来。直到行风咳嗽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急忙跪拜:“王爷恕罪,王妃恕罪!”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非我倾城
我羞得满脸通红,只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觉得十分眼熟,应该是在金銮殿上,或者慕容仕的身边见过。原本我是不愿与这些人碰面的,因为怕被人认出来,不过现在倒也不用担心了。
行风微微一笑:“原来是侍郎大人,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王爷送来皇上的口谕。”
行风挑了挑眉毛:“既然如此,管家,带侍郎大人到书房去。”
侍郎大人作揖谢过,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才跟着管家走了。行风低头看我含笑不语,便笑着说道:“你说,他们找我,会有什么事?”
我眼珠一转:“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他顿时朗声笑了起来,说道:“这可不行,我这老头皮,还要留着以图来报呢!”说罢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你在这儿摆上棋局,我一会儿再回来陪你下一盘。”
我含笑点点头,他便转身去了书房。
等行风的这段时间,我无事便闲闲的靠在汉白玉的桥栏上,看着桥下清澈的河水里映照出的我的模样。
猛然间看到这张脸,还是有些不习惯。
原本对于我那丑陋的脸,我和他都并没有多做在意,然而婚后不久,不知是因为此地湿润的天气,还是原本的旧伤就未痊愈,我脸上的伤突然开始急剧的腐烂,不仅是被烧伤的地方,腐烂的脓血流到脸上其他的地方,渐渐的整张脸都溃烂了。
那个时候,我想,大概我真的可以去西天了,说不定能见到取到真经的无尘,也许我还能好好教训玉衡君一顿,揍这个有头没尾的家伙。
可是,不管我怎么气馁或者怨天尤人,行风却从来没有放弃,一边精心的为我护理,一边派人四处寻访名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隐居深山多年的医者,跟在现代看到的武侠片里那些性格怪异的能人异士一样,行风颇费了些心思,才请他出山为我医治。
看我第一眼,那老大夫就要甩袖子走人,被行风死活拦下,他才告诉我们,我脸上的脓血有火毒,之前因为不知道一直用手帕擦拭,毒已入骨,要治只怕难了。
行风听了他的话,想了想,便轻轻捧起我的脸,用嘴一点一点的吮出脓血,问那老大夫:“这样行吗?”
老大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了我们很久,然后点点头,就这么留了下来为我治伤,这其中痛苦日后我一想都觉得全身骨软,但幸好,在他和行风的努力下,我的伤势一天一天的好转。
而老大夫的“手术”后,揭开纱布,让所有人惊讶,我完全面目全非了。
也许是因为久卧病床,肤色也过分的苍白,透过细致微薄的皮肤甚至能看到一些淡淡的青色血管。这是一张不甚健康的脸,还带着几分病态,却有飞扬的眉,灿若繁星的眸子,挺而直的鼻梁,还有温润的唇。
镜子里的那张脸让我想起了过去在小说中看到的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得上倾国倾城?
那位年老的医者看着我,似乎想要把我印进他的眼眸中,再也不放出来。
他为了救我的伤,耗尽心力,最后微笑着死在了我们的面前,临死前,他对着我说道:“慧娘,我来了。”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
后来行风派人去查了一番,隐隐得知这位老大夫过去是师承一个叫做“神医门”的流派,他的确有一个师妹叫做慧娘的。不过两人为什么会分开,慧娘现在又在何处,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了。
只是这位老先生,孤独一个人守着对另一个人的回忆,就这么痴心的过了半辈子,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惩罚一般。
而我因着他的痴情,白白的得到了这么一张绝美的皮囊,不能不说是上天收回了对我的惩罚。
正是因为有了这张脸,我才能更心安理得的呆在行风的身边,享受他给我的一点一滴的幸福。
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比我现在的生活更完美的。
我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的样子,突然被一颗小石头击碎,晃晃悠悠的成了一张怪脸,回头看时,行风已经走到了桥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如何?”
“夫人神机妙算。”
“夫君如何应对?”
他转转眼珠,微笑的:“我自巍然不动。”
说罢,便走过来又摆开阵势要与我再大战三百回合,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我也笑着任由他,虽然我心里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慕容仕之前放任他纵情山水间,一来是要集中精力应付野心勃勃的慕容仞,二来,他们几兄弟似乎对于行风都有一种心底里的敬畏和惧怕,连当初造反夺位的三皇子对这个弟弟也是极力拉拢,慕容仞如此,慕容仕亦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动他。
自从慕容仞死后,皇帝又绝了子嗣,宫中无储,必生祸端,加上北有耶律氏兵临城下,南有甄子祈虎视眈眈,慕容仕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皇位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召回慕容仟,一来为了平定储君之争,二来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有什么动静。
我只觉得可笑,他腹背受敌,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却还只记得防自己的亲兄弟,也难怪这个江山坐不长了。
可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拿着棋子,正微蹙眉头认真烦恼的男子,我的夫君。
如果是他做了皇帝,我们的生活会变成怎样?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得到他的关爱,过幸福平静的生活吗?
这样的忧虑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在床上都有些不安稳,起身看时书房里还亮着灯,便叫丫鬟艾叶端了一碗热汤上来,我带去了书房。
行风仰躺在椅子上,一手遮着眼睛,似乎在浅寐。书桌上铺开了一张羊皮,上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曲线,看样子有点像地图。
刚刚将一件长衫盖到他身上,行风就咳嗽着醒了过来,回头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一双修长的眼中尽是朦胧瞌睡的水汽,懵懵懂懂的看了一阵,然后向我伸出手。
我被他拉着手腕走过去,坐进他怀里。
“快要入秋了,到底夜里风冷,多穿一些小心别着凉。”
“嗯。”
我看了看书桌上那张羊皮,问:“这是什么?”
“南荒图。”
十一、红尘犹有未归人 一个权术玩弄者
南荒图,我曾经在辽国听耶律静澜和耶律朝风提起过。南朝的疆域宽广,但他的南方却一直未曾平定过,那里不仅住着未开化的蛮夷,且地势奇特,常年有河水泛滥瘟疫丛生,是南朝脚上的一枚毒疮。南荒图是早年一位游侠南游时所著,详细记录了当地的山川地貌,河流走向,甚至部族分布,可依图确定平南的军事地图,其战略意义重大,可谓得图者得天下。
这张图也曾是各方势力争抢的焦点,连耶律氏话语间也有向往之意,没想到居然在行风的手上。
看着他微蹙的眉心,我有些明白他的烦恼根源了。
“慕容仕想找这张图?”
“嗯。不过他并不确定,这张图在我手上。”行风轻轻的说道:“当初先皇对他和老五就有意防范,将图交给了我,即使日后我被他们逼迫,在中原无法立足,也能偏安一隅。”
“但现在,这张图所维系的,可不是‘安’,而是‘战’。”
甄子祈如今占据着中部偏南,慕容仕偏安于北。如果甄子祈得到南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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