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上,深入一道口子。
整树的枝叶都是一抖,簌簌的摩擦声,尖锐痛楚。
楼何似已经开始头晕,一手扶住身边人,一时怒道:“把它给我砍了!”
潇湘依旧还没动手,那桃树突然又抖了起来,小幅度的,哆哆嗦嗦的,树叶摩擦间发出低低叫声,好似恳求。楼何似斜着眼,道:“不想死?”
最艳的一枝桃花点了两下。
楼何似也点了两下头,突然喝道:“不想死就赶快把你的雾收回去!”
桃树骤然一抖,半含的花苞突然全部打开,所有的粉红轻雾一流转,全部倒吸向花蕊内。两人只觉风转了一个方向,吹的发飘向前,不要半个时辰,全部吸收完毕,林中一片空气清新。
楼何似深呼吸了下,又瞪眼道:“解毒!”
桃树又抖了下,树干上缓缓凸起一处,越涨越大,然后噗的裂了道缝,透明的液体淌了下来。楼何似伸手接了几滴,抹在掌心伤口上,臂上桃花色极慢的退出指尖,一直到消失无踪。
认罪态度很好。
潇湘依旧扶他的肩,含笑道:“你要如何?”
楼何似上下看了两眼,见那桃树努力使自己保持最漂亮与乖顺的姿态,又想这东西与先前植物不同,已经很具灵性了,说不定哪日便能化做人形,便不想下辣手了。只道:“你能化形么?”
桃树正慢慢的收起伤口,听到他的话,摇了一下枝叶。
楼何似挑了挑眉,道:“一点点也不行?”
桃树沉默了很久,委屈的垂下枝叶来,继续摇。
楼何似心想,从情况看来,这东西的确不能化形,也就只能呆在这里,对自己并不造成影响,便收回了杀意。对潇湘道:“我困了。”
潇湘依旧笑道:“你化小了,随时都能睡觉。”
楼何似淡淡道:“睡在你身上?”
潇湘但笑不言,道:“你不是困了么。”
很简单地推理,他睡潇湘身上,潇湘就只好睡地上或树上,这里的地和树,都是那么的令人郁闷,也没有心情再次寻找。
他们都没有兴趣发生乌鸦将蝴蝶压死的事情……
那桃树动了一动,枝叶轻抖,突然无数桃花瓣飘了下来,不要一柱香时分,落满厚厚一地,如同毡毯。那桃花落了瞬间又再生,因此才没出现一棵秃桃树。
楼何似微微诧异,道:“给我们的?”
桃树点动枝叶。
两人互望了眼,都觉得十分诡异……
诡异的不是桃树落给他们一地桃花,诡异的是两个人在漆黑阴森的林子里唯一的一棵桃树下面的一地桃花上睡觉……
潇湘依旧轻咳一声,整衣坐下,道:“无事,还是歇息罢,横竖无人见着。”
楼何似轻哼一声,摇身化做乌鸦,跳到潇湘怀里。那人上下看了看,仰头对桃树道:“多落点儿。”
桃树果然又摇,又纷纷落下花瓣。潇湘依旧捧了两三捧,搁在一边,然后舒适的将头枕了上去。楼何似想笑,从他手里钻出来,窝在了袖子上趴下了。也想了想,抬头道:“再落点儿。”
可怜的桃树……
等到两人垫被有了枕头有了盖的也有了,桃树快断气了。
楼何似把小头蜷起,埋在羽毛下面。潇湘依旧拢了拢袖子,给他盖了一点,两人都渐渐睡着了。
次日醒来,一夜安眠,不曾有东西打搅。桃树已经收了花,安静的绿着。
楼何似小小的哈欠一下,道:“肚子饿了。”
潇湘从包裹里拣面饼出来,道:“只有这个,不过也快完了。”
楼何似拿了一个:“这谷已经深入了,如果有射日弓,定然以石山洞窟供奉,并不难寻,只需加快便好。”
潇湘依旧沉吟一会,道:“未必如此简单。”
楼何似用力啃着能砸死人的饼,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眼睛转到树上,要不要让它给结几个桃子?
桃树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几枝绿条儿都缩了起来。楼何似又想不知道吃了有没有副作用,才作罢,继续把饼啃完。
两人休整一会,楼何似灵机一动,对桃树道:“你知道射日弓么?”
桃树摇了摇枝条。
楼何似不死心,又道:“那么,你知道附近有特别的地方么?譬如说有人来过,想要到达的……”
桃树静了一会,似在思考,随后一根枝条缓缓抬了起来,指向一块杂草地面。他当即挥手唤出腐尸,让其前去挖土。不要多久,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便现了出来。
楼何似挑着剑看一会,又看着桃树。它举着枝条,指向埋剑的方向。
200、深潭
看了个大概方向,两人寻树拨草行去,隐隐听见淙淙流水。
突然一亮,视线开阔,所有草木移了开去,一座光秃石山现出他们眼前。在密茂的林子中,如此干净的石头,实在独特。
山下面前,是一个极大的潭,微风吹来,波光粼粼,倒也恬静。只是潭水极深,半透明的暗下去,淡淡的绿,如同深渊难测。
楼何似蹲下去,捞了一捧潭水洗手,道:“这水倒是难得的干净。”
潇湘依旧走近,道:“一路危险,此处却如此平静安详,定有古怪。”
楼何似道:“我看射日弓,便在眼前了……”
目光落在手上,继而落向水中。深暗的半透明之内,好似有一块突出的深色。那深色居然在变化,范围越来越扩大。
腰身猛的被一搂,潇湘的喝声响在耳边:“小心!”
潭中哗啦冲出巨响,水花溅了两人一头一脸!巨大的黑褐色尖头伸到面前,半张的嘴里利齿细细,黑色小眼睛阴森骇人,好似被挤扁的畸形。
目目相觑,楼何似脑中只跳出两个字,悬在上空。
电鳗啊啊啊啊啊啊──
猛的一掌击上地,挟潇湘,飞身而退!
褐黑光滑的粗大圆身扫尾而起,啪的甩了过来!这电鳗十分巨大,足有近两丈,动时水珠飞溅,扫的草地俱焦!楼何似退的及时,只被扫到一丁点儿。顿时眼前一黑,全身俱麻,当即昏了过去。
电鳗还未成精,楼何似也不等闲,所以昏的时间,还不算长。
悠悠醒来,一眼见着潇湘焦急的脸。
“我……无事。”
勉力撑起身子,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晕,全身麻痹不听使唤。举手撑了撑额,往那人背后看了眼,道:“这是哪里?”
潇湘依旧松了一口气,扶在他背后,道:“那个潭附近而已,这里草比较干净。”
轻吐口气,不灵便的解开衣衫来,左肩上被扫之处,雪白肌肤衬托,焦黑的惊心。
白色魂魄运走全身,舒活了下筋骨,新肉也生长完全。潇湘依旧撕了块衣袖,蘸着水擦伤口,叹道:“你一昏,我差点吓的魂都飞了。”
电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还是不常见的。鱼身上的电,就更不常见了,而被鱼电到的人,估计就只有他一个,也难怪潇湘会因为从未见过的伤心慌。
楼何似笑道:“只是晕眩而已,你听着有心跳就好。”
潇湘依旧神色一冷,道:“楼何似!”
他一怔,见这人表情凝重,是没从惊吓缓过来。轻叹一声,将手按上潇湘脸颊,道:“你知道的,我自然不会送死。”
潇湘默然,道:“我知道你不会送死。”
楼何似瞅着他,忽然莞尔一笑,用力按下对方,仰唇一吻。
“……现在相信我是活着了?”
潇湘依旧盯着他,最终叹然。
“你的确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楼何似将电鳗的特性给潇湘讲了一遍,完毕之后,两人开始思考如何打败它。谷道狭小,要去石山,必先经过此潭。而电鳗在水中,只要接近,随时可以暴起攻击,虽不致命,一旦晕倒,便任鳗宰割了……
想了又想,决定采用现代方法……
两人倒回谷中,一人用阴气,一人用灵力,抓来了十几只半成精的妖物。四条蟒蛇,几只巨蜥,甚至还提了一猪笼草来。
丢在一边,楼何似化为巨鸦,扶摇而上!
俯视深潭之中,他故意盘旋低飞,时上时下,一双眼睛死盯在水底。那低沉黑影渐渐移动,身子一摆,灵活如丝缎的游了个圈,又没入暗处。巨鸦继续盘飞,却突然失了水下阴影所在。
潭面微微漾动,却分不清是何处在漾动。
巨鸦目光扫过,警惕着潭中心的动静。突然身后水声冲起,粗大的黑褐色电鳗猛的射出水面!楼何似猛然翻身,水珠擦羽而过。那电鳗居然是贴着潭壁,一点点无声无息的游上,再乘机偷袭!
砰声巨响,圆滚粗黑跌回水中,浪花溅起数丈。
巨鸦不退反进,再次下冲,盘桓旋飞。惹怒了水下电鳗,也不躲了,只从下面跃起,不停甩打扑咬,企图击下。楼何似知道它的用意,吊着胃口,一路渐渐引到潭边来。
一声嘶鸣响起,巨鸦飞转岸上,化为楼何似。
电鳗还未潜下水,突然两条巨大蟒蛇飞了过来,直落向它头上!
只见水中电光闪烁,三条粗大的圆形纠缠在一起。蟒蛇剧烈抽搐,一瞬间只剩下两条焦黑的物体,渐渐停止摆动,缓缓往下沉去。不待电鳗离开,接着又是两条蟒蛇飞来,继续获得焦碳的结局。楼何似惟恐扔太多吓走了它,又担心动作略一慢,它立刻就潜下去。耽搁一久,电力又蓄回来,就白花功夫了。
挑起一条蜥蜴,高高飞起,砸进湖里!
两人见湖中电光四射,水波掀的丈高,只管在一边扔动物进去。潇湘依旧突然道:“东西不多,只剩下猪笼草了。”
楼何似道:“都给我扔进去!”
就差那草时,电光渐熄。猪笼草一扔进去,直接砸在电鳗头上,却弹开来,悠悠飘在水面,半点焦黑也无。
右手疾抖,藤蔓飞射而去,圈圈绕上。猛一甩腕,电鳗啪的砸在草地上,拼命翻滚。楼何似左手幻出黑刃,刷的穿过小眼睛,将其钉在地上!
201、理想
电鳗徒劳挣扎,却大势已去。
楼何似弃了藤蔓,退至潇湘依旧之旁,看着它渐渐停止动作。
“咱们走罢,也快到了。”
他点了点头,拉了潇湘的手,两人双双回到原形,飞过深潭去。
石山并不高,一览无余,只是十分干燥,那些阴森林里的潮湿树木藤蔓,烂泥,死尸,一遇到石山脚下,全部去了个干净。这座山看似普普通通,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毫不费力,楼何似跃上巨石,辗转爬到半山腰,那里有个不大的平台,平台靠山的一面,隐约是个石门,年代太久了,缝隙都已不清。
贯气于臂,缓缓伸掌按上。
石门震动一下,实在太久,两扇门都结为一体了。楼何似再度用力,缓缓注入阴气,只见土灰簌簌而落,继而掉下大块,尖刺摩擦声传来,终于打开了一点缝隙。
潇湘依旧伸手一推,石门吱嘎一声,在地上磨出扇形痕迹,终于完全打开。
一阵干涸陈旧的气息吹出,令人不禁掩鼻。
楼何似扫了一袖清风,率先入内。
甬道很简单,不长,但很直,笔直的一路通往正殿。而所谓正殿,也不过是个清扫干净,石壁还打磨的很粗糙的小房间罢了。只是这个小石室,比他们见过所有豪华贵丽的宫殿,都要特别。
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只有一刀一斧的砍痕,充满了原始的力。没有任何花俏装点,完全发自本身朴实的力。
室中唯一的对象,就是中央的石台,与石台上的那把弓。
弓是竖着的,仿佛以一点之力,悬浮在空中。颜色沉沉,除了比其它弓稍大一些,似乎并无不同。
楼何似站在口子处,竟不敢上前拿取。
传说中,此弓材质为弱水的建木,两头之角是东海囚牛之角,牢绞之筋为吴西雷泽中鼍龙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北极冰蚕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