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心诧异起来,怒色微收,道:“怎么说?”
楼何似不急不缓的道:“你身为鸟族,也该知道王上地位之尊贵,不要说这个院子,就是苍梧山仰止崖,也不是普通人能上来的。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已是上天的垂怜了。再说这水,这水是高枝甘泉,从来只归王上享用,我们随身也没份的,今天他不小心泼了一盆,却落在你身上,难道你还生气不成?”话音微落,楼何似眼睛一转,继道:“况且见到你如此,我倒要生气了。”
青心愈奇,道:“你为何要生气?”
楼何似微微一笑,道:“你们平素敬重王上,却连为何要敬重都不知,我怎能不气?身为凤者,戴仁,缨义,负礼,尚智,蹈信也。首一条便是仁,对付敌手,你只管去,对付自家人也这般凶狠不成,他一个孩子,你又何苦计较,先便犯了第一条,我倒是替王上生气。”
青心脸色微微变了几下,最后行了一礼,道:“多谢,敢问这位,王上在么?”
楼何似摇首道:“王上一早便去了莫知亭,你可去那里查问。”
绿衣孩子进了里屋,已经拿了条布巾出来。楼何似以眼示意,孩子匆匆上前,将布巾递过,道:“实在抱歉,多…多有得罪。”
青心接过,瞟了楼何似一眼,随即匆匆而去。
又干了会活,瞟得外面天也快黑了,便站起身来,进房里揭开凤头香炉盖,将香挑燃了。嗅了嗅确实有淡淡味道,便退出内室来。见绿衣孩子还傻傻拿着抹布,便道:“休息一会吃饭吧,王快回来了。”
那孩子点点头,道:“嗯,嗯…你也……”态度与十几天前比,是好的多了。楼何似偷笑,毕竟是孩子么。
岂知两人刚刚坐下,突然外面一路宫灯燃起,吓的绿衣孩子连忙站起来。楼何似暗暗诧异,也放了碗筷。门一开,凤凰缓缓走进来,却仍是绝媚沉静,神色如常。用了饭,要熄灯,他眼角一瞟,指向楼何似,淡淡道:“今天你留下来伺候罢,其它人出去候着。”
楼何似不动声色,只道:“是,王上。”
烛光微摇,熏香缭绕,楼何似接住凤凰脱下来的暗红嵌金丝大袖外袍,挂在一边衣架上。见内里是一件净黑绣花绸衫,更显的指如春葱,肤若雪玉。他脆脆的道:“王上这就休息罢,何似在这守着。”
空气仿佛一丝波动,凤凰背对着他,却好象在笑。
转身坐在大床一侧,斜靠上羽毛方枕,鸟王盯向他。
淡淡道:“楼何似,要不是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以为你是哪个族变化了的卧底呢。”
楼何似从第一天见他起就知道骗不过,从容道:“王上何出此言?”
—————————————————————————————————————————
凤凰不是那个妓院里的美人哦~~还有~白衣孩子不过在房里该端水端水~该打扇打扇~想歪的自己去面壁~
34、夜谈
凤凰把玩着自己的一绺乌黑长发,笑道:“何出此言?难道我这个鸟王是白做的么?”
“你看外貌不过三四岁,做事却成熟老到之极。第一天服侍我时,便准备的妥帖,及到梳头,却又不做一声。对送水来的宫人小心翼翼,对怒火满身的侍卫却锋芒毕露,楼何似,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楼何似微一摇首,道:“王上难道不知道么?”
凤凰笑道:“就是知道才奇怪……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又怎会作出如此的表现?”
楼何似垂首道:“这个,目前不重要。”
凤凰淡淡道:“好,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楼何似一凛,这人好快的心思!
淡淡回语,道:“王上猜不到么?”
凤凰手一伸,道:“过来。”
楼何似缓缓上前几步,站到床前,一双纤手伸过来,一把将他抱到胸口。凤凰捏捏小嫩脸,看着他笑道:“我承认你的聪明。”
楼何似勉强把小短腿伸下,站在床上,暗嗔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一边道:“王上有机会承认更多。”
凤凰侧靠在软枕上看着他,轻轻一笑,道:“你是在自荐么?”
楼何似颔首,道:“如果王上希望得到更多的助力。”
凤凰开始把玩他小髻下的落发,淡淡道:“你如此有自信。”
楼何似从容道:“少一人不如多一人,此刻天下局势紧张,王上想必也在暗中部署,何似虽然愚钝,自认还是能帮上忙的。若王上不放心,可令何似从底层做起。”
凤凰媚眼一眯,笑道:“你想要什么?”
楼何似神色如常,只道:“何似身为鸦族子孙,只希望王上在乱斗中略微照顾一下鸦族,余愿足已。”
凤凰笑了笑,道:“你提这等要求,倒也预料之中。”
楼何似眼神一转,继道:“王上若要起用何似,何似倒还有个提议。”
凤凰捏捏他的小脸,眼神中笑意带深邃,道:“什么提议,说的倒好听!”
“约束。”
楼何似微微笑了下,道:“我希望王上不要给予太多的约束。”
凤凰懒懒倚在床上,轻拂下长发,淡道:“你可真是张狂。”
楼何似眼神轻闪,起身跳下床去,猛的跪下道:“是何似失礼!望王上恕罪!”
凤凰微笑道:“恕罪倒也不必,鸟族不玩这一套,不过这要是摆到人族,你已经是谋反大逆罪了。”
鸟族的统治方法,与人族并不一样。凤凰没有后宫,因为王永远是他。宫中也没有大臣,唯一两个说的上话的,就是大总管与侍卫首领。凤凰如果想向某个族内颁下命令,便会将族长召进宫来,或者召集各族族长,再进行商讨。
其实也就是分封制了。
如果这种方法放在人族,断断不行,因为迟早有人造反。用在兽族与水族,也不甚妥,只是因为身份问题,无奈了。但鸟族,却是天下最适合用这个制度的。
因为凤凰,只是因为凤凰。
人族的王,位置总是不稳的,他会害怕别人来抢夺,所以才有谋反大逆罪。而在鸟族,凤凰的位置是永远也抢不走的,除非你是第二只凤凰。
“从明天起,你就先跟着我,听听现在情势罢。等时机一到,我便召大统领来教你功夫。”
灯一熄,床上美人翻身拥被而眠。楼何似退后一步,等着半夜有事再伺候了。
次日清晨,凤凰在三个孩子的伺候中穿衣梳妆,楼何似侍立在一边,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公报私仇的鸟王……
上方传来凤凰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今天就由何似跟着我罢。”
出了院子,只见外面青心等着,见了凤凰出来,脆声道:“王上,血雉族派人来了急报!”
鸦族将狼族的宝物横加抢来,狼族哪肯罢休。鸦族虽然能托与凤凰,但狼族属于兽族,难道没有兽王么?况且要按地位算,狼族那宝物是新到手的,如果没被偷,估计已经进献到兽王手里了。
而且……鸟族与兽族的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只有这两族也倒罢了,人族与水族的势力也是不可忽视。四大势力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小势力。
楼何似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很明显,现在预感应验了。
凤凰眼神闪动,冷笑一声道:“知道了,你且下去。”他上了梧桐软轿,楼何似随在轿子一边,记着路径,是去核桃木筑的偏殿。说也神奇,这些木材制家具是上好的,却大多是不能制房子的材料,这梧桐大树之上,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鸟王上了高座,楼何似随上一边,只见下面两排人左右端立,一边是宫人,一边是侍卫。大门外两名白衣宫人带领下一蓝褐衣人匆匆而来,踏进殿中便高声道:“血雉族叩见王上!”
凤凰轻轻一托,止了下跪的礼节,道:“不必虚礼,你说正事。”
楼何似只见那人抬起头来,眼角边一抹朱红,却正是血雉的象征。功力越低,朱红越明显,修炼到一个境界,便可完全隐去。
“正在前日,云豹族偷袭我血雉一族,我族死伤惨重!并且还联合金猫继续向苍梧山逼近,表示鸦族若不交出宝物,便不善罢甘休!”
那人神情痛愤,目光扫到一边的楼何似,含足了憎恨。若不是鸦族给了这么一个借口,也不会遭此飞来横祸!
楼何似只做没看见,听凤凰冷道:“兽族一向狼子野心,如今明目张胆的来了,也在预料之中。传我的令,命朱睘鸟,角雉两族前往助阵,不得有误!”
旁边已有蓝衣侍卫领命,退出殿去。凤凰温言了几句,命人带下去休息,那人道过谢主隆恩,目光连接在楼何似身上瞟了好几圈,终于恨恨上前一步,道:“王上一向英明,如今却把鸦族孽种留在身边,不知何故!”
凤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我做事,从来只以鸟族为上,你大可放心。”
那血雉脸色变化一番,一低头道:“是臣下放肆,这便告退!”
人匆匆离去,凤凰一摸楼何似的小脸,淡淡笑道:“未来的路,还任重道远呢。”
转驾到尚智居,开始批改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凤凰神情专注,没了平时的悠然样。楼何似在一边端茶递水,顺便也偷瞄两眼公文……说是偷瞄,其实也就大大方方摊开在桌上,凤凰不避他。
转眼到了下午,厚厚一沓纸张才批改完毕。凤凰微微眯了目,道:“传人进来。”
楼何似上前一步,道:“王上有传!”
门吱呀一声开了,青心走进来,道:“青心在此。”
楼何似将一沓公文捧过去,放在她手里,又道:“王上问你,侍卫统领何时能回到宫中?”
青心突然脸微微一红,道:“朔统领不日即回,大概还有两三天罢。”
35、饮羽
两日后,鸿雁族又传来急报。
兽族步步进逼,似乎真想一举攻下苍梧山。
楼何似在一边看战报,一边却觉得奇怪,兽族与鸟族争斗一世,从来没个胜负的,兽王以什么判断现在是进攻的大好时机?而且按形势,要攻苍梧山,先攻外围机动性强的陆地鸟族才是,他却进攻栖息水边,相对固定的鸿雁族,实在是偏离方向。
“这么认真的脸,好可爱。”
纤长的手指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随即滑到腰间,将他抱上了膝去。楼何似动了动小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眼睛仍没离开战报,慢吞吞的道:“王上,有失体统。”
凤凰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抱紧了狠狠揉捏两下,道:“小混蛋,人精似的!你要知道一点体统,就不会坐在这里看战报!”
楼何似眨眼笑道:“体统原本是给人看的,既然没有别人,就可以省略了。”
“好个可以省略……”凤凰瞟了一眼前面的纸张,道,“你看出什么来?”
“看出奇怪来……”楼何似喃喃道,转眼看向凤凰,道,“王上又看出什么来?”
凤凰笑道:“我为何要说给你听?自己想,总之可以不放在心上,大举进攻苍梧山这种蠢事,兽族还是不会做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场局部小战争咯?兽族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得到那宝物。目前可疑的地点两个,一个是苍梧山,一个就是鸦族大本营。如果不攻苍梧山,便只有进攻鸦族了。但若要攻鸦族,攻鸿雁做甚么?鸿雁离鸦族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要指东打西也不是这么个打法。
楼何似就是这点想不通,见凤凰眼中笑意,一时也就丢开,心想反正瞄准了鸦族便是,一旦发现征兆,也不至于来不及。
不过说到这,那宝物是什么?这么引人争夺?
顺口说了出来,凤凰玩着他的头发,笑道:“这还得问我?你身为小鸦,居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