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我回到组织盘聚地时,师傅并没有追罚我任务失败的过错,他也没有问我十几天都去了哪里,他又给了我第二个任务。
还是刺杀。
目标却换成了一个叫慕千秋人,是寂寥宫宫主,在武功强度一栏里,师傅用五个红色小星表示,这已经是最高等级了。
当我看完这封信笺时,我越发觉得奇怪,以前目标轻松时候,师傅都会在我身边按排两到三个帮手,可为什么这两次接任务一次难过一次,他却不再给我增派人手了呢?
是……对我失望了吗?我不懂。
我去执行任务那晚,师傅招我去了他居住地室,在我脖子上挂了一个红色小香囊,有着淡淡余香,香囊通身只用金线绣了一个“痕”字。
“无痕,这是你三岁时,你姑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要好好保存!”
我的姑姑?我愣然,这么多年里,师傅从来没有提过我的家世,我只知道我姓叶,叫无痕。
像我这样孩子,组织里有好多个,大都是孤儿或是弃儿,没有谁会追问自己身世,那是比杀人还不值得一提事情,但是今晚师傅却当着我的面提起,难道……
我刚想要问,师傅却说:“去吧,执行完任务,我会告诉你的!”
和上次任务结果是一样,我无疑又失败了,且比上次败得更惨,那个叫慕千秋人,他武功绝对对得起师傅在信笺上画五个红星,只是十几个招式,我便输于他手,口吐鲜血。
我觉得这一次我怕是没有上一次幸运了,快昏过去时,我眼前浮上了玖儿模样,还想过要带她离开皇宫,远走天涯,可现在……,玖儿,别恨我。“无痕,你是无痕……”
那是我恍乎间听到呼唤,噢,原来这个目标认识我,那又如何,他会放过我吗?
之后,我陷入很长一段时间昏迷中,无边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满心疲惫。
等我再次清醒,我已经躲在铺好床榻上了,我的目标坐在我身边,他不但放过了我,还替为我诊治了伤势,我很不能理解,他是为什么?却一眼看到他手指上绕着一个红色绳子,绳子尾端竟然栓了一个和我颈上一模一样的香囊。
“无痕,还记得我吗?我是元慕哥哥啊!”
他见我睁开眼睛,很激动,虽然笑容冷淡,但溢于眼眸中欣喜是遮掩不住。
“元慕哥哥?”
我皱紧眉头,想了很久,终于从长了一群蜘蛛网记忆封堆下面搜到了关于这个名字零星碎影。
好像是的,我好像是有一个这样哥哥,他总是喜欢塞好吃喜饼给我,闲暇教我唱小儿歌谣。
“哥——”
我的泪水伴着一声“哥”一起,流了出来。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叫出一声“哥”将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一年真好,有了自己喜爱人,也寻到了失散多年哥,却一点没有意识到,这个亲人,这个爱人,他们……是处在怎么样敌对中啊!
我带着元慕哥哥去见师傅,我想师傅派我去杀元慕哥哥,就是想用我去试探,试探那个传说中寂寥宫宫主是否就是他想要找那个人。
他们见面那一刻里,师傅老泪纵横,元慕哥哥倒显得平静之极。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我们叶家倒底埋藏着多少深仇血恨,我又要担负着怎么样重大责任。
如果可能,我宁愿不知道这些,只做个浪迹天涯人,可以自由自在。
“无痕,叶无痕,无聚无散,萍聚间淡影疏无痕,无痕,你会记住我吗?”
“会!”
是的,我会一直记住,记住我十六岁时认识那个女子,哪怕我已经知道她不是坤极宫宫女,而是梅府大院少主,我也会记住,记到我死去那一秒。我会把她的名字刻于我的剑上,带到来世,哪怕这纷乱尘世,容不下我的痴,我也要一直记得,记得那少女看我时的眼神,——那只看我时才会有的温暖。
我知道玖儿是风,向往海阔天空,却被无情束缚。
纵使手中紧握着可以轮转日月权利和阴谋,也舞不出她想要风。
最是冷情帝王家,那些无法斩不断拴住她羽翼锁链,把玖儿拘于天空一隅。
而我,我只要站在那一隅阴影之后,看着她就好,可当我知道这一切以后,我连这个权利也失去了。
要我放弃玖儿帮助元慕哥哥,我做不到;要我出卖元慕哥哥,伤害养我长大师傅,我更做不到。
活在那狭隘矛盾夹缝中,我知道我是痛苦的。我甚至选择了死亡,这个种可以成全玖儿,又可以帮助师傅和元慕哥哥最好办法。
我去刺杀爱元和。
不管有多少埋伏,也不管有多少高手阻挡,我全力地拼杀,与其说我是想杀了爱元和,倒不如说我是想在这血腥里结束我自己生命。
天不遂人愿,我以为我受了重伤,逃不出这重重包围,终于可以解脱了的时候,她出现了。
虽然她蒙着面,不出一言,但我知道,是她。
她的眼神,我永生无法忘记眼神,在带着我杀出皇宫那一刻,变得凉薄。
“叶无痕,如果你想死,大可不必去刺杀爱元和,让我来好了!”
我知道她说得是气话,因为她的月轮刀只是在我的脖颈间,翻转了一下,刀锋划过,掉下的是脖颈上香囊。
“无痕,所有仇恨本来与你我都没有关系,你错姓了叶,我错进了梅家门,无痕,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她离去时,我仍坐在地上,她的话却久久响在我的耳边。
突然就想自私一次,如果她肯和我一起走,我宁愿做两家罪人,完成少时誓言。
那天天明,她送我离去,是笑着的,她笑的时候很好看,虽然她很少笑。
她让我找的人,我没有找到,那个村子里,根本没有姓周人家。
不过,那个村子我很喜欢,世外桃源一般,小桥流水,日落夕阳,透着淡淡恬静,要是能从这种地方过上一辈子,也算是活在人间神仙吧!
我竟有了想法,玖儿一定是来过这里,她让我看这里,就是想让我知道,她是中意这里,想让我带她来这里,是的,来这里生活,一定是这样。
连夜,我赶回了京都,却得到了她坠崖消息,她还真是不听话啊,我曾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要去赴表哥约,她还是去了。
我站在梅府墙外,静静地等待着梅府里消息,一墙之隔,就像隔断了天涯一样。
三天后,传来她平安消息,我才放心,我没有进去,匆忙地赶往寂寥宫。
元慕哥哥安然地坐在寂寥宫内,我问他是不是他伤了玖儿,他却失口否认,亲口得到元慕哥哥否认,我压在心头沉重石头才卸了下来。
元慕哥哥心性甚高,绝不会说谎骗我,可是除了元慕哥哥,还有谁能伤得了玖儿呢,即使是师傅,他武功也不是玖儿对手啊!
只要不是元慕哥哥就好,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谁,只要被我查到,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等我想要离开寂寥宫,回京都城内看玖儿时候,元慕哥哥却拦住我。
“哥,她没有骗我,也没有利用我,真的,她从来没有从我口里问过任何关于寂寥宫以及咱们事情!”
我和玖儿在一起,只有情动缠绵,却从未真触及双方都刻意避讳东西。
她喜欢吹笛,静静地站在亭间,琴声悠扬,轻风卷起她的白衣,像要破尘而去仙子,很清雅。
闲来无事,她会教我吹笛,教我练字,她很聪明,不是当世女子应有聪明,凡是看过一遍、听过一遍东西,便可以记忆在心了。
若是没有皇权争斗、家世血仇,和她在一起,去世外桃源村子,必是极其惬意事了。
“我不是要阻止你去见她,我寒极功已经练到八层,需要有人护法,你陪我吧!”
元慕哥哥提要求,只要不是让我去伤害玖儿,不管什么我都会答应。
不过是三个月左右时间,等三个月过后,我再去找她。那时,她也会比现在方便许多吧!
可谁曾想,原以定下来人,只在一转身一刹那,就完全改变了,大阳落起升下瞬间,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远分开了
等我再看到玖儿时,她已经不在是以前那个白衣若仙,喜欢吹笛、神情淡然仙子了,她变得让人难以琢磨,满嘴说着我听不懂胡话,还娶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哑妻,最可笑是她竟然还从天香院里,赎了一个小倌,私宠。
甚至连武功也忘记,以前从来不笑的她,现在对谁都可以哈哈大笑,一副傻傻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装出来,还是……,她根本就是掉下悬崖时候摔傻了。
所以,我决定要试一试她。
我终于等到她要找保镖机会,最好笑是,未等我去找她,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江湖之大、皇室之深,除了玖儿,没有人知道,我这个流浪杀手竟会和寂寥宫有着怎样密切关系,而我……,谁也想不到我竟会是当年早应死在刑场上那个叶家三岁幼儿。
师傅用偷梁换柱方式把我换了出来,就想保住叶家最后血脉,又暗暗地把我养大,以一个杀手身份,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怀疑,他是用心良苦。
但这些,玖儿早已经知道。
她还是护着我的,即使暗影查到了我,查到了关于寂寥宫消息,可但凡是牵扯到我,她还是私自把消息压了下来,幸至不惜杀了她眷养多年暗影。我到了她身边,接触得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明白,不是她。
那夜里,最不愿意听到消息,还是从她嘴里说出,果然不是她。
玖儿早就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当她最后跳下悬崖时候,就已经飘向天际,终于可以追逐想要风,也终于有自由,而我的心……,也就真的空了。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指影向谁去?走,又能去哪里呢!
回寂寥宫,把个消息告诉给元慕哥哥,他表现如想像中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但他说过人不是他杀,那就应该不是吧!
可……又会是谁呢?
以为那剑刺出,将于那个身体现在主人,永远割断任何牵绊,却未想再次从寂寥宫里见到时,心还是会痛。
终于,还是做对不起元慕哥哥事情,必须要把她带走,不爱她,我爱的是玖儿,只想活着,哪怕活着那具躯体里,已经没有曾深爱的灵魂。
但只要知道她还活在个世上,就可以了无牵挂。
滚滚红尘,花非花,雾非雾,都是浮光掠影,寂然逐舞,我们不过是红尘里的过客,到最后,谁也抗不过命运,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谁知浮生不若梦,而她,只是个前人已做完的梦,好似春梦无痕
第六十四章兜圈
虽然说“条条大路通京都”,但叶无痕带我走的这条绝对不是通往京都的路,这应该是偏向京都另一个方向,并远离京都的一条路。
“我说喂,叶大帅哥,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啊?你不会是想和我私奔吧?如果是,拜托你放弃这种想法,虽然某人我很爱私奔,但我对私奔对象绝对有严格要求,你不符合,快送我回去!”
靠,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叶无痕纯属是欺负我打不过他,满嘴跑火车还好了,竟还敢拉着个破马车带我满荒郊野岭地跑,哪人迹稀少,就带着我往哪里钻,知道的是这要回府看男人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属地老鼠,倒洞挖土呢!
最可恨是,叶无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