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吓了一跳,还以为顾成也到了秋家村,正东张西望的找,顾致远解释说顾成没来秋家村,去了其他地方。镇上的干部说大棚还在创始阶段,现在也看不出啥成果,不如等到冬天再来看。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带着顾致远又重新看两个棚。
下林不待见他,和姐姐打声招呼,拽着秋河与长生去别处玩耍。
大棚有两个,一个种菜,另一个养花。正在夏季,技术员们教着农民把大棚上的塑料布卷起来,以便通风,饶是如此,棚里温度犹比外面高两三度,呆上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他们在看的这个棚里主要种了些尖椒,也就是俗称的菜椒。菜椒的营养价值高,产量大,又正在夏季蔬菜难的时候,虽然只是试验性的种植,但也能采摘不少,拉到城里的蔬菜批发市场,很快就被哄抢一光。
上林希望能种出后世里五颜六色的彩椒,但据小张说目前国内尚未有这个品种,又追着问详细情形。她又不是农学出身,只买过吃过,哪里又对付得了专业人士的询问,只得托词说听国外的友人提起过,这才糊弄过去。但也算为他们提供了个方向,小张憋足了劲头要种出红红绿绿的彩椒。
边角也没空着,种了几垄西红柿,赶上西红柿下架最不好吃的季节,她也只能望柿兴叹,又去看了花棚,因地方有限,只养了青葱的万年青,并好养活的含笑,却也没有开花。
钻出大棚,抹把汗,琢磨着两座大棚规模太小,不说蔬菜,单只花卉,也须得大地方才能多培育几个品种。看着占地面积不小,实际可操作的只有简单几样,她来时抱着采摘盛夏果实的心情,如今却泄了气,篮子里也只装了几个菜椒并西红柿,不免丧气。
还不如去山上找野果收获丰富呢!
顾致远是个有眼色的,伸手一指,问:“那是什么?”
他们正前方,齐刷刷排了一溜架子,绿藤青梗,绿油油肥胖胖的悬着些长条瓜,表皮疙疙瘩瘩,看上去不甚美貌。
上林心喜:“苦瓜!”
炎炎夏日,心火浮躁,她仿佛看见碧绿的苦瓜拌着冰块盛在透明容器里。冲上去就要捡着最大个的扭,小张吓得连连阻止:“别别别,那是留种的,老了不好吃,你捡小的才嫩!”
上林回头吐吐舌头,不舍得放弃目标。
东逛一家,西逛一下,很快篮子里盛满了各色菜蔬。
自家没种,但好歹也是来到了秋家村的大菜地,还有那么多亲戚邻居呢,这个给把青菜,那个给根芹菜,顾致远又抱了个金黄的南瓜。
上林心想,好么,感情我不是为看我家大棚而来,倒像是来劫掠乡亲们!
其实她也知道,这点瓜果菜蔬在农人眼里实在算不了什么。自家菜地里多的很,吃也吃不完,卖又卖不出价钱,很多都白白霉烂。
她以前和顾成商量过的计划正在实施,镇上找了地方,正打算盖蔬菜批发市场——蔬菜大棚形成规模,蔬菜产量提高,总不能自家全吃了吧?她早就想好销路。随着生活质量提高,很快各个城市都要倡导菜篮子工程,子房镇的蔬菜不止要卖到全省,说不定还能进京支援呢!
做事要趁早,晚了就有别人学样。别看她好像什么都没管,实际上耳朵灵敏着呢,一早催着镇上和市里签订协议,通过顾成的关系得到省委支持,大力发展子房镇的农产业,不,不仅仅是子房镇。
以子房镇为基点,如果办得好,逐步把经验扩散,让全省都受益。
赶得也巧,她东张西望寻找秋下林,长生他们几个湿淋淋的提着鞋子回来了,一问,原来下河摸鱼去了。
这几个小子运气不太好,鱼没摸上来,好在诳来一罐头虾,不安的在水里摆动。
顾致远打算在秋家小住几日,已经得了家长允许。上林正愁无人帮她教导下林和长生的功课,闻言大喜,巴不得他在子房镇长住才好。
顾致远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一等一得成绩拔尖。
当下不顾下林撅嘴不乐意,要拉着他们去小酒仙吃饭。顾致远摊手:“随便吃口吧,浑身臭汗,总得先洗一下。”
上林想想:“也行,那就回家,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顾致远抿唇而笑。
下林翻白眼,小声嘟囔:“小白脸坏心眼。大男子汉的,连点汗水都忍不了,呸!”
望着他们几个远去的身影,秋河托着上林送他的几个菜椒嘿嘿傻笑。
姨奶奶扁扁没牙的嘴:“那是谁家的娃子,咋能进棚里捣乱呢?”
秋三奶奶回答说:“咱前边秋小二家的,建国他大闺女,能耐着哩!”
微不可闻的说,建国这两年越整越大发了,说是又建了新厂,能耐着呢……
秋家的姨奶奶吧唧嘴:“反常是妖,那闺女不正常哇……”
秋河暗想,可就是不正常,第一名考进重点初中……
秋下林坐在顾致远对面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他把眼睛瞪得溜溜圆,力图表达对顾致远的不欢迎。
顾致远鸠占鹊巢,丝毫没有扭捏和不安,洗好澡出来,换了身长生的衣服,舒服的靠在靠垫上翻看上林新近淘到的古书。
他第一次到秋家做客,但从心里觉得亲切。两人在信里讨论过的室内装修,珍贵的古书,别人当废品卖给她的明朝香炉,费尽口舌才得来的青铜镇尺,甚至于家具的摆放,拖鞋放在鞋柜第几层,仿佛都在梦里出现过,比在自家还放松。
不怪上林婆婆嘴什么都说,实在是两人通信的频率太频繁。说完古书就是摆设,说完家事还有零零碎碎,面对信纸、面对脑海中的顾致远,上林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和信任。
他自律、早熟、懂事,无论说什么都异常合拍,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彼此间只要一个眼神,已知对方在想什么,要说什么。
这同她和长生下林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不一样。
是发自心底的,合拍。
有时候秋上林想,说不定两人上辈子是同一个人呢,才会了解对方至深。比亲父母兄妹都更透彻。
长生回楼下洗澡换衣服,突然听见秋上林趴在阳台上喊他名字,忙走到阳台,仰头望。
上林踩着凳子趴在阳台上,使劲挥手:“长生长生,把那个水晶碟吊上来,哦,冰箱里的虾仁也拿出来,对了,拿几只冰棍,还有西瓜吧?”
他想想:“有。”
“切半只西瓜,鬼天气热的不让人活了!”
顾致远在客厅里听着,也走到阳台,趴着往下看,倒挺好玩。
“我下去拿吧,长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李长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顾致远发誓,他看着了李长生的白眼仁。
照理说,没人会对白眼仁害怕,但方才他那一眼,让他觉得,仿佛是掉进了能冻死人的冰窖里,什么热气烦躁全没了,只剩哆哆嗦嗦的冷寒。
再看,对方却已收回目光。
摇摇头,笑自己发傻。
压根也不用他们下去帮忙,上林一嗓子,秋下林颠颠的送来塑料编的菜篮子,轻巧大方。编织者心灵手巧,用不同颜色的塑料结在篮子正面勾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粉月季,趁着几片嫩绿的叶子,不像菜篮子,倒像摆在高级商店出售的工艺品。
顾致远看菜篮子看傻了眼,等他回过神,更觉得大开眼界。
一根绳子吊住菜篮,上林和下林把着,慢慢放下去,李长生接过,把她要的东西一一排好,说声起,两人合力又把篮子拽上来。篮子盛满了东西,颇有些重量,两人小心翼翼,劲儿往一处使,晃晃悠悠的,一点点把菜篮提了上来。
等到篮子到手,顾致远探头去看。
喝——水晶碟斜插着,被西瓜牢牢挤住不怕倾斜;蒙着保鲜膜的半个西瓜红壤绿皮,从冰箱拿出来起了一层薄霜;袋装虾仁被西瓜挤得缩在角落里,护住身单力薄的冰棍。
叹为观止哇。
眼见得秋上林轻车熟路,他知这三人绝非演练了一次两次。
上林嫌冰箱噪音大,买了回来索性放在楼下李长生家中。反正那个家平时没人在,也就长生和他姥爷回去睡觉。冰箱放在楼下,跑来跑去拿东西难免不方便,懒人有懒招,买回的菜篮派上用场,专门负责上下运送物品。
开始还有邻居觉得稀奇,后来看的多,也都见怪不怪。
李长生蹬蹬蹬跑上楼来,三人相对,开始还有点别扭,后来顾致远说起了游戏,下林眼里直冒光,请示过厨房主厨秋上林后,得到一个小时游戏的许可。拉着两人直奔书房,取出珍藏的任天堂游戏机,开始疯狂竞技。
上林早就买回任天堂游戏机,但严格限制哥俩的游戏时间。男孩子都爱玩,别看顾致远平日早熟懂事,却也对游戏情有独钟,很有研究,没一会儿就玩到一处,称兄道弟。
等到上林喊他们吃饭,秋下林搭着顾致远的胳膊出来,一路走一路拍,嘴里称赞不停:“好样的好样的,回头你好好和我说!”
长生黝黑的脸上也难得露出兴奋神色,看来是遇到了高手。
上林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安排几人入座,下林跑去分发筷子。
家里有长生他姥爷昨天丢过来的新鲜蕨菜,这东西在北方算个稀罕物。蕨菜生长在密林里,南方产出较多,子房镇附近几座小山山浅林稀,很少见到蕨菜。上林估摸着,他应该是去了较远处的大山,顺道摘回。
蕨菜放在开水里滚一波,捞出来凉水一激,碧绿可人。虾仁在水里泡着,她又切了细细的鸡脯肉丝,过油炒了鸡脯肉和虾仁,最后才放蕨菜,出锅的时候蕨菜犹青绿喜人。
苦瓜切成细细的丝,没有时间冰镇,只得开水锅里淖了两三分钟,淖去苦味,又放了盐去渍,盛在水晶碟里,加糖加醋,更映衬的苦瓜丝碧绿如玉,水晶碟晶莹剔透。
长生他们诳来的虾有一罐头盒子,也够一盘菜。
个头虽然不大,但河虾胜在新鲜。
打了一个鸡蛋在面糊里,虾身上稍微挂点面糊,放油锅里炸,摆在白盘子里,通红的保持张牙舞爪模样,咬一口嘎嘣脆,又鲜又香。
主菜做了道麻辣肉片,吃的三人鼻涕泪水直流,大呼过瘾。
闷了满满一锅米饭,三人低头猛吃,一个赛一个。看的上林直摇头,怪道老话说,半大小子磕落猪,平时不觉得,今天只有他们几个吃饭,倒觉得三个都是饭桶,就着不算丰盛的几样菜把锅吃了个底朝天。
长生犹未过瘾,但盘子里早就不剩菜肴,他捧着还剩下半碗的米饭,期待的瞅着上林。
另两个也都摸着肚皮。
她无奈,幸好厨房还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急忙连盆端上,三人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吃到最后,碗盘都干干净净,一点葱花都不剩。
下林捧着肚子挨着沙发上直叫唤,连说吃撑了走不动道。顾致远觉得他平生从没吃过这么多饭,简直要把肚皮撑破,但和长生他们吃饭实在是痛快之极,从小学习的餐桌礼仪抛到脑后,稀里哗啦吃的痛快,连带着米饭也多吃了一碗。
略歇一歇,长生自觉地收拾碗盘去洗碗,下林一手捧肚子一手拿抹布收拾餐桌。顾致远觉得不好白吃白喝,想要替他,见上林摇头,也就作罢。
下林这会儿丝毫不觉得他讨厌。来者是客嘛,再说家务分配向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