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柔,朕曾允你一世后位,可朕到底还是食言了。不过,若想保全杰儿,又要封住悠悠众口,朕不得不那么做。”
“我明白,深宫高位,空名而已,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不在乎了。”
“那朕用接下来所剩不多的时间,来补偿那些年的空名可好?”
萧则柔猛然一抬头,直直的看着凌皇没有说不出话。
“朕也知道,现在似乎是太晚了些,但生老病死,即便朕是天子也无法控制……”
“不要这样说。”萧则柔用手轻轻封住了凌皇的口,“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的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
“则柔。”凌皇一边温柔的唤她,一边拿下了她封在自己口前的手,紧紧握在手里,“这次,朕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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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了几日,才终于在凌凉边境,赶上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慕鸾、慕鸾!”白宸在她身后大声叫起来。
慕鸾闻声停了下来,调转马头,冲向正向自己奔来的白宸。“你还真的追的上来?”慕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对着白宸说道。
好不容易赶上来的白宸,勒住马,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还很急促。“通……通往凉国的……就这么一……一条路,我怎么追……追不上你啊?”白宸停下来,稳了稳呼吸,待能语气连贯后再次开口,“不过,除了我自己,你就是我见过骑马骑的最快的女人。明明没差多久,竟然让我追了这么长时间。”
“呵呵,除了我娘,你也是我见过骑马骑的最快的女人。”
“哦?那我倒是很想和王妃结识下,看看究竟是个怎样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呢!”
慕鸾笑着摇了摇头,“我娘不是什么女中豪杰,她是个很温婉,很安静的女人。除了偶然的一次,我发现她骑马骑的那样好,整个人脸上也带着平日从来没有的光彩。我甚至觉得,只有那一刻,她才是活着的。”
“或许,骑马对于王妃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呢。”
“可能吧,但她从来都不会多说什么王府以外的事,长这么大,她唯一教过我王府规定之外的事就是骑马,虽然只教了我一天,她便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教下去,但我每一次一踏上马背,脑海里都能浮现出我娘扬鞭快马和教导我的场景。”慕鸾一点一点翻动着回忆,口气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哀伤,低垂的睫毛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白宸从来没有见过慕鸾这般模样,慌张的安慰道:“王妃这样外柔内刚的女人,最是让人欣赏,想必现在在王府里也是最受人尊敬的。”
“的确,她是那么值得令人欣赏的一个女子,偏偏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都欣赏不到。”慕鸾咬着唇,视线里竟已出现氤氲之气……
第七十五章 前行!前行!
“她的丈夫和她孩子的父亲?”白宸疑惑道,这不应该是一个人吗?
“一个是被皇上硬塞给王妃的王爷,一个是酒后认错人,一夜成祸的皇上,我娘就是那个用来强加,被认错之人。”慕鸾的口气里含着淡淡的讽刺。
“这……这些可是慕含那日告诉你的?”白宸警觉的反应道,“我就知道她做的肯定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慕鸾,我向来最敬佩你的冷静才智,你可不能因为她那几句话,就被轻易离间了,这些事千错万错都是皇上的不对,你又何苦因此离开?”
“是他的不对,可结果就要由我们这代来承受。按此来说,亦城,他就是我的亲哥哥。”
“怎么可能?不,不会的!亦城可都知道这些?”白宸诧异的问道。
慕鸾点点头,“他知道的或许远比这些多。”
白宸先是一惊,随后转念一想,说道:“既然亦城知道你的身份,若他真是你的哥哥,他定不会如此对你,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自己,他一定会克制的。但既然他如此待你,就一定会对你,对你们的未来负责。慕鸾,你不要不自信你们之间的感情,相信你静下来想一想,也一定会发现其中蹊跷的。”
“蹊跷?呵,他和我都生长于皇室,生命中本就存在了太多的蹊跷。”慕鸾别过头道。
“看来,你也并非没有察觉。”白宸叹了口气,是啊,以慕鸾的智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那你为何还要离开?”
“那么你呢?”慕鸾忽然有些不着头脑的问道。
“我?”白宸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是啊,我也是在逃。”
慕鸾接口道:“楚城那惊天一炸,这一路上我是没少听人说起,而在凉国更有让你付诸数年青春,并且差点育有一子之人。左面是老四,右面是景天,你和韩锋夹在中间,心里总是会觉得别扭的吧。”
慕鸾的话句句戳中白宸心底,一个生死相随,一个爱恨纠缠,即便是再冷血之人,又如何能做到毫不顾忌的放手再爱?若不去解决、了断,给彼此些时间平复这一切,还怎么爱得起?
“可你们……”白宸迟疑道。
“你是被旁人的爱怨所累,而我和他则是被身份,被打不破的宿命所累。曾经我也想过如果足够勇敢,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可是到头来,我才明白这些都是我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罢了,他现在是太子,将来是国君,无论我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旁边,这一生都是注定永无休止的斗争,算计得了这次,能不能算计得了下次?就算真能把机关算尽,到头来,感情的分量还能剩多少?爱情是经不起太沉重的背负的。”爱情,曾经一时间蒙蔽了慕鸾的心,那天慕含的到来,确实让她清醒,不仅仅是因为她说的种种阴谋,而是她戳开了自己和亦城小心翼翼缔造的蝉翼幸福,戳醒了自己的心。
他是太子,他是帝王。
他的生活注定是充满权谋相争,腥风血雨。
即使他肯为她造一幢远离纷扰,呵护备至的象牙塔,可到底这象牙塔是被筑构在阴谋与鲜血上的。
隔绝的了一时,隔绝不了一世。携手同行抵不过凡尘宿命。爱情经不起太沉重的背负!
每每想起她隐忍、委屈了一辈子的母亲,慕鸾就心有余悸。
依附,从来就不是慕鸾想要的姿态!
与其努力把温暖美好与丑陋罪恶隔绝,不如投身其中,主宰黑暗,赢得光明!
“我早晚是会回去的,只要我整理好自己。”白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呢?你有一天会不会放下这些感情的附累,孑然与他相爱?”
“这不一样,有些东西是一辈子都放不下的……”
未待慕鸾说完,白宸便打断道:“哪里不一样?能背起来的东西就能放得下,只要肯舍得。”
“可他会是帝王!”慕鸾大声说。
“若他愿意为你不做这帝王,舍弃天下呢?”白宸抓起慕鸾的一只手,声音更大,双眼定定的看着慕鸾问。
“我……”慕鸾是真真的犹疑了,她甩开白宸的手,别过身。舍弃天下?真的会有男人愿意为女人舍弃天下?史书里把但凡能左右帝王之心的女人都记载为妖媚惑主的红颜祸水,把被被蛊惑的帝王记为沉溺美色的昏庸之君。自己从没想过,在那些世人的品判指责里,有一种舍弃会是因为爱情!那么亦城呢?会为自己这样?不,不,怎么可能?事业是一个男人的根基,谁抵抗的了江山的诱惑?况且那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也是他应得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放弃?
但,乍一听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动摇,甚至动心,可这些到底都是建立在一个太奢侈的假设上。
半响的沉默过后,只是一句,“走吧,天快要黑了。”不待白宸再说什么,慕鸾便驾马转身,只身向夕阳交融的黄沙里走去。
身后的白宸很想再劝解些,却只刚张开口,便停住了,说不出话来,再动听的语言怕是也叫不回慕鸾的心。只得,双腿一夹,驱马赶上前方的慕鸾。当初一起回来,如今也是一起离开,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实际却是什么都变了。
落日残阳,满地金沙,两道纤弱倔强的身影,比肩而行,落寞却美到极致。
苍凉之中,最决绝坚强的姿态便是前行。
前行,去往涌荡里,去往激流里,去往一切的未可知里。
曾别离的土地,可以被再次踏足;曾怀揣的心情,却无法被拾起。
所有美梦都到了该被唤醒的时刻,长路漫漫,世事险恶却,不求庇护,不求眷顾,终究只能自己走完。因为,只有经历过,体验过,才会明白,才能赏略到沿途的风景,不枉一世为人。
无论生命曾给予你多么盛大的礼遇,唯有前行才能不朽,唯有奋斗才能永恒!
临近消失的阳光总是会格外靠近,充足,两抹倩影终于消失在了漫漫黄沙里……
女王卷
第七十六章 重踏故土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是来到了凉都城门前。当初是绝尘而去,如今亦是快马而回。
“吁,”慕鸾停下马,“好了,你该进去了。”她向白宸说道。
“怎么?你不回去?”白宸疑惑。
慕鸾摇摇头,“看来你真是健忘,我该回的是太平行宫。”
“呵,你若不说我还真的差点儿忘了。”白宸恍然大悟般,“最是帝王多薄情,今日把你捧得高高在上,明日便把你打入深渊,不过一切都是暂时的。”白宸并不知道慕鸾被贬至太平行宫的具体原因,可身在后宫多年,见惯了皇帝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而慕鸾不外乎也是因为这些,所以她试图安慰慕鸾道。
“皇城边儿,天子脚下你也敢说这样的话,胆子还真大。”随后慕鸾又压低声音,“再说,他多情薄情又与我何干?”
“后宫女人要是都能像你这般想,应该都会好过很多吧。”白宸忽然落寞的感慨了这样的一句,但很快的,她又扫去脸上的幽怨,换上一副笑脸,“冲你这么绝情绝义的一句话,我与你一道去太平行宫。”
“与我一道去?可……”慕鸾不禁犹疑道。
“不欢迎我?”
“不是,只是皇上并没有允许旁人踏足太平行宫。”
“那皇上可允许过让你我现在站在这儿?”
闻言,慕鸾扑哧一笑,想想看,莫说这个无拘无束惯了的白宸,就连自己违背景天的旨意的次数还少吗?一条私自离宫,不,应该是私自离国,就足以掉脑袋了。
“放心,既然我能几次三番的从皇宫出来,自然进得去太平行宫。况且,况且就算我再晚些回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白宸的口气又覆上了点点哀怨。
慕鸾见她这般,便笑着缓解道:“天底下有谁能挡了你的脚步?那就请娘娘去嫔妾委身的陋室去坐一坐了?”
白宸果然被慕鸾这样的口气弄的好笑,真真想起了当时刚认识慕鸾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同为后宫中人,虽然现在也是,每每见面也是这般的口气。
于是,白宸一边走,一边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我来到凉国,在后宫中听到的关于嫔妃的传言最多的便是你,而我最后一个见到的也是你,并且还有那么让人过目不忘的一舞,我如何能不记得?”
“其实,那次不只是你,很多比稍早些进宫的妃嫔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我。”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算幸运的。”
“不是你幸运,那次我就是为了见你才出席的。”
“为了见我?”语气虽是疑问的,慕鸾心里却是明白了些,八成是亦城授命的吧。
看着慕鸾的表情,白宸知道她是明白了过来,心里是想到了亦城,才会露出纠结的模样。白宸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