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娉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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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娉兰(完)-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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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月,冰雪初融,我与子煌的行驾启程,终是回到那风雨欲涌的皇宫……

※ ※※※※※※※※※※※※※※※※※

本是早上到的承安门,却因那一串繁礼,直到正午才回到寿德宫。

那里一切都没变,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只是几个小宫女见到我分外想念,喜庆溢于言表。

说了会子话,才各自散去。

这时定儿过来禀告,张贤妃和几个婕妤各自拿了礼物,过来看我。

长途跋涉,本来就累,现在也没什么精神,便只让定儿请了张贤妃。

一年多没见,她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温婉楚楚,菡萏出水般的模样。

请她喝了茶,闲散的聊着我不在时宫中的事情。

就跟寿德宫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有意无意的提了下,皇后最近身体可好?

她捂着嘴轻轻笑:“还算不错吧,只是偶尔会发些脾气。惹得几个婕妤宫人不太敢去她那里。”

我听明白了,看来是不太好。

在边关临行前,我便遣派了父王留在军中的亲信给父兄带了消息,告诉他们我的计划。

当然那竹简的真伪并没直说,我想父王也不会在意这些,他的目的只是肃清朝政,那用什么手段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既然父亲开始对董家施压盘剥,那董后的精神,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暗自寻思父亲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又想应该找个日子见见大哥,与他商量之后该怎么去做。

就这样愣了半晌,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去。

子煌自回来就紫宸殿接待百官,现在差不多也要回来。便将一直随身带着的竹简拿出,又看了一遍。商容铁画银勾,落款早已用董商的笔法改成了他的字号伯成,又让精于摆弄稀奇药材的廷之做了些手脚,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其实自那日起,我便一直在想商容跟我提过的事情。

董家势力过于庞大,轻易不能去动,如果动了,就要做好伤根本的准备。那现在的永络是否可以承受这次动荡?

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就万分的烦乱。而越乱,我越分不清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董家终归是要除掉的,恶瘤不清,身体便不会好,就只能割伤皮肉,不过如果假以时日,应该会慢慢康复吧……我如此乐观的想。

第二日,父亲有信送来,通篇都是问候的句子,只在最后加了句:一切依你。

便什么都明白了。

先前见张贤妃时,有意无意的将父王对董家的意思透给了她听,她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精明,那些话什么意思她定会明白。

又叫了些朝中处于中立态度的老臣,若有若无的提点了两句。

由于我在东北战乱中立有显功,有些官员已经开始向我靠拢,看起来一切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了许多。

然而这一切,我对子煌却是只字未提。

※ ※※※※※※※※※※※

这日醒来,换上了以往的宫装。对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竟是那样的陌生。

转过头问定儿:“我变了么?”

定儿抿嘴一笑:“主子一直是这样天仙般漂亮的,要说变,也只是多了些妩媚而已,奴婢的额娘说过,女人呀,到了这个年龄都要变的。”

我摇了摇头,手扶在镜子上,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我真的是变了。”淡淡的笑,嘴角却有些微的苦涩涌了上来。

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又会变成怎样。

下午,哥哥来了。

将竹简教给他,又写了封书函,让他转送给商容。

父王从前就一直在留意董商的行动,也掌握了不少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罪证,但那些只是些小鬼,根本无法撼动董商的地位。

如今,却不同了。

即便只是栽赃的证据。

“你做的很好,父王说他以你为荣。”哥哥吻着我的额头,那样的高兴,“现在朝中不少中立的大臣都已倾向了父王,而张央也决不会放弃这次斗垮董商的机会,还有,你知不知道父王来了。”

“父王?!”我惊呼,“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哥哥捂着我的嘴,要我低下声音,道:“父王只是秘密前来,并未告诉任何人,主要是为了确认张央不会倒戈,所以宫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只要皇上信咱们,董商一派这次绝对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信誓旦旦,我心里却万分的复杂。

“是这样……”轻声道:“宫里,我想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声音很小,哥哥似乎并没听见。他收起了那块竹简,连同我写给商容的信,向我告退。在临出门时他又有了几分犹豫,转身对我说道:“兰,其实……”他踌躇了半晌,终是没有说下去,只揉了揉我的头,道:“我家小妹,看来是长大了,以后你还会有更大的担子,要多加保重。”

我点头,送他出去。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的肩膀,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坚强……

※ ※※※※※※※※※※7

1092年三月一日。

杏花开始绽放。人依旧是那些人,却有了些许的不同。

今早哥哥在朝堂上,参了董商一本。

罪名是:结党营私,滥用职权,残害百姓……并将数年来父王收集的罪证呈了上去。还有张百官的联名上书。

并没有指出通敌卖国的罪名。

结果只是送交大理寺、御使台、刑部审查。

晚上子煌回来跟我说起了这件事,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在睡下时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我的心立时就紧了起来。

三月七日。本来僵持的调查有了些微的眉目,忽然每日开始有数十本匿名状告董商的折子呈上,到后来,竟是发展成了群臣声讨的模样。亦有大批原是董商旗下的臣子加入,形势变得诡异非常。

我每日都能听到有官员被罢免定罪的消息,等到了三月十四日,哥哥便向大理寺呈送了董商通敌卖国的罪证。

此时的董商已没有精力辩驳,加之廷之与商容的证词,眼看董家就要崩塌。而我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了些不安。

事情太过顺利。

董商无论怎么说,也权倾朝野了十余年,根基早已稳定,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倒覆?

正在我疑惑间,忽然记起了哥哥曾对我说过的话:“兰,华家早已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你离开了一年,一年,什么都会变的。你就算想想也该明白,父亲为什么在这一年里都没跟你联系,还有,为什么要你领兵出征。”

这下不安竟是变成了恐惧。我开始觉得这次朝中巨变,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不管那竹简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或是有没有那个竹简,结果终究不会改变。

三月十四日,雨。

朝中依旧一片纷乱。

子煌最近很少来寿德宫,大概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事情与我的关系。只是不想跟我提罢了。

我们之间,竟是变得奇怪了起来。

举着油布伞,在寿德宫门口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没让定儿跟着,只是自己想理清一些事情。

低着头走了许久,忽然在伞下看到了那双明黄绣龙的靴子。

立时停住,心里想的竟是要逃。

都到了此时,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攥着衣角,觉得有雨滴渗到了脖子里,寒凉的让人发抖。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他道:“我刚从母后那里回来,她跟我说了许多东西。还有你父王的事情。”

“恩……”点头。又是沉默,只觉得远远近近的都是雨声。

飘忽不定。

他撑的伞上描着青鸾盘龙,那样富贵狰狞,与他似乎格格不入,与我也是。

望着他身后,水云天连成一片,雾气朦胧了高墙深宫。

我忽然丢开了手中的雨伞,伸出手抱紧他。雨立时张狂的落了我们满身狼狈。他的手在我的腰上,我的头在他的心口。

却没有温暖。

怎样都是寒冷。

他低叹,带了几分自责:“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我摇头。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触到了我的唇,然后翩鸿的吻过。

像是别离。

“我想,我以后再不能来寿德宫了。”

他这样说着,慢慢将我松开,然后就是离去……

我只看到大雨中,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的世界,似乎渐渐的陷入了黑暗……

第 52章

惊喜,在这种黯淡的日子。

然而我却不能再走出寿德宫,齐太后也下了严令,任何嫔妃宫人不许与我再有接触。

名目是怕扰了我的胎气,实际上是她已经开始担心起我父王迅猛膨胀起的势力,从现在起软禁我,未尝不是个牵制我父王的办法。

而子煌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即便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

四月中旬,董商的事情已经到了平稳的缓和区,败落有如巨山瓦解,朝中局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董商谋反的罪名也在父王与哥哥的谋划下就那样定了下来,诛杀九族,秋后问斩。董皇后也被贬到西僵,成为庶人。

我的仇,就这样报了。

但我却觉得更加空虚,每日的心都在抽紧,被浓重的失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开始迷茫,迷茫我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五月的天气分外暖和,定儿帮我在院子里搭了个软榻。

慵懒的倚着,任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柔软而平和。

伸手覆向小腹,已经开始隆起。这一胎分外的安静,到目前为止还未有过任何的妊娠反应,大概是个女孩吧……不像上回,才一个月就那样折腾我。

唇角露出了抹笑容,也只有想到这个孩子时,我才能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就开始想他,想他细细的眉,温润的眼,粉红的唇,想他的气息,更想念他熟悉的体温。

但这一切似乎都要被我亲手毁掉。

我对不起他,但我不想后悔。

轻轻抚摸着小腹,知道那里正有个小生命在慢慢成长,就忍不住要一阵傻笑。

“没关系,你还有娘在身边,娘会牵着你的手,领着你慢慢长大,再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再也不会……”

蜷缩着身体,不知不觉慢慢的睡去。

梦里几番镜花水月,一触即碎,醒来时人已经在屋内的床上。眼角的泪水似乎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猛的起身,恍惚间有几分失神。急忙大叫着喊来了定儿,抓着她问:“今天有谁来过吗?”

定儿的脸上迷茫一片,不知我在说什么,就干脆问她:“是谁抱我进来的?”

“抱您进来?奴婢不知道啊,您吩咐奴婢不要靠近,奴婢就去外面给您炖安胎的药材了,这才刚刚回来。”

“是么……”缓缓松开抓着她的手,一片颓然:“你下去吧,我有点累了。”

她的脸上闪过担忧,忽然对我说:“小姐,您太苦了。”然后趴在我的床边开始痛哭。

我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急忙扶起她,拿起怀中的帕子帮她抹掉泪水:“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却摇头:“小姐您一点都不好,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你呀。”拉她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定儿你已经很好了,只是女人有时候总要面临这些选择。等你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明白。对了,记不记得那个陆青,等到了秋天,你就出宫吧。”

她浑身一紧:“主子您要赶定儿走么?”

“不是赶你,只是没有人非要跟着另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定儿你有你的生活,这么多年,我霸占了你太多,再缠着你,怕我就还不起了。”

她却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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