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大门洞开。照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擂台,上面站着两个光着上身,穿着短裤的人对打。
擂台下面有许多软垫,以及木桩、沙包等格斗训练的器材。
木桩我是熟悉的,儿时练拳时,没少打过。开始打得我手都破了,后来慢慢进化,打木桩就像弹棉花。就算是这样,我的手掌还是十分细嫩。
这是我一向十分自得的一件事。
我这边自顾自回忆着,再瞧以太时,却发现他竟与这里的一位拳师对上了眼。
两个大男人,隔着百米多远的空气深情凝望着,热泪盈眶。
我一个哆嗦。看不出来,以太还有断袖之好?
那位拳师在所有练拳者中显得十分不同,{奇}他没有□着上身,{书}而是穿着休闲的服装,{网}看上去很瘦,脸色蜡黄,无精打采。
很快,我大约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因为我看到以太朝着那个人飞奔而去,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我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两个有相同性取向的人在这片刻之间对上眼了,于是我问身旁的小三儿,那个人是谁。
小三儿语气恭敬地说,他是司马动在三年前请来的教拳师傅,是练习泰拳的。很能打。是泰国人,但有一个中文名字,叫马岩。
那么,应该就是以太的故交了。我记得,以太也是练泰拳的。
二人密语几句,话了别来之苦,大约是顾虑着有外人在,没有多谈。领着马岩朝我们走来,以太喜形于色地介绍着。
原来这位马岩是以太当年打泰拳时候认识的朋友,两个人还打过一架,但没分出孰优孰劣,就此英雄惜英雄,成了好朋友。
“中国真是太小了,你为什么也来到了这里?”以太这样问道。
马岩道:“一会儿再跟你说吧。”又仔细看了看我,笑道:“这位小姐也是练家子?看你的下盘很稳啊!”
我微微一笑,点头算是默认了。马岩邀请我跟他比试一下,但我没有同意。
我的身手,还不宜在这个时候亮出来。出门之前,爹曾经告诫过我,不能随意显露功夫,要牢记,自己的正经身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偷。
闲话不久,我一个人去了厂房后面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一栋装修精美的屋子,各种生活用品俱全。
重重地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坐下之后,我不由低低一笑。世界果然是小的很啊,谁能想得到,司马动请来的拳师,竟然是以太的故交?
人与人,事与事,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没有发现,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
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这里距离厂房有一段距离,而且隔音做得不错。我想,今晚我大概可以睡一个香甜的安稳觉。
在我将将入梦的时候,我朦朦胧胧听见窗户外面有脚步声。起初没有在意,但是后来,我慢慢觉得,那个脚步声似乎正在犹豫着徘徊。
我的心中一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三步两步赶到窗前,想看看是谁在外面打扰本大小姐睡觉。
一把推开窗户,外面空空如也。夜色如水,草木不生,更别提人影。
但是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又将头扒拉出去,看向房顶。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墙头一闪而没。
我打了个突兀。
在那个人隐没到墙外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空空荡荡的袖子。
大师兄?
摇头否定。他不可能在这里的。
那么是我看错了?
我打了个哈欠,可能真的只是看错了吧。
接着睡觉。刚才清醒了不少,我暗自发愁,再要找到好的姿势,好的状态去入眠,恐怕就有一些难度了。
可能老天今天那双狗眼瞎了,本来就没打算让我睡觉。这刚刚闭上眼睛,外面又传来了聒噪。
穿衣出门,我心说今天你们不让本大小姐睡觉,我就让你们一个个都嗷嗷叫!
堪堪走了没多远,我却遥遥望见在厂房的门口,刚才练拳的人都站了出来。司马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空降了,清点着他的人马。
开始行动
我不明所以地朝司马动等人走去,他看到我,笑道:“丑丑,你来得刚好。我正准备叫人找你。”
我问他这是干吗。司马动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今天晚上就要带人去寻那王小帅的晦气。
我偷偷说,你当帝都是你家开的啊?要是被抓住了,可要判你罪的,“现在是法治社会。”
司马动哈哈笑道:“咱们只鸣枪,不伤人!兄弟们,跟着我,淮南别墅走一趟!”
淮南别墅就是王小帅居住的小区,我常去,认得路——哦,我是指认得回来的路,不愁肚子里没有逃跑路线。
出行的,算上我跟司马动,一共有二十个人。乘坐三辆面包车。夜深人静,车也开得快。不过十几分钟,便齐齐停在了淮南别墅的大门口。
不过没有人下车。
司马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我与以太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特别荒诞。出师无名,贸然而来,这……这大约就叫做扯淡了吧?
司马动打电话联系了一个人。黑暗中,我只看到他神色轻松地点着头,随即挂断了电话。吩咐手下道:“叫第一辆车在这里候着,王小帅会在一个半小时左右回来。另外一辆车的人跟我走。”
汽车究竟驰往何处,我不得而知。窗外街灯在高速之下连成璀璨的一片,绵延开去,仿佛一条发光的长龙。这时,司马动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听后道:“稳住,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又通过手机联系前面开路的汽车,告诉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我心中默念出行前他说的那句话:鸣枪,不伤人。
揣摩了一会儿,我纳闷起来。司马动的意思难道是放空枪?我擦,这不是浪费子弹吗?我深刻怀疑他今天吃的东西都吃到脑袋里了,左边是水,右边是面,动动脑子,就成了浆糊。
只希望刚刚因为以太的加入而带来的些许优势,不要让司马动这番胡闹给败光了才好。
后来,我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司马动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他没有败光这些优势,而是通过简单的方式,将它们加强了。
******
我们的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我以为是到达了目的地,游目四顾,没看到王小帅的身影。两旁还是公路,亦没有任何娱乐场所。
忽然,不远处传来撞车的声音。
司马动拍拍大腿,告诉我,事情成了一半。
我问,撞的是咱们那辆车?
司马动点头。
我说哦,“那么现在呢?”
司马动道:“他们撞了王小帅的车。”
我说我猜到了。
“我们先安静的等一会儿。小小的车祸会有办法不可收拾的。”
我们这辆车一共有五个人。司机与一位打手坐在前面,我、司马动、以太三人坐在后面。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寂静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了电话的铃声。
司马动故意开了免提。
电话那一头的呼吸沉重。
“动少,我们被打了。”
司马动说,别着急,我们这就到。
又往前走了不过一公里,我们到达事发地点。是一家酒店。但司马动刚才已经告诉我,这里其实是地下赌场,王小帅的地盘。
此刻,这家酒店的门口站了不下五十号人。那些穿着利索,神情轻松的,司马动都认识,含笑打过招呼。我们的打手站在面包车旁边,鼻青脸肿。
面包车前脸被撞瘪了,另外一辆看上去十分高档的黑色轿车,左边副驾驶的门被撞坏了。
王小帅今天梳了一个中分,恐怕是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所以对司马动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小人得志不外如是。我认定了他会输。
斗争开始的时候,志得意满的人一定会输。
因为人生一定会有转折。那些觉得自己会赢的人,没有想过这种叫做转折的东西。所以他们不会赢。
王小帅皮笑了,肉却未笑。
“动少,他们说,是你的人?”
“不错。”
“啊哟,真是对不住。开始的时候他们没自报门路,我手下的人见他们撞了车还那么嚣张,下手重了一点。动少大人大量,千万包涵。”
司马动说,你的车,撞了我的车,还派手下打人。
王小帅说不是,是你的车,撞了我的车,出口骂人。我们是失手。“年轻人,血气方刚是正常的。我们这些当大哥的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吧。”
司马动笑了笑。
“我不跟你计较,可是我要跟他们计较。今天谁动手打了人,站出来,跟我回去。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这件事。”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是你们的人撞了我的车。”
司马动的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刚才跟他说话的人。他们接触到之后,只发生了两种反应。一种是扭头看着王小帅,一种是报以善意的微笑。
司马动很满意。
“出来作证吧。看来我们需要一个公平。”
王小帅道:“对,我们需要一个他妈的公平。”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王小帅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了。司马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重重说出了公平两个字。
这一回,终于有人向前踏了一步。
王小帅又笑开了花。他说,陈东明,没亏了帝都四少的名声。你一定要跟动少讲个明白。
陈东明看上去比司马动和王小帅都要年轻。不过,大概是自小从这种环境下长大,脸上写着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城府。
我只记得他笑起来很好看。二十二三,可能是将要花败的年纪,但他就像鲜花盛开。
我一下子着了迷,呆呆地将他望着,浑然没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王小帅像爆炸的地雷,愤怒极了,指着陈东明的脸,骂他吃里扒外。
陈东明说,是你要让我出来作证的,我明明看到是你的人撞了动少的车,还出手打人。
王小帅身边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开始露出明了的神色,不那么轻松了。也许他们已经明白,今晚,司马动要与王小帅分出第一局的胜负。
这将影响到他们以后支持的人选。
王小帅开始骂人了。没人理他。
司马动说,现在他要将王小帅的人带走。
我又朝陈东明看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注意到了我,也在笑。我想,司马动刚刚在车子上面,就是给陈东明打的电话——
司马动在从以太的口中得知王小帅的势力分布之后,很快做出了捞回老大地位的决定。所以,他给一向支持他的陈东明打了电话,得知王小帅正在他的地下赌场,邀请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用这样的方式布告天下,他已经成了帝都城中实质意义上的老大。司马动不行了。
这家赌场是王小帅势力较弱的一个地区。所以,司马动就选在了这里,于所有人的面前削弱王小帅的威风。
——我将司马动的计划在心中重演一遍。有心算无心。我十分好奇,司马动要如何将这场戏演下去。
王小帅求证无果,狗急跳墙,从裤腰掏出枪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跑到被打的一个年轻人面前,手臂高高抬起,顶住了他的脑门。
“你说,究竟是不是你撞了我的车?下了车还骂我老妈!实话实说,不然一枪崩了你!”
司马动默默看着,与陈东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那个人摇头。
王小帅黑黝黝的脸变成了紫黑。
他说,我再问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然后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那个人说,我说。
王小帅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说,是你撞了我们的车,还要打人。这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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