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不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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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不走空-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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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儿咬着嘴唇。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将心里的疼痛稍微淡化一点。

不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是啊,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驻留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叶茂很快追上了我,奔跑的身子在近处滞了一滞,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步走来。

我模糊着眼睛,泪光莹然,只能约略看到叶茂担心地脸。

他的手掌攥成了拳头,搁置在嘴边,“我都听到了……你跟你的大师兄的话,我都听到了。丑丑你……别太难过。”

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的,大师兄的名字,那悲伤如同我见所未见的宠然大物,带着冰凉刺骨的风,一股脑儿,侵入了我的身体。

我告诉叶茂,“我恨他。”

叶茂走来的脚步突然就顿在了那儿,眼神疑惑而又萧索,“有多恨?”他动了动嘴唇,这样问我。

“特别恨。”转身,我说得淡然自若。

他便笑了,抬起头来,“没有爱,哪来的恨。有多爱,就有多恨。”

有多爱,就有多恨?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直到现在我对俞冲还是念念不忘!

“别傻了,恨和爱怎么能够连在一起呢?我们……这就走吧。”

“不回去救他们了?”

我走向下山的路,“啊,不回去了。俞冲说不会杀他们,就一定不会杀他们的。反正地图的事情丁坚也不知道,不怕被俞冲抢了先。”

“那咱们去哪儿?”叶茂跟上了我的脚步。

“就去帝都吧,先将情况告诉司马动。然后咱们再一起去找地图,我可能知道地图在哪儿。”

丁坚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轻声说,“每次都听你的,这一次我也听你的。”

******

我们抵达帝都已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叶茂连夜赶路,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将我送到了司马动的办事处门前。人累得不成样子,连下车的精神头儿都没有,我前脚下车,他便趴在方向盘上睡下去。压到了喇叭,“滴”地长鸣,倒惊动了办事处里面的人。

我将叶茂唤醒,告诉他睡觉去上面。这个时候,司马动迎了下来,远远就听到他的笑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丑丑回来了!”张开了双臂,热情地走过来与我拥抱。

久别重逢,当真是人生里一件重大的喜事。我暂时忘掉了以前所有的不开心,与司马动携手上楼。叶茂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连打哈欠。走到二楼,要去为他安排的房间里睡觉时,将我拉到一旁。

“你小心点,我怎么看那司马动对你不怀好意呢?”不管司马动是否不怀好意,反正叶茂先是不怀好意地看了司马动一眼。

我当是多么重大的事情,闻言不禁一笑,“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从哪儿看出来了?”

叶茂气道:“他拉你的手呢!”

我大窘,赶紧为他推开门,让他去床上躺着。接着,我跟着司马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照例为我沏来茶水。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司马动还是老样子,只是言谈之间,多了一点以前没有的霸气。我就此推测,整个帝都的地下势力,自王小帅死后,应该都被他接手了,于是笑着祝贺,“动少春光满面,事业上一定很得意了。哈哈,希望你越来越红火,大初三的,给你拜个晚年。”

司马动端着茶杯,笑而不语。抿了一口,才说:“我看那叶茂,好像对你大有意思啊?”

“……啊?”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

司马动嘿嘿一笑,“我可是听到了,他刚才跟你说话的时候,醋劲儿可挺大。”

我说,“动少爷,别拿我开涮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回帝都?”

司马动笑着说,“你想说一定会说的,更何况,就算没什么事情,你来了我也该好好款待啊。”

我皱皱鼻子,笑道:“就你的嘴巴会说。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的,可不是个好消息。你要做好准备了。”

司马动夸张地严肃起来,从沙发上起身,肩正背直,忍着笑道:“杜大小姐说吧,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我不由“噗嗤”傻乐,然后才把何足道找到了丁坚,可是半路却被俞冲掳走的事情告诉了司马动。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俞冲原来跟我有很大的交情,他答应过不会伤害他们。而且,丁坚也不知道地图究竟在哪里。”

司马动放下心来,“那么你来找我,是约我一起去救丁坚他们?好!我这就去清点人马。”

我忙将这位不淡定君拦住,“他们的事情先别着急,眼下丁坚是一块烫手山芋,有人替你照顾着,就让他照顾着吧。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带着人,跟我去越南边境走一趟。”

这次,司马动终于肯大吃一惊了。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又慢慢地坐了下去,神情凝重地问我,“宝物在越南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噗嗵噗嗵

天呐!我本以为地图是在越南,听司马动的话,难不成宝藏就是藏在那里的么?!我惊讶极了,张大了嘴巴看着司马动,“现在……可能……除了你之外,又多了一个人知道。”

“谁?”司马动警惕地睁大了眼睛。

我咳嗽一声,“我啊……原来我不知道,可是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知道了。哈哈。”

司马动如释重负。我想起上次离开帝都时,他来火车站送我,说我们会在他的家乡,越南的边境重逢。那么,关于他知道宝藏位置的事情,也便能够说得通。

他思虑片刻,道:“事不宜迟,丑丑,你先在我这里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去越南。”

我自然千般愿意。下午,由司马动请客,我跟叶茂吃了自从离开湘西颠沛流离以来最丰盛的一顿饭。晚上又安排我俩在一家看上去十分高级的酒店里住下了。

哦,当然,是每人一个房间。我可不敢跟叶茂再同住一屋——他太可怕了。

我一个人躺在干净明亮的房间里,电视是开着的,里面播放着一个综艺节目。笑声此起彼伏,几乎被我忘掉的那些事情,此时又一一浮现。它们毫无征兆,轻而易举地就将我所有的防线击溃。

越是逼迫着自己不要想,俞冲的脸在我的心中越清晰。我就这么躺在床上想着他,一动也不动。

他为什么要骗大家伙儿呢?三年前,如果他不选择离开,而是留在圣门的话,如今做起事情来有大伙儿帮衬着,再编一些合情合理的谎话儿,不是更加方便?又何必去找那些野贼。

一个恍念,我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俞冲通过自己的断臂,以及恰到好处的时机退出江湖,挑起了圣门跟神偷门之间的怨怼。使这两家江湖中的大派能够互相残杀,以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小的悲伤被一股巨大的愤怒压了下去。我一下一下地用拳头砸着床垫,“噗嗵”、“噗嗵”、“噗嗵”,心脏也是在这样的跳着。

“丑丑,你在里面吗?”叶茂在门外说。

我整理了一下乱乱的头发,坐了起来,“嗯,我在。有事吗?”

“没事……”叶茂说,可是却没了下文。我以为他走了,正要到外面看上一看,他的声音又说,“我想进去看看你。”

我怔了怔,终于笑了起来,大大地“嗯”了一声,“进来吧,不过先说好,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话音刚落,叶茂就推门进来。他应该是刚洗过澡,所以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从他身体上散了出来,既不刺鼻又好闻。

他在我的房间里随意走动着,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我刚听到你在里面砸东西了。”

“什么?”我没有太听清。

叶茂拿起一个精致的透明玻璃杯,重复了一遍,“我刚才听到你在屋子里砸东西,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苦笑着说,“我的心情自打去了湘西开始,就一直没有好过。”

叶茂叹了口气,“可我知道这一次是不同的。”

“傻瓜,你怎么知道?连我自己都还纳闷儿呢。”

“因为……”他放下杯子,直直地将我望着,“这一次,有你曾经的大师兄,俞冲的原因。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我的嗓子凝住了,下意识地想要出口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他说的是实话,我干吗要否认呢?

叶茂又说,“不过我不会生气的。因为见证一个人的成长,就可以深度契入她的生命。俞冲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你这个样子在情理之中。如果一点感觉没有,才让我担心你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我无话可说,只是这样与叶茂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先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干净而又真诚,有那么一瞬间让我心动。

我垂下头,“不用担心我啊。我……很快就会好的。”

叶茂说,“因为我喜欢你,想要看着你开心快乐。不想要你难过。哪怕是一丁点儿。”

我摇了摇头,“我们不太合适,你是一个好人,可是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会有一个更加值得你喜欢的人的。”

叶茂走了过来,蹲在地上,由下往上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坚定,“不,不会再有了。我也没有那一份心情再去寻找。丑丑,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我勉强着自己笑,“因为我还没有从上一段的,令人失落的感情里走出来。如果现在接受你的话,是对你的不公平。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叶茂展颜一笑,“当然。不过我们都还年轻。我等得起。”

这时的叶茂,单纯如孩童。我伸手抚他的脸,肌肤光滑而又柔软。

******

第二天,我与叶茂、司马动,以及他带来的《奇》十几个手下,踏上了去往《书》越南的路。两辆远行用的《网》吉普车在高速公路上不快不慢地开着,我心潮澎湃。

那将江湖搅乱的宝藏,那深埋以久的宝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许我很快就能亲眼目睹。

去往越南的路途遥远,大概要开十天左右。我们在天亮的时候赶路,天黑了,就找路边的旅馆休息,倒也不觉幸苦。

行到第八天的晚上,我们距离越南不过二百公里。明天应该就可以抵达,这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上一天。

我们照例在旅店休息。因为这里距离边境很近,所以住进旅店的客人也各色各样,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好在老板是个精通汉语的,倒省去了很多麻烦。

上楼的时候,司马动告诉我,现在以后的路程,会步步凶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睡得太死,不然找个人陪你?”

叶茂严肃地将头点了点,“我也觉得你一个人睡太让人放心不下,算了,吃亏也吃不了多大,还是让我来陪你吧。”

“你陪我睡?”

“是陪你,不是陪你睡。”叶茂煞有介事地纠正了一下。我刮刮脸,“没羞没臊!

但是到了最后,叶茂还是跟我睡了一个房间。

小地方,还挺干净。叶茂伸个懒腰,就往床上扑去。我伸脚在他前面一绊,“往哪儿跑!”

“当然是睡觉啊……”叶茂无辜地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含蓄地笑着,指了指墙壁旁边的两个椅子,“拼一拼,睡那儿吧。”

“不!”叶茂义正严辞又康慨激昂,“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我要保护你,万一晚上有什么人偷偷摸到你的床上,那我不就……哦,是你,你不就陪大发了?”

我叉腰道:“我草,除了你谁还会半夜摸上我的床?听好了,今天你要是再不老实,看见这刀没?”我抽出了从不离身的匕首,“这就是给你留的,小心我断了你的子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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