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能够为渊做些什么这一想法,从来很得他意。
他还记得,年幼时的深夜突然惊醒的那一刻,看到身畔的渊闭着眼睛,静默着流泪的样子。窗外是刺目的雪白,铺天盖地的大雪将整个世界都掩埋在它松软的身躯下,仿佛,这尘世间,除了那雪,什么都不存在。
浅浅的疼痛袭上了他的胸口,有种不知名的情感让他的眼睛亦变的涩涩的想要哭泣。
直到多年以后,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凝视窗外墨蓝色苍穹中闪着微弱光芒的星子的时候,才知道当时那不属于他的感觉,叫做寂寞。
而当时尚年幼的他却只明白一件事情,那个在睡梦中静静流泪的哥哥,虚幻的仿佛随时会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一般,如同水中的倒影,脆弱且遥远。
要抱着渊才能熟睡的习惯,就是在那之后养成的。
害怕他的半身于他无知无觉时悄然消散在世间,了无痕迹。
也许是孪生子之间神秘的感应,他一直能够清楚的看见渊眼底潜藏着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与,疏离。
那是立于天际俯视众生的疏远,如旁观者般淡漠的看着一干人等的喜怒哀乐,笑骂嗔痴。
他渴望打破那层存在于渊眼中的,淡而牢固的藩篱。
只有看到家人时,渊的眼睛里才会浮现出真实的温暖,让他沉醉不已的温暖。
所以,在出现了那几个会分走渊的关怀的人的最初,他其实一点也不高兴。
可是看到渊的眼睛里出现的,一日多过一日的,真实,他最终也只是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接受了那些会分走原本独属于他的宠溺。
哥哥,是不是牵绊变得越多,你,就不会消失了呢。
依赖这种东西,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
渊似乎总是先他们很多步成长,他费尽全力亦只能远远看着渊前行的背影,只是,在筋疲力竭时看到渊回眸顾盼的样子,听到渊戏谑的称自己为笨狮子,他全身上下似乎又会充满精力。
依赖,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成型。
只是,有些事情,他们注定要面对。
比如说,长大;比如说,责任。
十一岁的时候,他唯一的姐姐,庄,迎来了一场最盛大的生日宴会,在那里,她将为了家族的利益与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缔结婚约。
彼时他还是幼小的孩子,拥有暴躁的脾气,却对姐姐的命运,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他真正明白了一个曾经遥远如彼岸花的词语,宿命。
似那开遍三途河畔的绝艳风景,满是“花开不见叶,叶现则无花”的苍凉。
可是,渊却从不是那等甘心妥协于命运的人。
远赴万里之遥的英伦三岛,只为了守护唯一的姐姐的幸福。
而他,自问,没有那份勇气。
许是太过习惯于依赖渊的强大,在认识到何为宿命之前,他便隐约识得了,认命。
他终究忘不了渊宣布要离开日本时,眼里闪过的,淡淡的期盼。
他表达不满的方法,就是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凭外面怎样呼喊都不回应。
只是,渊的声音还是穿过了那层薄薄的门板,直直进入他的心里。“司,你,该学着长大了。”
渊离开的时候,他躲在机场大厅的柱子后面,倔强的不愿意去看他。
可是,他在心里默默的说,哥哥,我会学着长大,而你,一定要快乐。
尽管幼年时的记忆多数已模糊不清,他依然记得,渊的眼底,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寂寞。
………………
七年的时光,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过。
道明寺家老宅里,大雪后空寂的世界,他静默的守望了七年。
或许依然是众人眼中那个脾气暴躁玩世不恭的纨绔,但内里的东西早已彻底的改变。
打盹的狮子或许看起来和被人类所圈养的猫有七分相似,可,狮子毕竟还是狮子。
十八岁的他,满怀信心的期待着渊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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