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到他的视线就迅速调转开。只是一瞬,已经足可以看清他眼中的复杂情绪,见他猛地转身欲走,我突然预感到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了。
“廷璐!”我心一慌,紧着喊了一声。
果然,他猛地的跑了起来,速度很快,象发疯了似的朝远方奔去。
我正要去追,就被廷玉伸手拦住:“让他去吧,他需要好好静一静,不会有事的。”
廷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换做平时再怎样也多少有分寸,绝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但是眼下他深受打击,真怕他会自暴自弃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我蹙着眉头,不放心的问:“要不要派人跟着他,也好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这一走,我实在慌了神,连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廷玉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静静的,没有说话。
迟到的宠爱
我生怕他多心,忙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总归是你弟弟,万一有什么事,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有点多余,话头跟着这么急,倒象急于向他表明什么似的。我脸一红,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廷玉平静的脸上渐渐变得柔和,唇角间勾起一抹迷人的笑花。“怪不得廷璐有时说你婆妈,听你的口气倒象母亲在牵担自己的孩子似的,他就让你那么放心不下?别忘了,他已经不小了,做事自有分寸,何需你操心。”
“啊?”我为之一愣。
婆妈,廷璐真的这么说过?
廷玉被我脸上错锷的表情给逗笑了,伸手牵起我的手,宠爱地说:“走了,回家。”
因为先前被人说过婆妈,我索性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话,心里却在琢磨:他是说回张府还是回姚府?到了姚府门口,他很自然的和我一起走了进去,并拐向了通向兰院的小路。
路过假山处的凉亭,雪莲在跟三姨娘的女儿樱兰呆呆在一起笑闹聊天,打我们一出现,亭子里的热闹笑声突然变得哑雀无声,我看见两道身影很快出现在亭边朝这边张望。雪莲呆呆地望着我们,一身艳丽衣裙衬托的脸庞份外苍白,我猜到她此刻一定是又惊又羞,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廷玉视若无睹的拉着我从她们眼皮底下走过去。我感觉背后有道视线始终跟随着,伴着一股极强的妨意直刺入脊背,不由的,我打了个冷颤。走出一段路,忽听后面传来樱兰的呼喊声:“雪莲姐姐!等等我!”
回头看去,雪莲正风也似的跑出凉亭,樱兰紧跟了去。
回到兰院小屋,小青正在打扫屋子,突然见廷玉和我走进来,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忙不迭的给廷玉上座和备茶。她边招待客人,边不时的扫上我们一眼,眼中写满了担忧。我当然明白她为何会这样,不过我是主子,她不便多说什么,忙完手头的事小心翼翼行了礼,便屏心静气的退了出去。
廷玉站在书桌前低头翻看着那叠我用来练字的纸,稍后,满意的笑了笑:“怪不得发现你的字大有长进,原来这段时间一直在练字,很漂亮的蝇头小楷么,这几页柳字也写不错。”
“多谢夸奖,要是有奖励那就更好了。”我笑眯眯地说。
这一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圆桌前,翻开包袱招我上前。“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从里面翻出一只卷轴,我展开一看,竟是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景图。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远方是成群的野马尽情狂奔,近处有可爱的牧童在放羊,几座蒙古包错落其上。全卷最醒目的是一男一女骑在马上手拉手笑吟吟的迎风前行,画上的男子很像廷玉,女孩项围丝巾斜挎背包,不用说,这两个人一定就是廷玉和我了。他的画功很不错,把我的一颦一笑画得极为传神。
诗词
右下方还配有几行诗句,字迹写得十分潇洒畅快,我不自觉的念了出来:“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世间繁华……”念着念着,我突然吃惊地愣住了。这、这词句不正是那天我写的歌词吗?记得当时曾被胤禔拿走,这会,又怎么会出现在廷玉的画中……
廷玉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几行字,误以为我很喜欢,便得意地解释道:“这既不是诗也不是词,不过我很喜欢这几句话。”
“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是,这是大阿哥上早课时随手涂鸦的东西,我见了很喜欢就顺手抄在了上面。”廷玉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你不知道,当时大家看了这几句非诗非词的东西都拿他打趣,说他在外面又有了相好的,不然怎么写出这么有情趣意境的文字来。听说大阿哥的正福晋还为了这首诗大大吃了一顿醋呢……”
廷玉把它当成笑话来讲,我却听得胆战心惊,背后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后来太子听说我也在桐城,就一个劲的追问我,想打听胤禔可有什么意中人。其实大阿哥忙着办差,我们哪有那么多见面的机会,他真有什么相好的我也未必晓得。不过很奇怪,大阿哥见他们在追问我,倒是一副很紧张的的样子,好象真怕我透漏什么消息似的。”
天哪,原以为胤禔看过那张纸后就会随手扔了,想不到竟然会一直带它在身上,而且还被福晋发现了。听廷玉话里的意思,那帮皇子们似乎很想找出作词之人。万一他们知道是我做写,那我岂不成了破坏大阿哥夫妻不和的第三者了。
廷玉发现我脸色苍白呆在当场,关切地问道:“怎么,你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忙掩饰的一笑,将画卷收到一旁。就在这时,小青陪着一个青衣婢女走了进来,这位婢女是姚夫人的贴身丫头。一进门行了礼道:“小姐,夫人想请廷玉公子去前厅一叙。”
廷玉笑着站起来,“应该先过去向姚夫人请安的,那我先过去了,一会儿再来。”
我点点头。廷玉跟着来人去了,小青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小姐,你不担心么?雪莲小姐喜欢廷玉公子,而且夫人也把她指给了廷玉,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缘由天定事在人为,机会要自己争取才行。如果命运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我自然不会强求。”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重新展开那副画卷,这副画卷里面传达了很多信息,不知将会带给我怎么样的命运和影响。未来会怎么谁也不知道,我并不想改变历史,但是如果事情的发展伤害到我周围的人和事,我不会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人总要为自己而活,我要努力争取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赌个幸福的未来。
相处
廷玉被姚夫人请去小坐,我猜一定是雪莲跟夫人说了什么,至于姚夫人会对廷玉说些什么我大致也猜得到。无非是提醒他,雪莲才是他指腹的人,不该和别人有交往云云。相信廷玉应该不会辜负我的,我的未来就在他一句话之间。果然,时间不长,廷玉就回来了。
见我在审视他的表情,他豁然一笑,主动道:“我已经跟姚夫人请示过了,允许我在府中小住几日。我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消磨了。”
我点点头,笑了。
之后的几天里,真如他所说,我们天天在一起消磨时光。据说张英的字十分有名,曾一度当成范字被朝廷的贵族子弟们临摹,在他的教导下儿子们的字迹自然同样不俗,所以,每天廷玉都教我习字临帖,借以打发时间。我坐在桌前认真的写字,他则坐在一旁端着竹杯喝茶,日子过得轻松又惬意。
张英夫妇频繁来姚府小坐,跟姚夫人畅谈起来就是大半天。听他们说,我父亲姚文元不久也要回来了。
这两天廷璐一直没有露面,有时想起他来,心里不免有点心疼。这个可怜男孩在张家几个兄弟里最不讨父亲张英的喜欢。书香世家中个个都是诗文出众的风流才子,唯有他贪玩不学而且喜欢习武,这让文行天下的张英极不习惯,所以平时他免不了被父亲多数落几句,好在廷璐嘻哈惯了,并不往心里去。后来渐渐的大了,张英放松了对他的管制,只要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也就随他去了。可是,自从那天突然跑开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会跑哪里去呢?
我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默默的担心着他。
本以为雪莲会视我为情敌,不会再和我见面,想不到第二天她就低下姿态,端着一壶铁观音和精致的茶具踏进了兰院。此后,经常找各种借口过来,小小的两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聚会。
“姐姐,廷玉,我让厨子做了几道小菜,快过来尝尝吧。”
临近晌午时分,雪莲准时来到了兰院。她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布置着。廷玉正拿着我的手帮我较正笔划,见她又来了,不无头疼的低下头冲我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原来他也为总被人打搅感到有点麻烦。我偷偷的抿嘴笑了一下。廷玉直起身,端着客气的笑容冲她道谢。
我和廷玉在圆桌前坐下来,“雪莲这一来,小青可轻闲了,这几天人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我笑道。准备开始吃饭了,却不见雪莲落座,扭头一看,却见她拿着廷玉的外衣用针线缝补。
“你在做什么?”我奇怪地问。
雪莲斜了我们一眼,笑道:“哪,这衣服上有个破处,廷玉整天穿在身上也不晓得缝一缝,这样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我拿脚尖点了点廷玉的脚,数落道:“听见了吧,幸好被雪莲发现,不然穿出去多丢人?”廷玉眉头一挑,张嘴正要说什么,我扭头冲雪莲笑眯眯道:“雪莲劳苦功高,一会儿要多吃一碗饭补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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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想忍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这算什么功劳,不过顺手补一补罢了。”
“对了,”廷玉想起了什么,直看着我不满意的数落道:“木兰,你怎么就不如雪莲上心呢,衣服都搭了好几天了吧,雪莲一眼就看到了可你呢。以后你要跟她多学习学习,象补缝的活,冶家之道都该学一学,日后还要全仗着你操持家务呢,现在的你真让人担心啊!”
啊?我一愣。“担心这个做什么,操持家务谁不会啊。”我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句。
雪莲缝着缝着突然哎哟叫了一声,被针扎到了手指。廷玉赶忙上前关心的看她伤势,正说着让我来缝,雪莲红着脸将衣服夺了去,坚持要缝完。
廷玉扭头斜了我一眼,似乎在埋怨什么。我装作视若不见的专心吃饭。雪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边缝边道:“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反正将来我们会是一家人,干嘛要这么见外呢。”
我动作一顿,望着眼前的菜一时忘了夹菜。被雪莲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在雪莲心中依然视廷玉为未来的丈夫,而我这几天跟他在一起过得有点得意忘形了,都忘了真正指婚的人不是我而且雪莲。雪莲说完这句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沉寂的空气让人有种难耐的压抑感觉。
我缓缓的夹着菜,心不在焉的吃着,廷玉静静的回到座位上,不说话也不动筷,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吃呀,这么好吃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我夹给你!”我装成很快活的样子,主动帮他夹菜。
他分明看出了我眼中小心掩饰的伤神情绪,不禁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