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颇有得色,大老太太轻笑道:“那是她肚子争气,那家九代单传,人丁稀少,桂姐儿进门四年生了三个小子,这会儿肚子里又是一个,那家人还不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不过你也得提醒她,不可轻慢了,当心以后吃苦!”
盛纭看把母亲逗乐了,便又说了几句长女笑话,然后忽问:“哎呀,娘,……哦,对了,这事儿二婶都知会过了?”
大老太太道:“废话!你当这次非请她来不可,老三虽胡闹,这些年我们处处忍让,难道还拿捏不住?!自打那小畜生弄了外室,我就起了这个心意,这回你二婶带了你堂哥一封信给县太爷,金陵更是她娘家,故旧遍地,我看那小畜生能翻出天去!”
盛纭恨声道:“哼,孙家那群王八蛋,等淑兰脱了身,看他们还得瑟起来?哎,说起来,二婶人可真好。”
大老太太似乎嗯了一口,道:“亲戚家就当如此,咱们自己立住有本钱,也对得起你二婶家礼数,亲戚间好来好去,你帮着我些我帮着你些,你嫂子就是想不明白这一处。还有,你少给我装蒜!你当我不知道,你二婶这次肯来,不单是给明丫头入籍,你打什么鬼主意,当心你嫂子和你恼了!”
清脆一阵瓷器响动,盛纭似乎慢悠悠倒了杯茶:“我知道您打主意;紧着先让梧哥儿成了亲,然后远远打发到京城,便只剩下一个品兰,她只十二三,议亲还早,趁这个时候赶紧让淑兰和离,待过个几年,众人都忘了,品兰说亲也不耽误了,便是有耽误也无妨,不是还有我们泰生嘛!”
大老太太似乎恼了,大声道:“你这副怪模怪样做给谁看?!品兰配你们家泰生,亲上加亲,有甚不好?!难不成你还瞧不上?”盛纭一阵清脆笑:“哟,娘,您这话说反了吧?不是我瞧不上品兰,是我嫂子瞧不上我们家泰生罢!”
大老太太不说话了,盛纭似乎吹着热茶,又道:“真论起来,品兰这般野性子没规矩,愿意娶她做媳妇也真不多,可到底是自己侄女,纵使平日里对泰生呼呼喝喝,我也愿意娶进门来,好好待着。可大嫂子心眼高~~~,瞧不上你女婿是庄户人家出身,想攀李家郁哥儿!偏李家又瞧不上品兰,她又回过头来瞧着我们泰生好了。哼,嫂子也忒气人了,我们泰生再不济,也是要钱财有钱财要人品有人品,这几年为着品兰,我不知推掉了多少来说亲好人家!嫂子倒好,当我们泰生是什么了?要就要,不要就不要,随她挑挑拣拣么?这回我还偏不随她了!”
盛纭似乎也动了气,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大老太太才轻轻道:“所以你便写信给你二婶,把你家泰生好生夸了一顿。”盛纭干脆承认:“不错!我知道堂哥家里有几个丫头,王氏嫂嫂宝贝闺女我不敢想,不过养在二婶跟前那个我想想总成吧。”
里面明兰听心惊胆战,忍不住再次痛骂品兰:叫你偷听沉不住气!叫你只听前半段!事关你终身幸福后半段没听到了吧?该!回去就不告诉你!
那边,大老太太凉凉道:“如今呢?你嫂子慌了手脚,日日和你赔笑脸,你痛快了?”
盛纭呵呵笑道:“好吧,当初我请二婶来,是想杀杀嫂子威风;不过后来……咳咳,娘,不瞒您说,我可真动了心思。我二婶教养那孩子还真没说,也不扭扭捏捏充大家闺秀架子,落落大方。啧啧,那通身规矩气派,娘,你瞧见她吃饭走路行礼样子没有?到底是宫里嬷嬷教出来,一举一动又好看又体面,待人亲切和气,女红理家也都来……娘,您别这幅脸子给我瞧,您别当泰生是您外孙,您当他是亲孙子,若让您挑孙媳妇,您要哪个?”
明兰听人这么夸她,心里有些飘飘然,要说泰生也是个好男孩,可是,可是……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一个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呢?品兰你真要嫁他吗,遗传不安全诶。
大老太太似乎再次无语了,过了会儿,低声叹气道:“可品兰怎么办呢?”
盛纭大大咧咧笑道:“娘,您别往心里去,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喜欢明兰,也得二婶喜欢泰生才行;欸?娘您看出来了没有,李家舅太太好像对明兰也有些想头?”
大老太太没好气道:“你这猴儿都看出来了,别人会看不出?不止他家,我听闻你二婶在金陵遇上个旧时手帕交,那家也有个哥儿,好似人品颇得你二婶喜欢。”
盛纭倒也不生气:“对呀!所以说嘛,以后事儿且看着吧,若是我们泰生有福气,二婶能看上,那便很好,若是二婶另有意思,也无妨,不是还有品兰嘛!呵呵……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呀!”
大老太太骂道:“你这会儿倒不气你二婶挑拣你们泰生了?”
盛纭悠悠道:“不一样,二婶待我恩德,只要不把我家泰生煮了吃喽,都成!”
第46回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几句带过这场离婚大战的,但是越写越觉得手痒,就狠狠的写了一段。
明清时代的和离比较少,所以很难考证资料,倒是找到了唐代的和离资料,所以模拟着写了下,这章里的场景大家莫要较真,偶也不能很确定。
下章回京,青春大战开始。
请留爪,谢谢。
盛氏母女足足聊了大半个时辰,什么该听不该听明兰都听了,好容易老人家乏了,盛纭扶着歇息去了,明兰艰难地挪动已经跪麻腿慢慢退出去,双腿酸麻刺痛,腰酸背伛像个老阿太,一边还要防着被人看见,明兰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不忘记把水缸拉回去,钻出狗洞时把杂草都拨拉上。
一身泥巴,狼狈不堪,明兰不敢回自己屋,只偷偷溜去品兰处,只见那丢下战叛徒正忐忑不安等着自己,一见面就满脸堆笑讨好起来,拿出备好衣裳请明兰梳洗更换。
明兰上去就是一阵揉搓,略略出了口气后才动手梳洗,一脱下衣裤,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明兰手肘膝盖都红肿一片,白嫩肌肤上好像盖章似布满了佛堂石砖纹路,品兰拿自备药膏子推拿了半天,又熬了姜汤给明兰灌下去驱寒,饶是如此,第二天伤处还是转成斑驳青紫色了,好像厕所隔色方砖。明兰大怒,扯着品兰面颊用力扯开两边去,品兰哇哇大叫,但很老实受着,一连几天都乖觉跟只哈巴狗似,一个劲儿赔罪。
待明兰膝盖青紫渐退时,大老太太便集齐了孙盛两家族长耆老,以及素有情德馨老人,最后请了孙氏母子,济济一堂,要了解这件事;如此盛事,品兰岂坐住,在李氏跟前央求了半天,李氏自然不肯让女儿去观看大人吵架,反是大老太太说了一句“她也不了,该让她知道知道世道艰难,没像那娇花般经不起风浪。”
大老太太生存哲学和儿媳妇不一样,她认为杂草比观赏用兰花强多了,李氏不好违抗婆婆,瞪了品兰一眼不管了,品兰立刻去找明兰连声叫道‘同去同去’,明兰也很心痒,但还是先禀过盛老太太,谁知祖母竟也不拦她,于是两个女孩便兴兴头头偷绕到正堂隔间,“不整死他丫!”品兰特别振奋。
到了隔间,却发现淑兰已经端坐在那里,神色枯槁如丧妇般。
“是老太太叫我们姑娘来。”淑兰贴身丫鬟轻轻说了,明兰和品兰对看一眼,这次大老太太怕是要下狠药了,一次性断了淑兰念想。
孙氏母子见盛家仆人恭敬来请,以为盛家妥协了,便大摇大摆上门去,到了一看竟然坐了半屋子人,在座不是地方上德高望重,便是两家人长辈,再一扭头,竟然看见本地通判老爷也在,旁边还跟了两个录事,孙志高渐有些不安,只孙母还犹自不知,趾高气扬挑了把最前边椅子坐下。
待众人一一见过礼后,胡姑父和长松将那通判老爷和两位录事请出去吃茶,品兰隔着门缝仔细瞧了瞧,回头轻轻道“幸亏三房没来,不然定叫他们瞧笑话了。”
进过一盏茶,盛维扫了一圈堂内众人,一拱手道“今日请众位父老到此,便是要议一议女与孙家姑爷之事,家事不利,请诸位莫要见笑。”
孙志高一看这架势,心道莫非你盛家仗着势大想要逼我就范不成,想着先下手为强,便冷哼一声“岳父大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志高忝为孙家子孙,如今二十有五尚无子息,实乃不孝,现家中妾室有了身孕,正是孙家之喜,内人自当妥善照料,岂料她竟妒忌至此,不肯容人,岳父大人深明大义,当训诫她一二才是。”
盛维听他如此颠倒黑白,饶他素来厚道,闻言也不禁一股气上涌,李氏看丈夫紫涨脸色,便缓缓站起道“此乃家宅内事,我当家不好说,便由我这当娘来说罢。”说着转身向孙志高,“姑爷,我来问你,我闺女进门三年,为你纳了几个妾?”
孙志高气息一窒,哼了一声不说话,李氏继续道“我闺女进门不足半年,便为姑爷你张罗了三个通房,一年后又从外头买了两个,第二年聘了一个良家姨娘,另三个通房,第三年又是四五个,如今姑爷你二十有五,屋内人零零总总已有十二三个了。”
听李氏如数家珍把自己底细抖搂出来,孙志高脸皮涨红,四周耆老族人都纷纷侧目,一个与孙志高素有嫌隙族叔凉凉道“怪道大侄子屡试不中,原来如此忙碌哟。
孙志高羞愤难言,孙母看儿子发窘,连忙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况且我儿是为子嗣大计,亲家这是何意?”
盛纭冷哼一声道“到底是为了子嗣,还是好色,天晓得~~~~!”
孙志高大怒,几乎要拍案而起。
孙家老族长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道“亲家且先息怒,这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何必争执呢?”
孙母见有台阶下,赶紧道“没错,不要扯这些有没,媳妇自己无能也不说了,既然房里有人怀了身子,她便好好接纳进来,待生下个一男半女,也是她福气。”
李氏语音森然“今日便要说这个,我只问亲家一句,若是我儿坚不肯纳那女子,你们待如何?”
孙志高霍然站起,一脸高傲“不贤之人,要来何用,休一封,下堂去罢!”
盛维终于忍不住,连连冷笑道“好好好!——好一个读圣贤女婿!”
明兰心中怜悯,转头去看淑兰,只见她眼神空洞,身子摇摇欲坠,全靠丫鬟撑住了,品兰咬牙再三,在明兰耳边说“我若是个男子,定出去狠狠揍他一顿!”明兰看品兰威武样子,心道其实你虽是女子,你姐夫也未必打过你。
孙志高看盛家人不说话,又傲慢一笑“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若她肯贤惠些,好好照料孙家子嗣,孙家也不会少她一口饭吃!岳父岳母仔细思量下罢。”大马金刀坐下,一副笃定了盛家舍不得他这女婿模样。
李氏看他这副样子,心中最后一抹犹豫都没了,心里恨杀人心都有了,大声道“不用思量了,你孙大才子我们高攀不起,不过不能休妻,只能和离,一应陪嫁全部取回!”
孙氏母子大吃一惊,没想到盛家人竟然如此刚硬,面面相觑,在座众人也吃惊不,震惊过后,纷纷劝道‘莫要意气用事’,‘宁拆十座桥不毁一门亲’云云。
孙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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