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奇道:“莫非他们会飞天遁地不成?还是官兵忒没用了。”海氏含蓄的笑笑,道:“小荣妃的娘家出了事,官兵自然是有用的。”
明兰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以京城的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别说一伙寻常强人,就是一个西门吹雪,顺天府和五成兵马司也早闻得风声了;这般也查不出来,那么那伙所谓强人,并不是真正的歹人!
几天后,传出消息,荣飞燕难忍羞辱,悬梁自尽。
一个月后,齐国公府与六王爷结亲,大长公主的儿媳为女媒,梁国公的世子为男媒,齐衡迎娶嘉成县主,十里红妆,半城喜庆,大宴宾客三日三夜,城外的流水席直铺出几里远。
那日,被禁足的墨兰恹恹的,只吃了两碗粥,如兰则化悲愤为食量,连刨了三碗饭,还加了顿宵夜,明兰关上暮苍斋的大门,屏退众人,独自把这些年来齐衡送给她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擦拭干净,包裹妥当,收进了箱笼,押上大锁。
初夏凉爽时节,贺弘文的母亲病情好转,贺老夫人便下帖子邀请盛家女眷来玩,海氏有了身孕,正害喜的厉害,如兰染了风寒,王氏要照料她们走不开,墨兰被禁足,便只有盛老太太带着明兰去了。
明兰初见未来婆婆,心里本惴惴的,谁知贺母虽然憔悴苍白,病骨支离,脾气却很温和,微笑时尤其和贺弘文相似,如柔柔的温泉水轻淌一般。
贺母本顾虑明兰是庶出的,会有些小家子气,委屈了儿子,谁知她见明兰温柔和气,举止落落大方,笑起来嘴角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十分俏皮可爱,想着这女孩到底是养在盛老太太跟前的,人品当是信得过的,心里便喜欢了,拉着明兰的手笑着说话,略有咳嗽时又避的远远的,生怕传过一点病气给明兰,知道盛家有孕妇后,便细细叮嘱明兰回去后,拿金银花和艾草碾制的药草泡汤洗浴过后才好去见人。
至于那药草,自然由贺弘文友情提供。
“弘文哥哥的娘亲人挺和气的么,其实她的病又不染人,何必这般小心呢。”明兰在回去的路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盛老太太和蔼的搂着孙女,笑道:“且别放心的这么早,便是她将来不叫儿媳妇伺候,难道儿媳妇还能安生的歇着不成。”
明兰想了想,抬头,有些脸红,小声道:“我愿意孝顺她,她一个人待着寂寞,我可以与她说话解闷的。”
盛老太太笑出满脸的欣慰,轻轻揉着明兰的头发,笑道:“我家的明丫儿是好孩子呢。”
明兰埋在老太太怀里,轻轻道:“我好好孝顺她,待她喜欢我了,我便可以把您接来……小住,到时候,贺老夫人她们俩,加上咱们俩,便可常抹牌玩儿了,大家就都不冷清了。”
盛老太太板起脸骂道:“胡说!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叫祖母过去婆家住的!”
“有的,有的!”明兰急的抬起头来,“我早打听过了,柳大人的岳母就住在他家里,便当自家母亲般奉养的,两个亲家母可要好了!”
盛老太太失笑:“那是她膝下无子,老年孤独,才住到女儿家里去的,我可是儿孙满堂。”
明兰又低下头去了,小小声道:“所以才是‘小住’嘛,常常的‘小住’。”
老太太听的发怔,心里暖乎乎的,眼眶似有些润,也不言语了,只搂着明兰轻轻晃着,好像在摇一个不懂事的小婴儿。
华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明兰便张罗着要给小宝宝做小衣裳小肚兜,如兰被王氏逼着也在明兰屋里握了两天剪刀针线,好歹送出去时可以把她的名字添上。
这般日子明兰过的十分逍遥,晚上与老太太说说话,玩几把牌;白日里做做针线,抄几笔经书,陪着如兰在园子里踢毽子,如兰拿明兰练手,百战百胜,自然心情大好。
偶尔贺弘文会托词送些时令药草补品来,趁机偷偷和明兰见上一面,运气好的话,能说上两句,运气不好的话,只能隔着帘子看看。不过便是这样,贺弘文也心里喜孜孜的,白净清秀的面庞绯红一片,雀跃着回家,一步三回头。
墨兰颇有耳福,她禁足期满的第二天,王氏就从华兰那儿带来新的八卦,很爽很劲爆那种,说那齐衡与嘉成县主过的十分不睦,县主骄横,不但动辄打卖仆从(女性),还压的齐国公府的大房一家都抬不起头来;某次,似乎是齐衡有意收用一个小丫鬟,第二天,嘉成县主便寻了个由头,将那丫鬟生生杖毙。
齐衡大怒,收拾铺盖睡到了书房,不论县主如何哭闹撒泼,他死活不肯和她同房,这一僵持便是两个月,后来还是平宁郡主病倒了,在病床前苦苦相劝,齐衡才肯回房去。
“哼哼,这便是郡主挑来的好儿媳!”如兰传达完毕,得意洋洋的添上自己的感想。
墨兰则诗意多了,低眉轻皱,娇叹道:“可怜的元若哥哥!齐国公府也是不容易。”她来向明兰道歉,并表示希望回复亲密无间的姐妹关系,明兰当然‘真诚’的同意了。
明兰淡淡道,“以后都能捞回本的。”不过一场政治投资,大家各取所需,谁都不用说谁可怜。
捞回本的日子很快到来了。
大病一场的老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奄奄一息中辖宗人府重新定玉蝶,叫三王爷过继六王爷家的幼子为嗣子,同时开仓放粮,以示普天同庆,这般作为,便等于宣告储君已定。
“阿弥陀佛,圣上真是圣明!”海氏开始跟着王氏礼佛了,“这事儿总算有个了解了,总这么拖着,人心也不稳。”
明兰腹诽:圣上自然圣明,不圣明能叫圣上吗?
当晚,王氏便在家中开了一桌筵席,叫家人齐聚着吃顿饭,盛紘喜上眉梢,连着喝了好几杯,大着舌头赞扬伟大的皇帝好几遍,连长柏也板着脸忍不住背了一段《太祖训》,长枫当场赋诗一首,高度评价了老皇帝的英明决策以及深远的影响。
“有这么高兴吗?”对政治极端不敏感的如兰有些纳闷。
“当然,当然。”明兰喝得小脸红扑扑的,笑嘻嘻道,“百姓有了磕头的主子,官员有了效忠的方向,国家有了努力的目标,皆大欢喜嘛!”
的确是皆大欢喜,便只齐国公府一家就放掉了上万两银子的爆竹,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除了悲催的四王爷一家;不过人家毕竟是自家人,在德妃淑妃的良好沟通下,兄弟俩当着老皇帝的面,哽咽着和睦如初了。
只可怜四王爷王府的右长史和四王爷的两位讲经师傅,因为得罪三王爷过甚,被填了炮灰,已被革职查办,要清算以前的老账。
这便是皇家的规矩,小皇子们读书不好,挨打的是小侍读,大些后,皇子犯错,杖毙的是身边的宫女太监,成年后,皇子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首当其冲被炮灰的自然是狗腿们。
明兰深深敬佩那些在高危集中的皇子之间穿梭游走而安然无恙的穿越前辈们,如今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瞧自己混的!
第62回
很久以后,明兰想起来那几天来,还觉得有些模糊。
那是三王爷过继嗣子后的第五天,如兰新得了一盆云阳文竹,茂盛葱郁,请了墨兰和明兰来赏,墨兰懒得听如兰炫耀,半阴不阳的打趣起贺家的事儿来。
“贺老夫人与老太太多少年的交情,难得人家下一次帖子,可太太嫂嫂和姐姐们都没子去,自然只有老太太和我了。”明兰遮掩的滴水不漏。
如兰狡狯的捂嘴偷笑,故意拉长调子道:“哦…,四姐姐那会儿是没子去的。”
墨兰目光忿忿,狠瞪了她一眼。
照老太太的意思,两家相看过一对小儿女后都很满意,这事儿便成了一大半,不过明兰上头的两个姐姐都还没议亲,她也不好先定,如此未免言语难听,有损姑娘清誉,便只知会了盛紘和王氏晓得,其余人一概瞒了下来。
盛紘很尽责的照例探查了番贺家底细,来回估量了一遍,连连点头道:“虽家里单薄了些,倒是个殷实人家,哥儿也懂事能干,明儿有老太太看顾,是个有福气的。”
王氏扁扁嘴角道:“那哥儿父亲早亡,祖父又早致仕了,只有个大伯在外当着个同知,不过配明丫头也当够了。”
其实她在泛酸,贺弘文看起来条件平平,但各方面比例却很恰当,有财帛家底,有官方背景,基本不用伺候公婆,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虽看着不怎么样,却很实惠。
王氏并不知道,这种对象在明兰那个世界,叫做经济适用男,很脱销。夫妻俩说完这番后,盛紘便去了工部,长柏已早一步出发去了翰林院。
……
那日分外阴沉,大清早便灰蒙蒙的不见日头,到了晌午也依旧阴着,明明已是初冬,秋老虎却卷土重来,蒸得人生生闷出一身汗来,透不过气来的厉害。
才到下午申时初刻,城中竟然响起暮鼓来,沉沉的咚咚声直敲的人心头往下坠,随即全城戒严,家家户户紧闭不出,路上但无半个行人,处处都有兵士巡逻,见着个可疑的就一刀戳死,几个时辰的夫,路上无辜者丧生颇众。
大户人家都紧闭门户,一直等到晚上,盛紘和长柏也没回家,王氏立时慌了手脚,海氏还算镇定,只挺着肚子发怔,全家惶惶不可终日,一连三天,两父子都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女眷都齐聚寿安堂,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铁青着脸,呵斥她们不许慌张,一边吩咐家丁偷偷出去打听。
谁知外头越发严了,连寻常买菜挑柴的都不许进出,多抗辩几句便当街杀头,什么也打听不到,只知道是禁卫军控制了京城,还有一些是从五城兵马司调过来的,老太太又偷偷遣人去问康允儿,才知道长梧也几日没回家了,允儿坚不肯躲去娘家,只守在自家终日哭泣。
女人们都坐在一起,手足无措,神智惶恐,一室安静中,只听见墨兰轻轻的哭声,如兰伏在王氏怀里,海氏睁着双眼呆呆看着不知何处,长枫急躁了在门口走来走去,长栋睁大一双眼睛,紧紧揪着明兰的袖子不敢说话,明兰只觉得身子发寒,从骨头里渗出一股冷意,如此闷热的天气,她却冷的想发抖。
她第一次认识到父兄于这个家庭的重要性,如果盛紘或长柏死了?明兰不敢想象。
盛紘也许不是个好儿子,好丈夫,但他于父亲一职却是合格的,他一有空闲总不忘记检查儿女课,指点儿子读书考试,训导女儿知礼懂事,并不一味骂人。为了儿女的前程,他仔细寻捡人家,四处打听名师,便是长栋,也是盛紘寻托门路,在京城找了个上好的学堂。
明兰忍不住要哭,她不想失去这个父亲。
第四天,人依旧没有回来,只隐约听说是三王爷谋反,已事败被赐死,如今四王爷正奉旨到处搜检一同谋逆者,三王府的几位讲经师傅俱已伏诛,詹事府少詹事以下八人被诛,文华殿大学士沈贞大人,内阁次辅于炎大人,还有吏部尚书以同谋论罪,白绫赐死,还有许多受牵连的官员,被捉进诏狱后不知生死。
这消息简直雪上加上,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盛府女眷更是惊慌。
“诏狱是什么地方?”如兰惶然道,“爹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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