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拖堂……就是每个不愿意懂事的学生都会有的想法,包括此刻的金星。
好容易等到他们出来,金星狠狠地瞪着那两个人。
郯王,也就是大皇子李嗣直奔过来,腼腆地笑道:“等急了吧。”
金星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白眼——熟悉了之后,就将这孩子的皇子架子给弄没了,起码在金星面前一次都没端成功过,说起来也挺悲催,金星就不知道阶级等级,而且带有那种让对方也没法计较的影响力!
不过李嗣直跟这三个人混久了,性格倒是比以前开朗不少,虽还有些腼腆,但不会让人将腼腆当成高傲冷漠了!想想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金星还怀疑刘华妃,也就是他生母是个多么冷酷的冰山美人,才能教出这么个酷哥来,结果后来才知道,这家伙根本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因为此,金星也批评了他师傅一顿,虽然一开始金星也是心里抵触跟师傅的儿子接触,好像是他们抢了师傅一样,但熟悉李嗣直后,就觉得师傅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李嗣直对李隆基是既儒慕又畏惧,在李隆基面前只会回答问题,不敢多说一个其他字,从小到大就没跟父亲怎么相处过,连一起吃顿饭的次数都很少。
所以,在一开始跟金星接触的时候,带有很大的敌意。
不过,现在——
“我们去你们家茶楼吧,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某腼腆郯王拉着金星的袖子晃——这招是跟金星学的,撒娇!
郭子仪也跟在旁边附和,这人三月份的时候倒是去北庭都护府去历练了两个月,上个月刚回来,突厥那边没有大的战事,他觉得跟士兵训练还行,可在谋略方面还大大欠缺,加之他在那边是走后门去的,也没个位置,所以就回来先读书了。
四个人均在太学,很多东西四个人都是学过的,可金星能够想翘哪门翘哪门,但郯王可就不行了,一个皇子却进了六学而非两馆就够引人注意的,他要是再翘课,那铁定被人抓把柄,关系到能将他的行为举止捅到皇帝陛下那的事,他是一个也不会干的!因此最后便是乐觉和金星去旁听律学的课,而郭子仪被李嗣直拉去陪着继续听《春秋公羊传》。
当然不用劝金星也是要去自家茶楼的,毕竟自己现在在那边兼职讲评书!
茶楼的地段非常好,布置的也非常好,茶具精致又漂亮,京城人士也愿讲究,又加上有评书这么个新鲜事,所以开业两个月就闻满京城,文人雅士,官家子弟,都爱来凑热闹喝茶吃小点心聊天。
唐朝还没有评书一行业,所以金星提出后也一时找不到专业人士,不得已他就三天来一次撑场子,顺便训练一下以后正式讲评书的先生们学习参考一下。
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距离现在可不足百年,金星盗用了吴承恩的《西游记》,既有西天取经的艰苦,又有大闹天宫无法无天的孙悟空,有天上神仙种种,顺便讲下七仙女的故事,也有地上妖魔鬼怪作乱引人入胜的故事,讲的熟练了还会在关键时刻高喊一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这不要命被人差点扔鸡蛋的话。
李嗣直也是听了两次之后就让金星给他补全前面的故事,而随后次次不落地给他们家酒楼捧场。
四个人从国子监出来直奔茶楼而去,到了那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事先给他们留桌,恐怕就没位置坐了。金星先吃点东西才去讲今天的故事,他并不是每天都来,三天才来一次,以后有了专门讲书的先生,也不会每天都讲一个故事,虽然以后是每天都有讲书,但最好是隔天或者隔两天再继续讲,这样利于长久发展。
还没有开讲,所以茶楼地都是聊天的声音,本来金星他们四个也在讨论下午去练射箭的问题,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起宋王。
宋王这个月去岐州做刺史,申王去了幽州做刺史,这是金星知道的,就因为还没有把岐王也“发配”出去,这位桃花眼已经到绫绮殿找过师傅两次了,烦的师傅让他去翻地图选地方——师傅都不指望着他能出去帮忙做事!
但这其中真正的理由金星知道,四位王爷知道,可其他人,就是李嗣直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外人!
“……两位王爷都已经外刺了,剩下的还能……”其中一坐于南向的年轻人说道。
“喂!说话可小心着!”坐于西向的一人开口。
“这有什么!前段时间功臣都外刺了,都是那紫微令——”东向之人说。
“喂喂!”西向之人甚为胆小谨慎。
年轻人又说:“谁不知道那老头嫉功!封了国公都会再贬出京——”
“知昔!”胆小谨慎的青年脸色更是难看。
另一个始终未开口的青衫年轻人低声开口:“知昔,我们知道你因为兄长的事愤愤不平,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要是再给你兄长惹来麻烦可就不好了。”
谨慎的青年马上附议。“就是!我们可都是看你不开心才找出来游玩一番,诉苦也要到没人的地方才好!”
叫知昔的年轻人撇撇嘴,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没再说其他。
虽然这一桌的不说了,可听到他们话的另一桌又小声嘁嘁喳喳起两位王爷外刺的事,虽是小声,但大概觉得金星一桌少年没必要防备,所以也让他们听到了不好听的话。溜/达论、坛
李嗣直面目立刻冷了下来,眼中带着怒火,郭子仪对着茶杯装作研究茶叶形状,乐觉倒是坦荡地看了金星和李嗣直一眼,仍是之前的样子。
虽然没有提到人名,但那几个文人却直言了李隆基猜忌兄弟,又说他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当初又是他带头篡位,话说越说越难听。本来金星这些也是预计会听到的,想到师傅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开始也不像李嗣直那么在意,可听到后来,他就怒了。要知道现在别人就无法理解师傅所做的这些事,那么到后面呢,到了将这些都写进史册的时候呢,又有谁会认真体会到师傅的用意!他是从后世来的,所以,想到一千三百年后,多少事实真相将被掩盖……
腾的一下站起身,他没有去指责那些说闲话的人,直奔讲书的高处桌椅上坐下。
不理会众人捧场的掌声以及“小先生”的称谓,金星面色难看的很。
“上回还未说完那三清观大圣留名,车迟国猴王显法,但太白在此讲这西游记已两月有余,均是一个人在讲,难免有些单调,不如今日先不讲那光怪陆离的妖怪故事,今日与众人听客一同交流一下如何?”
金星摇着扇子,握住的地方手指都压出痕迹也没有任何感觉,隐隐的怒气让他此刻气势十足。
听到下面有人应声,金星便继续道:“那起头的不如还是太白了!不如先说说这美猴王大闹天宫如何?他是对,还是不对!”
最后一句让有些人发觉了他的情绪,李嗣直刚刚的怒气稍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乐觉此刻倒是露出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带了好奇,郭子仪也隐有所觉般平静看过来。
如果说此前众人听西游记的故事那是被妖魔鬼怪的故事吸引,未曾加以深思,那么金星此刻的话可就开启了这扇联想的门,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下面带点脑子的听出了方向,基本上都会想到当今朝堂,因此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敢吭声——苗头还不准,谁敢妄言!
金星故意哗啦一下收起扇子,锐利的眼神瞥了下面一眼,缓缓开口道:“孙悟空为石头所生,是天地灵气孕育之子,他不懂人事,不通人理,不解人文,只有本性,他极端好动,永不安生,性格叛逆如不懂事的孩童一般,他不知自己本领有多高,只因命中有生死便去闯阎王殿,想要武器就去闯龙宫,听人说弼马温的官是侮辱于他便大闹天宫,却也因不知自己本领有多高,所以没能逃出佛祖的五指山!”
“追述两千年前,文字出现,自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世人为何要学习《论语》《诗经》?为何要学习《孝经》《礼仪》?在座各位为何要断文识字?求仕途之路?那求仕途之路又是为何?”
底下人已有诸多不满,面露怒色者不少。听一个半大的孩子在上面教训人的口吻对他们说话,他们当然不满不忿。
但金星此刻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托大,虽说自己还小,学识也许不如有些人,但此刻会面露怒色者他却肯定不会比自己强,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听不懂的人,又会有多少才学!
第七十七回 政变遗祸——起始
窗户开启了一半,外面能看到浴堂殿房檐一角,屋子里熏香炉冒着丝丝白烟,静悄悄的,床上透明的纱帐自从一夜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就没有拉开过,整天压的每次上床都用钻的,包括师傅。
金星坐在窗下铺了席子的软榻上望风发呆,时不时喝口永乐姐姐送来的银耳雪梨汤,润嗓子的。
敲门声过后,永泰推门进来了。“小公主,马上要传膳了。”
金星点点头。“师傅今晚过来吃?”
“是的。”
一口喝完剩下的甜汤之后便向门走去,一路到偏殿都是蔫蔫的提不起劲来。
永泰看不得他打蔫,赶紧道:“晚膳陛下是现吩咐做的,都是小公子喜欢的,箸春头、汤浴绣丸、凤凰胎——”
“烹鱼白而已!”
“呃,遍地绵装——”
“羊脂跟鸭蛋烧鳖!”
“呃,白龙臛——”
“鳜鱼汤而已!”
金星一遍一遍打击永泰,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走到门口时,也见师傅走了过来,旁边的永泰跪拜,金星瞧出师傅此刻心情不错。
寻思了一下,金星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隆基看出他的心思,因此笑道:“饿了吧?为师可又让人熬了一大锅银耳雪梨汤。”
金星挠头道:“师傅知道啦……”
一同进入偏殿,李隆基就突然将人拉到面前,宫人们立刻垂首垂手以眼观鼻,以鼻观心状态。
金星一愣,不过没有反抗,仅是疑惑抬头迎上师傅的眼睛,看得他更加不好意思。“师傅……”声音有些无力。“别这么看我……”听到师傅的笑声,金星更想钻进老鼠洞里,但窘迫中习惯性虚张声势地大声起来。“反正说都说了!人,人之初好为师嘛!在太学听一堆老头子讲多了,我也想教训人一把嘛!”
“金星做的很好。”
金星刚起来的气焰又灭了,他知道师傅叫自己金星的时候总是在认真的时候,脸忍不住红了,叫嚣过后因为夸奖又心虚起来。“没有……只是觉得,其实那群老头子讲的都很好,但,但是我觉得没有强调到现实当中,理论总结出来后教育人,但往往让人忘记因何而总结,现实的意义脱离……”
“有多大能力,就担多大职责,担多少职责,就要负起多大义务……我炎黄子孙,无论是否有学识,都不能没有承认自身到底有多大能力的勇气!不能为懦夫!”
金星抬头便见到一双炽热的眼睛,这是他今天在茶楼最后的话,是让那群人没了反驳静言思之的话,当时的自己只是被反驳的愤愤之下的言辞,也不用师傅如此盯着自己啊,盯的他毛毛的,心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而且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师傅并非只是在称赞自己……他也说不上来……
随后就眼看着师傅越靠越近,直到在自己额头亲了一下之后放开,又一起坐到桌前才发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