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拴马桩,换了身打扮的重霄上前扣起了镏金的大门环。
申琏小心的将马车上的帘子揭开一条细缝,瞅着外边情况。或许是已经进了崇紫盛京里高门大户
的聚集地,这一条长街由头到尾,除了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却鲜少能见到人影,更别论这漆了秦楼楚馆独有的纹路,处处透露出风尘气息的马车了,简直是不该出现在这的典范。
好在申琏和着马车里的从越殷九重都是心里承受能力过人的,当然,承受能力过人的是他申琏,毕竟穿都穿了还有什么是受不了的?至于殷九重和从越,那是从头到尾都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在于殷九重和从越来说,人上人的生活早在他们的骨子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等小事从不是他们该去挂心的,或许连眼都不曾入。
回头看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分外沉着的两人,申琏暗叹——
这种人却是从来不用考虑有些事情是否应该低头周旋一下的,事事总是顺意,因而让他们做起事情来不留余地。
申琏皱着眉想,也不知道这性子是好是坏。
不过想及从越那被埋在石棺中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大概是坏处来得多些,若是当初从越能为人圆滑些,或许就不会受这等苦楚了。
突然从越冰凉的指头就抚了上来,申琏一惊,却见那人关怀的眼神,不由勾起了嘴角。虽然摸上来的指是凉的,心里却是暖的。
——不管是否是因为那些原因,导致沈从越生前下场凄凉,他申琏终归是不会负了他的一番心思的。
某些事,并不是要说出来的,申琏深知,爱恨这东西,自个儿心底掂量掂量就是,说出来,也不会增添爱恨的分量,沈从越的意思,他不是不知,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回应方式而已,他申琏,放不下的太多。
因而自己也确认不了,若此刻做出什么轻率的答复,日后是否真的做到。
他可不希望因此而再伤从越一次,从越生前受情所苦,申琏心疼,因而更不希望因此再伤了他。
——宁舒,宁舒,若你是我该怎么是好?
申琏感叹,随即想到那一直为自己所爱的却并不知道的宁舒,自己手下最完美的成品,那是多么遥远的事?
重霄扣过门环后,站在门口,不多时应门的小厮开了条缝升了手来接了名帖,知道他是来找殷慧容的后,眼神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便进去通报了。
重霄被那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几日前到安林那接走三师叔殷慧容的确实是萧家的下人,这他可不会认错,至于刚才那小厮的眼神代表的是什么,重霄越发觉得京城这趟混水不该来掺和的。不过,眼见自己师尊殷九重不大耐烦的,下了车来负手而立,大有里边的人再磨蹭上一会,他就轰开大门自己进去了的气势。重霄着实无奈,看来现在想抽身却也是来不及了的。
倒是那小厮挺识相的,适时开了门陪着笑。“家主人在花厅立侯着,各位贵客请挪步。”
殷九重闻言二话不说上前九走,倒把本是来带路的女婢给落在一边,倒也确实是心急难耐了。重霄看得摇头暗叹,他二师叔还在躺在客栈里,靠着师兄重惑弄来的天材地宝吊着口气,暂且没去了忘川黄泉,他这师尊怎能不急?
虽然从师兄的语焉不详里她也听出端头来,这般重伤却也是师尊自己打的。
重霄叹气,也只有师尊才下得下那个手,这般惦念,却也心狠得下来,要是沈兄,自己却是万万不敢的,即不敢,也不能。
回头看了从马车里下来的两人,重霄眼中眷念沉了下来,一阵悲凉。
即便,早知这人与自己绝无可能,可是他已经舍不得违背心中恋慕,做下任何有损于他的事了。
兵部侍郎萧骝是个紫衣长脸的中年人,才到花厅便瞧见这品位和身材有些不搭调的萧侍郎正在悠闲的喝着茶,大约是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殷教主一脚踏入门口时,这位侍郎手一抖好好的一盅茶水至少溅了一半到身上。
随后而来的重霄眉一皱,不是他多疑,实在是面前的萧侍郎除了身体补得有些发福,实在看不出有什不妥在身,脸色更是红润得不象是大病初愈的。如此看来,这回怕真是被拖下趟混水了……
这头重霄忧虑重重,那头殷大教主却是毫不显山露水的和这萧侍郎打着交道。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愿莫责怪才是。”萧骝放下茶盅,急匆匆上来和先进门的殷九重套近乎,却被教主大人微挪了步子避了开去。
“大人客气了。”殷教主甩开萧骝自顾自的往厅里一张雕花的太师椅上一座,那神色颇似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
萧骝一楞,脸皮子抽动了下,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才坐了回去。喝了口茶,缓了下尴尬,眼瞧得从越扶了申琏时不由得闪动了下,却在从越扫来的冰冷眼神里沉了下去。
“咳,这……”萧侍郎干咳了两声正要开口,却被人截下。
“咚!”殷教主修长的指曲起在硬木的扶手上狠狠的扣了下,似没不经意的开了口。“萧大人,我家师弟应邀来此颇有些时日了,家中甚是想念,便让我来接人,敢问我家师弟——殷慧容,现在何处?”
萧骝脸色一变,却又立马压下,看似熟捻的急急答道。“殷圣手还未归去?前阵日子殷圣手替我瞧好了夫人的病,便有应邀上了定远王府去了,怎么,今儿个还没回去么?”
申琏在一旁瞧得明白,这话中肯定是假多真少了。
看来这事儿不能这般简单的便了结了。
殷九重却是装得什么也不知一般,顺着这萧侍郎的话往下走。“师弟至今未归,看来是还在那定远王府了,家中有事,恕我无礼了,萧大人,告辞。”
说罢一摆手,领了人当即便走。
只听得那萧侍郎居然还厚着脸皮在后头说什么欢迎择日再来之话。申琏忍不住埋在从越怀里闷笑——
上了车这才擦着眼角向从越开口。“这萧骝倒是个极品。”
“怎说?”从越好脾气的替他顺了顺乱发。
“话里漏洞百出,却还能装着和善的邀我们下回再去,呵,也不瞧瞧自个那眼神,分明是想叫我们立即上了定远王府去拼个你死我活。”申琏不屑,挑起眉梢。“他这般急切,我便偏生不叫他如意——”
从越这会儿却不开口了,到是难得的抬头去看那上了车后便眼神极度阴沉的殷九重,申琏想怎般他从不违逆,不过这事儿的正主还没做打算了,他也不会怂恿申琏胡闹,毕竟要是因此而伤到这人,那可是他不愿见。
申琏自然也是知道的,抬了头拉起嘴角。“殷教主,这事儿,你怎么个看法?”
“慧容,定还在萧府!”
殷九重眼神阴鸷。
何为我道
一行人回了客栈便各自散去。殷教主不说,自然是匆匆上楼去看他那心肝儿师弟去了,重霄极为哀怨的看了一阵申琏后,长叹一口气,调头去准备夜探萧府的事儿去了。
偌大的客栈里由于连日来的暗涌的风波,冷清得可以,从越带了申琏占据了正对了大门的最显眼的位置,不断有行色匆匆的人从门前走过,偶尔几个瞧见了申琏的也只是呆楞上哈一阵又继续神色匆忙的走掉,虽然回头再看上个几回那是不少,但这也算不得正常的。
申琏摸摸脸皮,转头眉眼含笑的看了掌柜一眼,那老头居然面色通红的手脚同边的回身往厨房里跑,俨然是忘了本来是打算来问这两位客倌是要点什么吃食的。
申琏却不管这些,回头向从越笑道。“从越,看来这京师里的事儿还真是不小,瞧这些人生怕被我吃了一般。”
从越替他翻了个茶碗,满上摆在桌上的劣茶,一片只剩了一半的茶叶在红浑的茶水里打着旋儿沉下。申琏也不在意,端来就喝。
从越皱着眉头瞧着他,半晌叹气。“你真要去那定远王府?”
几人在车里商量的结果是兵分两头,夜里殷教主带了重霄夜探萧府,申琏领了儿子从越则去见见老熟人——定远王夏侯暮。
沈从越面上没表示,心里却是不怎么甘愿的,别说那是把申琏逼到那中地步的凶手之一,便是这个人姓这夏侯便叫他从心底的不悦起来……
更何况这还是申琏从前的“儿子”之一。
想到这从越差点失手就将手里的茶碗捏成了粉。
当然这些虽然没说出来,申琏却是知道的,不过看了眼从越头顶交加的狂风和雷电,申琏身上一抖,偷抹把冷汗,这事儿还是装不知道好了。
至于那被从越的刻骨的怨恨着的夏侯暮,抱歉,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你欠我不少,便自求多福。申琏暗地里为那即将倒霉的夏侯暮装模做样的祈祷一番,随后脸色如常,似没发现任何端倪一般的朝着从越一笑。“那是自然,这里就我和定远王熟点,况且这事儿不办好,看那萧骝的样子定有后招,到时我们和教主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讨不得好去。”
似乎是听得了申琏对夏侯暮的称呼疏远,从越的脸色渐渐转了好,虽然在别的眼里仍然是冷冰冰的一幅模样,但申琏可看得清楚,至少他是没再为难那可怜的粗瓷茶碗了。
从越眉目缓和,又和以往一般。“便由得你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申琏缓了口气,虽知道即便介意,但自己要做的话,从越从不阻挠,但是看得他解去了心里的芥蒂,自己还是高兴的,至少没那种为难他负罪感,心下宽松了不少。
不由觉得夜里去趟王府也算不错的旅程了。
至少——
没有想象中难受——
面对那些先背叛自己的人。
萧骝腆着肚子,挥退了跑腿来禀告他那些人回了客栈的看门的仆役。
一路走到了书房,路上呵斥了跑来哭诉说什么夫人快不行了的丫鬟,神色紧张的关上门又自己从窗户缝了瞅了没人跟来后,一脸得色的扭动摆在墙边多宝架上的一个细口高脚的双耳梅瓶,在喀喀的响声里多宝架后的墙面转过来,露出一道暗道。
这暗道说暗其实也不暗,光色足得很,没走几步,就能看到里边一个和书房差不多大的房间,那是当初这宅子建起时,刻意叫人隔出来的,外边瞧来不怎么看得出,而进来的方法就只有过这书房。
那在他口里上了定远王府去的殷慧容便是叫藏在了这里。
房里摆了个两臂宽的窄塌,传闻中的武林第一美人,风尘圣手殷慧容便是睡在上边,黑得泛蓝的发,胜似女子艳丽的面容,他光是目紧闭的躺在那,就叫□熏心的萧骝口赶舌燥,下身不能自已的站了起来。
萧骝下流的伸手上前,却立马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颇为不甘心的啐了一口。“小贱人,等收拾了定远王和你那师兄,老子到时再操得你不能挺尸——”
萧骝口里头骂骂咧咧颇不甘心的在房里转悠了几圈,虽然垂涎殷慧容的美色却不敢以身试毒,由记得那日里殷慧容在接风宴上察觉酒菜不对头,一扬手放倒一大片高手的情形,萧骝抖了一下,却又不甘心好不容易到手的美人居然碰不得。
犹豫再三下身的火却是越烧越烈,最终想到这暗室里头没了别人,便脱了裤子瞧着殷慧容的面容自个儿摸索起来……
“小贱人……干死你——啊……哼哼……”
眼瞧着就要到了极乐时,猛然一张一瞥惊魂的脸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