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向四周作了个揖,道:“确如楚楚所言,长卿待兄弟手足,都是极好的。君逸此命,也是他一手拉回。他的性格可能执拗点,却是个最死心眼的。情爱之事,或许懵懂,但一旦开了窍,肯定会待以至诚的,对他来说,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还请大家原谅他才是。”
杜少华亦向众人行礼道:“大哥在雁门,为朝廷力阻突厥,不顾安危,确是社稷之福。他待楚楚虽多有不是,但相思成疾,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人孰无过,迷途知返,万金不换。望各位尊长给他一个机会。”
楚楚正在那里奇怪自己怎么反倒为杜长卿说起话来,猛听得慕容昼问她:“楚楚,你可想好了?若不能杀他,你就得娶他当正夫。”
正夫?!………她苦笑道:“这么说,根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对不对?”
见众人微笑起来,更觉自己分明被大大摆了一道,咬咬牙,道:“行!大不了你们将他安排得远远的,别见到他就好。反正他喜欢国家大事,又新赐了府第,最好他以后就不来了,大家不用相看两厌。”
越想越觉的有理,对慕容珏道:“小弟,你说我这个法子好不好?”慕容珏连连道:“姐姐就是聪明。”两人嬉笑作一团。
却听慕容昼冷冷道:“你这傻孩子,还不明白么?你心里未尝就没有他。”
见爱女呆若木鸡立在那里,暗叹口气,对众人道:“看来无论大家愿不愿意,他都要进来了。布置在哪里,五哥你看着办。”
语音一转,目注小胖,道:“杜长卿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还够坦率,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标榜自己所爱只喜独占,不肯跟人分享。他这份勇气,我学不来。但有个人坚持这样说,放在府里,也能起到一点警示作用,大家说是不是?”
顺手拉过单君逸,道:“君逸,你重伤未愈,先跟我去医治一下,毕竟来日方长,哈哈”
众皆会意,嬉笑着簇拥而出。小胖本来想问女儿可否见到什么灵异之事,想想确实也不急在一时,笑问:“红娘,你那本风月宝鉴,可给少华看了没有?”见少年耳朵已烧成通红,大笑而出。
……
红烛摇曳,夜色沉静如水。
面前人,雁儿沟别后,再未相见。那俊秀的面容,熟悉又陌生,那脉脉的眼神,是自己最熟悉的。
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依靠的人啊。是无论天涯海角,都会随她而去;是无论天崩地裂,都会携她之手;是无论岁月沧桑,都会宠她如故;是无论斗转星移,都会情深不负。
她恍如倦鸟知归,伸出手去,投入他怀里。他紧紧贴住自己的面颊,目中的清泉水,有一滴溅了下来。这人生,是否已经沧桑尽度,苦尽甘来?
生离死别,犹在眼前。简直不能相信,居然还能等到今时今日,居然不用奈何桥上,急急赶去,黄泉路上,无穷寻觅。
杜少华心神普定,恨不能咬自己一口,这应不是襄王一梦,怀中人分明温暖如春。她还要伸出皓腕,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道:“我都叫你不要守了,还这么死心眼!”
她心疼他么?他心花怒放,喜极而泣,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知道的,你不在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刹那,他想起家兄,笑道:“杜少华不过是平凡男子,只知贪恋男欢女爱,此生唯求与所爱白头偕老,过简单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向,恐叫楚楚失望了。”
却听她低声道:“我也就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什么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娘娘常说不过是过眼云烟,少华,这一生,有你陪着我,我一点也不怕。”
这些分开的日子,她确是受了太多苦。可恨他不能飞到她身畔,为她挡风遮雨。他紧紧抱紧她,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这么多凄凉长夜,刻骨相思。可以忘记连日来患得患失,忽悲忽喜。谁说苍天无眼,亦懂怜惜有情人。
这天地已经沉寂,只余两个人凝目相望,脉脉无语。
那股熟悉的甜香,终于将自己完全包围,少年犹在贪婪地嗅,突听她娇声道:“少华!”声音妩媚,撩人已极。
他迷瞪瞪道:“嗯………”
复听她道:“天黑了……”
他茫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天,果然漆黑一团,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将头再埋下去,低低又嗯了一声。
却觉她在自己耳上狠狠咬了一口,一阵刺痛,却叫他全身如火般烧起来,只听她在耳边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觉得那个红烛有点碍眼吗?”
啊?!他恍然大悟,突然间福至心灵,骈指如风,将红烛拍灭,搂住怀中玉人,向红绡帐内倒了进去。
……
月色朦胧,把她照得不甚清晰。但就算没有一点光线,她的印象早深深刻在脑海里。他手不住颤抖,轻轻去解她的红纱,谁知那衣结甚是繁杂,他徒然解得浑身是汗,也奈何不了它半分,他窘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愣了半晌,轻轻叫:“楚楚,这”
就听她嗤笑了一声,道:“呆子!”手极利索地将身上红衣几把扯落,只留红色抹胸与下裙,对他噘嘴道:“你再不会,我可不管你了。”
那娇躯何等魅惑,每分每寸,简直都是上天的杰作。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虽然月光依稀,仍然叫他看得热血上涌,无端地,全身都开始冒汗。
这当真属于他?他似信非信般,缓缓伸出手去,抚上她,感觉丝般柔顺,缎般光滑,她觉得有点痒,低低笑起来,稍稍躲避他,他却大了胆子,扳过她的玉容,深吸了一口气,吻了上去。
那种甘甜………他不住地与她的香舌纠缠,直到她的芳香,将自己浸透,她的气息,都渐渐不稳,才赧然放开她,却不舍得松开手,倚在她身上,微微喘气。便听她低低笑,道:“少华,当初好像还是我先吻你的。”
两人都情不自禁轻笑起来。他终于控制不住,先将自己衣衫解落,便听她在那里啧啧道:“哎呀,少华的身材果然不错。”
他低声笑道:“你喜欢吗?”一手去解她最后的束缚。
她有点害怕,想躲,还是没有躲,由着他的手将内衣褪去,慢慢抚摸下去,低声道:“嗯,是少华,我就不怕。”
他心中震动,却已不由自主喘息起来,低头去膜拜她的每一寸美好,每一吻,羽毛般暖暖落在她身上,惹她轻笑起来,伸手环住他。
他试探着,寻得所在,慢慢将自己贴身下去,便感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大为着急,低声道:“怎么了?你痛不痛?”就待抽身出来,却觉得她的手反而紧紧抱紧他,将自己靠了上来。全身的细胞都在那里叫嚣那种快意,但他还是担心她,一面轻轻律动,一面连连问:“你痛不?难受不?”
她微笑,笑得流出了泪水,突然靠过来吻了他一下,低声道:“我就知道少华对我最好………”将她修长的腿,缠上了他。他脑中轰然作响,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顾将自己贴紧她,与她抵死缠绵。世上的一切,此刻仿佛都与他们脱离,只有眼前人,销魂夜,直到天也荒,地亦老。
但愿暂成人缱绻(二)
春宵苦短,鸳鸯交颈。
杜少华悠悠醒来,觉得怀中幽香阵阵,柔若无骨,那种温度直暖到心底。她正张开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眸子,仔细看着他。
触手一阵滑腻……思及昨晚几度春风,他初解其中滋味,真当是吸髓知味,到后来自己都控制不住,害她在怀里一直娇喘,差点蹙紧了娥眉,只怕已将她累得不轻。他强自把那股灼热压制下去,也去打量她,低声问:“还好么?”一面轻轻去吻她的面颊。
她环着他,腻在他怀里,突然低声道:“少华,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一笑,心想:她脑子里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口中早答道:“好啊,你问吧。”
她用手浅浅地在他赤裸的胸前划着,却不带半点情欲,过了半晌,低低道:“少华,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是不是都跟他们一样,因为我长得比较好?”
少年低笑起来,她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认真地道:“真的,我要听实话。我知道少华不喜欢骗我。”
她等啊等,不见他回话,恼怒地抬头看,却见他兀自在那里沉思。她戳了他一记,他醒得一醒,笑道:“我是在想,应该怎么说。因为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你,却从来没问过自己为什么。”
他思忖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楚楚你当然是长得极美的,这个不用我说。一开始我潜入你府里,确实也是慕名而来。天下的男人,大都喜欢美色,更何况你才高八斗,秀外慧中。少华一开始,并不能免俗。”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看到少女露出了一种极失望的神色。
又听他道:“少华比较幼稚,总相信自己的自觉,你虽然美丽,当光有美丽,可能也不能叫人刻骨铭心。但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的外表下面,还有什么在深深吸引我,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想更了解你,追随你,保护你。雁门一行,已经叫我看到了你的善良和坚韧。”
他微笑凝视她,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道:“其实到后来,这种感情,已经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不可缺失。我老是在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我呢?”
少女大为感动,紧紧抱住他,坚定地说:“一定能。楚楚一定记得少华。”
两人搂拥在一起,少年低声说:“那我们就说好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少女微笑由他将自己手紧紧环拢,笑道:“娘娘曾经跟我念过一首诗,有几句我记得很清楚,我念给你听。”
房中寂静,听得她的声音低低道: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她再次拥紧他,道:“旁的人,也就罢了;少华,我只希望,你是那一个。”
少年只觉一阵欢喜涌上来,差点语不成句,只能不住轻拍她的香肩,半晌道:“楚楚你放心,无论如何,少华总是在这里的。”
……
两人窝在锦被中,直到旭日东升,红日高照。
楚楚懒懒道:“睡头晕了。”骨碌碌爬起来,还懂得裹着被子去找衣裳。突听少华道:“这个是什么?”
楚楚见他指着自己左肩,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殷红,乍看起来像颗红痣。她心里疑惑:好像以前没有这个…顺手摸上去,突觉头有点晕旋,身体一晃,早被少华扶住,自责道:“都怪我…我来帮你好了。”
生活细细密密展开,原来竟是这样。何穷把三人的居处都准备妥当。单君逸的居处,叫凭风轩;杜少华的所在,称为漱玉阁;唯有杜长卿的楼宇,名字奇怪,叫成碧楼。小胖闻知,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真要望朱成碧吗?”
楚楚是不理那么多的,她贪恋杜少华善解人意,厨艺精湛,借口单君逸需要静养,索性就搬进了漱玉阁。当真是闺房之乐,甚于画眉,两人朝夕相处,不觉月余。
杜长卿自那惊天一撞后,再也没有来。京城内传遍飞将军原是河东狮,街头巷尾,家喻户晓。他既不来,府中倒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