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突然一下子缩小了大半,蓦地从剑锋下脱开,飞纵而起,双钩划了个凌厉的弧形,一下子将剑身磕飞开去。黑衣女子一惊,再来回剑,已然不及。但见她芒鞋连点,掠过重重围困,早飞出圈外。空中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她反手一挥,去势不减,早离开几丈外。
黑衣人挥了挥手,几个男子便一路追了下去。他看向黑衣女子,见后者正静静擦拭剑身,突然一笑,道:“你故意放她走的,不是么?”
那女子冷冷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干涉我宫中事务?”
黑衣人哈哈笑道:“干涉?”从怀中取出一物,向那女子脸上掷去。黑衣女子一把抄在手里,仔细一看,失声道:“怎么她…”但马上又恢复了冷傲之态,淡淡道:“宫主既然来到,此战就不用小使了,由得宫主调遣罢。请问,现在是否要赶向璇玑湖?”
黑衣人笑道:“不急,人还没有到齐呢。先叫小的们去陪诸葛老太婆玩玩。”挥挥手,又有一群黑衣男子应声离去。
楚楚深吸了口气,示意萧宁远将天蚕丝解下来,待他要收回去,又止住他,示意他绑在两人手腕上。
她又试了试,确定绑结实了,才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桥下,停步看了半晌,发现那少年身上的黑色衣服,竟是极其罕见的金缕玉衣,唯独一般玉衣都是青色的,他的却是用温润的黑玉拼接而成。头上戴着精美的金色皇冠,更衬得他眉目精致无瑕,腰上金带雕刻着数条小鱼。鱼眼睛都是以各色宝石嵌就,闪闪发光。她看了又看,叹息道:“这么美的少年,居然只是个雕像。他到底是谁呢?”
只听得萧宁远在身后轻轻叹道:“这是颛顼帝,黄帝之孙,五帝之一。其族共传20世,所司者万二千里。据载北至于幽灵,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蹯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后人赞他静渊有谋,疏通知事,养材任地,载时象天,依鬼神以治义,治气以教化,洁诚以祭祀。因他生前崇尚玄色,故后人推戴他为玄帝。他身边的,自然是传说中犹如美女的鱼妇。相传古蜀国君是他的后裔,璇玑山庄中居住的又是巴蜀后人,自然由他一脉相承。”说罢,跪伏在桥下,端端正正磕了几个响头。
璇玑阵中日月长(四)
璇玑湖依然是一片静谧,整个湖面发出耀眼的白光,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银镜。底下的一切都难以分辨,莲花台上,三人静静打座,空气中是叫人窒息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混沌,让人坐立不安。
一旁的仆从早替她备下了铺着软裘的紫檀座椅,诸葛青虹正待坐下,突看到林姨披头散发,脖子上挂下一缕血丝,施展全身功力,从庄上飞奔下来。她身后,几个蒙面黑衣紧随其后紧追不舍,当前一人按动手中圆筒,便听得银芒穿空之声,向她后心喷射过去。
众皆失声惊呼,只听得诸葛青虹大喝一声:“鼠辈尔敢?!”袖中一物穿空而去,却是一条精铁铸成的九节鞭,挟雷霆万钧之势,扫荡过去,力道钢猛无比,劈头便将那手持圆筒之人打成了两段,鲜血喷射出来,将后面人染成通红。鞭梢早随即而至,毒练一般卷过,直将他们打得脑浆崩裂,顷刻便死在当场!
诸葛青虹厌恶地接过一旁仆从递来的白娟,将鞭上血迹试擦已毕,重新收入袖中。旁人忙帮林姨包扎止血,后者低声道:“夫人,大事不好,天绝宫的杀手已追踪而至,庄内之人,恐怕都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四周死般沉寂,随即响起了一阵低泣之声。诸葛青虹失声道:“怎么可能?鬼河上天入地,非追踪术能及。”转念一想,道:“不对,那批货物偏巧是这个时候运来,难道其中出了什么茬子?”
林姨抬起满含泪水的眼睛,道:“不错,那为首的黑衣女子自称是天绝宫勾魂使者,听她语气,这批杀手很有可能是潜伏在那批货物内,通过紫云洞上来的。”
楚楚失笑道:“萧盟主果然不打无备之战,已经把璇玑山庄研究得如此透测,自然是在前头做足了功课。”突然咦了一声,笑道:“想你这几个头也不是平白无故磕的,你看,桥前面已显示出了几个奇奇怪怪的图形,根本不是普通的文字,但肯定不在萧盟主的话下。你快去看看吧。”
萧宁远抬起头来,果见原本白色的玉石板上,已然出现了一连串奇怪的符号。有些是图像,看起来有面具纹、神树纹、眼形器纹、手形纹、心形纹、璋形纹、戈形纹等等,不一而足;有的有点像文字,但又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楚楚只见他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看了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不由得急道:“他们在莲花台上支持不了多久的,你倒是仔细看,说不定其中暗示了灵犀针和璇玑心法的所在。还有那传说中的巨额宝藏,怎么也不见踪影呢?”
萧宁远抬起头来,浮现出一个苦笑道:“青娥姑娘,宁远确实已经查阅了巴蜀国的全部尚存古籍,但其文字,却从来就是个谜团,据宁远所知,还没有人能够明白其中之意。”
仆从中有一少女突然面色苍白,已是向地上昏厥过去,众人忙把她搀定,将她扶躺到一旁的空地上。诸葛青虹认得是谢雯的同胞姐妹谢环,心里叹息一声,见得众人都以怀疑的眼光注视莲花台上的三人,不觉心里一警。
果听得林姨道:“老奴愚钝,但以丐帮的能耐,断没有轻易能被人掉包的道理。但等姑爷上来,恐怕夫人还得仔细问上一问。”
诸葛青虹点点头道:“宁远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恐丐帮中也业已生变。”突然面色一冷。众人随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山路上鱼贯而下一大群蒙面黑衣人,目光森然,犹如一群嗜血的秃鹫,黑压压飞奔过来。
萧宁远心内焦虑,只能耐下性子,将这鬼画符的图纹又从头看了一遍。突听那女子嘟囔了一句:“男人真是靠不住。”已一把将他推开,道:“都说我聪明,不如让我来瞧瞧,说不定瞎猫还能碰到死耗子呢。”
他倒也存了这样的心思,让到一旁,看她蹲下身来看了又看,突然啊了一声,反手捂住自己的左肩,已向地上摇摇坠去。
他赶紧将她一把捞起,连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低声道:“这里突然像烧起来一样,肯定是那颗痣…好了,现在好多了。”就着他的手站定,又向地上定睛看去,半晌,突然道:“如果我说我以前好像见过这些图形,你信不信?”
萧宁远啊了一声,看她那双美目正焕发夺人的光彩来,不觉看得心里一跳,转开头去,低低道:“在青娥姑娘眼里,好像没什么是不能解的,还请姑娘赐教。”
但听她道:“这是这个鱼女的自述,我念给你听。她说,我在巴水里,游弋了不知多少年,有一天晚上,一颗星星突然从天上坠落,掉在了我眼前的河水里。………这怎么像是神话故事?”
萧宁远低笑道:“也有人一直认为颛顼帝就是神仙……你且往下读。”
她应了一声,续念道:“我游过去,发现原来是个圆形的东西,我们的先知,就从里面掉了出来,是个美丽的女子。她昏迷不醒,被我托起,救到了岸边。”
她大皱眉头,念着:“她醒来时,看到那个圆东西破了,伤心地哭了很久。然后,她告诉我,这条河流已经被污染了,我的身上可能会发生变异。作为补偿,她将赐予我智慧和永恒的生命,由于她的生命即将枯竭,所以她只能将她芯片的一部分留给我,另一部分将自动进入大气层,返回她所在的星球,寻找合适的供体。”
萧宁远瞠目结舌,听那女子念下去:“她将手指向我,我便昏迷了过去。待醒来时,发现我有了人的上体,下面却是一条美丽的鱼尾巴。先知已经消失了,我想她又变成了一颗天上的星星,在永远庇佑着人间。”
她叹气,继续念道:“我发现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有了人的感情。我于是游弋到人类的居住地去,在那里,我爱上了一个人类的男子。等等,不用说,这就是颛顼帝。”
她睁大了眼睛,念道:“他是人类的帝王,有着惊人的勇气和烈火般的雄心。他发誓要拥有整个世界,让鬼神都向他臣服。我敬慕他,决心尽我所能来帮助他。”
大殿中,只余女子的声音低低回荡:“我为了控制洪荒的鬼怪,研制毒物来对付它们,让它们屈从我的控制。后来他终于成为了天地的主宰,掌控了整个天下,但他却再也懒得瞧我一眼。但不久,他突然对我又好起来了,我们在王宫里快乐地生活了很久,直到他问我永生的办法。我说没有,他就将我赶了出去。”
她叹息了一声,念道:“我虽然有了永恒的生命,但却宁愿让自己和他消逝在人世间。他死后,我将自己封印在璇玑城里,雕刻了一个他的玉像来陪伴我。我知道那炼毒之法必会贻害后世,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寻到了灵犀针;又将自己和他的修炼之法,写成了璇玑心经。”
两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听她对着最后的文字,念道:“我相信先知肯定会返回人间,所以用尽我的灵力,布下了璇玑阵。只有拥有她的智慧,才能破阵入城。灵犀针和璇玑心经都被我用芯片封存在体内,先知,请宽恕我犯下的错,可惜我再也不能看你一眼了。”
璇玑阵中日月长(五)
楚天行、欧阳霏、张涵真都忍不住在莲花台上微微一动,诸葛青虹察觉,喝道:“有你们什么事,都好生在这里等宁远与青娥姑娘出来。这帮牛鬼蛇神,还未放在老身的眼里!”沉声道:“布阵!”袖中鞭向湖边一卵石上一击,整个璇玑湖立笼罩入一片浓雾中。
飞奔而下的黑衣男子,猛然发现面前的一大片人立时消失了踪影,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禁都呆立当场。那白雾渐渐靠拢过来,将他们彼此分隔开来。雾中不断有银芒闪动,每一闪烁,都引起一声凄厉的惨呼。欧阳霏喃喃道:“上古雾隐之术,原来还在人间。”
楚楚哼了一声道:“简直是呓语连篇,弄得神乎其神,这个鱼人肯定当时在做梦。”拖着萧宁远向前走去,跨过桥栏,走到两人身边,咦了一声道:“这个鱼人竟然不是雕塑,你看她的鱼鳞片还在闪闪发光,待我摸摸看。”
萧宁远犹在震惊中,闻言正要阻止,已然来不及,看她将那只未捆缚的左手伸了去,摸上了那鱼妇的鱼尾,啧啧道:“真漂亮…咦?”
两人惊见一点红光,向楚楚飞过去,瞬间便没入她的左肩。那秀丽的人身鱼尾少女,就在这个霎那化为乌有,骨碌碌有两物掉落在地上,却是一个长匣子和一个卷轴。楚楚刚要去撕开左肩的衣服,见物大喜,扑过去一把将卷轴抄到手里,差点将萧宁远带倒。她也不理,捧了卷轴打开来看,喜道:“璇玑心经,我梦寐以求的宝贝阿!”
萧宁远默默走过去将长匣子捧在手里,不知怎的竟不想打开,反而看那少女在那里埋头翻阅,旁若无人,目中五彩光芒闪动,竟可以让人完全忘却她那丑陋的外表。她发现他的注视,对他指指长匣道:“莫贪我的,快看你的去。咱们说好的,灵犀针归你,璇玑心经可是归我的!”
白雾下面鲜血流淌成河,伴随最后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