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哪里管别人会怎么想。众人虽然对天绝宫颇为忌惮,但如此公然卑躬屈膝,倒是谁也不好意思在人前做出来的。小离但觉鄙夷的目光从各处扫来,不觉面上通红。
已听得那黑衣女子笑道:“总算有一个识时务的。”将头扭了开去,对萧宁远笑道:“萧盟主,事不宜迟,先让小使代你除去传功执法两大长老,丐帮必群龙无首,对付起来也容易得多。”
奚长老和吴长老对视一眼,虽知不敌,哪肯就这样束手就擒,一个将身下沉,一个力凝双掌,摆开了御敌的架势。
堂上丐帮弟子都忍不住动了动身形,有人方迈出了一步,已被阴寒的掌风直击出去,落在门外,身子在那里抽搐几下,再不动弹。奚长老和吴长老都双眼通红,已听得吴长老怒吼一声:“要老夫的人头,拿走便是,休得伤我帮中弟子!”
突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跟你走,你放他们离开。”那声音众人熟悉无比,正是萧宁远。奚长老和吴长老都惊讶地抬起头来,向他望去。但见他抱了洪长老在手里,满身血迹,低垂着头,面上神情难以辨别。
那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萧盟主可是又心软了。你虽然在此地长大,但莫忘了你幼年之时,卓蒙是何等苛责,这些人又是何等嘲讽于你。如今纵虎归山,只恐后患无穷。”
但听萧宁远冷笑一声,道:“天绝宫果然是耳目众多,此时多说无益,我只问你,你既然说我是你天绝宫的娇客,那我将来就是你的尊上,你如今不听我指令,莫怪我将来翻脸无情。”
他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了两者的关系。吴长老又惊又怒,喝道:“萧宁远,你好!卓帮主盖世英雄,怎么养育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言未及了,但听啪的一声脆响,已是那女子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但听她娇笑道:“何人敢对我天绝宫的姑爷无理?别人容得你们,小使却不能坐视不理。”
转过去笑谓萧宁远道:“姑爷既然这么说了,我就让他们去罢。”
吴长老面上登浮起五道红印,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怒喝道:“不用你这小贼惺惺作态,老夫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肯承你的恩惠。”正要冲出去,但觉袖上一紧,却是奚长老拉住了他,低低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外边的弟子们,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但听萧宁远低声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洪长老的尸体,也烦劳你们一并带出去吧。”双手将洪长老捧了过来。
吴长老一把接在手里,见他心口上匕首犹在,鲜血还在那里汩汩流淌下来,不觉悲从中来,抹了把面直起身来,低声道:“丐帮弟子,都随我出去!”
他又瞧了萧宁远一眼,突然呸的一声,将一口唾沫重重吐在其面上,抄了洪长老浑身是血的身体在怀中,昂首而出。
丐帮弟子都紧随其后,奚长老落在最后,看任元迟迟不起身,奇道:“你怎么还不走?”
任元低声道:“任元负洪长老所托,无论如何,都要护卫少帮主,就不随大家出去了。任元也相信少帮主绝非这样的人,必然有其苦衷,还望两位长老多多体谅。”
奚长老叹道:“洪长老一生忠义,任元也是忠肝义胆,可惜却认了这样的小人为主。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又瞧了萧宁远一眼,但见他面壁而立,神情呆滞,连面上唾沫也不去擦拭,暗暗叹息,摇头而去。
堂上群雄,都看得目瞪口呆。已听得黑衣女子娇笑道:“姑爷的条件,小使已经答应了。他们能不能离开天绝宫的追杀,却不是小使能够作主的。大局已定,姑爷该跟小使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了。”
突然皱起眉头,瞧了群雄一眼,道:“虽然你们这批人老是喜欢折腾,但这么一闹,也该知道轻重了,不要非逼我对你们赶尽杀绝。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碍事了,快点给我滚出去罢。”
她这口气,不啻是将众人当成了奴婢般呼喝。众目睽睽之下,堂上各掌门都觉得面上无光,恨不能将这小丫头千刀万剐,但又怕了极乐丸的发作之痛,不得不依言行事。其中昆仑掌门顾三圣最擅应变,低声问道:“那解药呢?”
黑衣女子瞧也不瞧他,嫌恶地道:“等你们离开此地,自然会给你们。再若拖延,就等着毒发身亡罢。”
便听得雪域双魔高声喝道:“你们都听见没有,还不快滚!”
众人默然,也不知由谁起头,陆陆续续,向堂外走去。顾三圣走到萧宁远边上,冷笑道:“萧盟主的表情好像不对,既得天下,又得美人,理该志得意满才是。”
萧宁远头也未抬,一声不吭。妙真师太走在后面,看了看身上狼狈不堪,又看着堂上满满的灵位,越想越气。她那脾气从来火爆,想也未想,顺手一个巴掌便劈了过去。她本来料想萧宁远武功盖世,拼了受他一击,也要出得这口恶气,谁想到啪的一声,竟然劈个正着。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能够得手,看萧宁远白皙的面上登时红了一片。
群雄都在心里暗暗叫好,唯有峨嵋女弟子都面上失色。但听那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一动,掌影翻飞,在妙真师太面上正正反反抽了十几个耳光,将其击落在地,手中玉笛往前一送,指在其咽喉上。妙真师太吃亏在刚刚毒发,真气虚浮,被她一击,嘴角早有血丝挂下来,心想这样活着也没意思,索性瞑目等死。
突听萧宁远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让她走。”
雪域双魔怒道:“你还未与宫主成婚,凭什么敢对勾魂使呼来喝去?”
黑衣女子笑道:“姑爷端点架子,也是应该的。好,这个老女人我也让她走。”飞起一脚,将妙真师太踢飞出去。
楚楚眼见张涵真被道义真人拉着,看了她一眼,也往门口走去,正要举步跟上,却觉身上一紧,却是小离拽紧了她的衣襟,不由嗔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们还不快走。”
但觉一道如电的目光猛然投射过来,却是萧宁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垂下头去。小离满面通红,道:“教主,萧盟主待我们着实不错,尤其是对教主,可谓是青眼有加,如今是非尚未分明,他身犯险境,教主怎忍心就此离去?”
群雄均想这小姑娘倒是有情有义,已听得青娥教主啐了她一口,道:“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在这里胡言乱语。岂不知形势比人强,今时又怎比往日。昔日他少年得志,群星捧月,我们跟随他,自然是一本万利。今日他众叛亲离,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们再跟着他,就是自讨苦吃了。这人间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要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是生是死,却关我们什么事?”
小离急道:“怎么不关教主的事了?昨晚我明明看到”
便见青娥教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面罩寒霜,道:“再胡说八道,休怪我拿教规来惩治你。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是兄弟,大难临头,也要各自求飞,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聪明人要做聪明事,你再蠢笨如猪,我就不管你了。”扣了她手上命脉,强拉着她向外走去。
但听萧宁远冷冷道:“青娥教主,你的万两纹银薪酬,宁远还没来得及付,可否要一并带去?”
当日青娥教主作了萧宁远的丫鬟,要求日薪纹银千两,堂上英豪倒是都听说了。只见青娥教主脚步一顿,回头笑道:“银钱青娥当然喜欢,但如果没有命花,也是白搭。如果今日你还未死,青娥自会回来跟你结算这几日的薪水。眼下,你就好自为之吧。”头也不回,紧跟了空智大师,夺门而去。
别有人间行路难(四)
众人瞠目结舌,但见萧宁远身上衣衫,猎猎而动,目中深寒难掩,转过头去,都已隐隐猜到两人之间的瓜葛,不免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这青娥教主之势利寡情,真可算得天下第一人,由此觉得他甚是可怜。但想到他依附权势,与天绝宫互相勾结,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又恨其虚伪,觉得甚是痛快。走出堂来,空气中都是满满的血腥味,群雄互相搀扶,合作一股,向外走去。
忠义堂上空空荡荡,适才是人声鼎沸,此刻却寥落无比。黑衣女子瞧向萧宁远,笑道:“萧盟主,你死心了吧。这帮武林中人心中未尝没有疑惑,却仍然只顾自己逃生而去。你为他们出生入死,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归顺我天绝宫,凭功论赏,匹配我家宫主,好过做这个有劳无功的武林盟主。”
萧宁远举袖抹去面上唾沫,淡淡道:“姑娘果然好本事,就凭三寸不烂之舌,已将萧宁远一生清誉尽毁。如今,又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照样句句说在点子上。现在人都走光了,宁远可否向姑娘讨教几个问题?”
黑衣女子笑道:“萧盟主可知糊涂是福,世上之事,有时还是不用太明白的好。如今之江湖,都是我天绝宫的天下,萧盟主是聪明人,应知审时度势。我家宫主聪明灵慧,举世无双,你若得她欢心,她也不会介意你三妻四妾。天下美人,唾手可得,这样的好事,一般人哪里求得到?萧盟主可不要白白错失良机。”
萧宁远淡淡道:“天绝宫自武林大会隐忍至今,无非就是为了今日。姑娘如今胜券在握,何妨叫宁远做个明白鬼。这灵犀针自然不是璇玑阵中的那枚,定出自天衣老人的手笔吧。”
黑衣女子笑道:“萧盟主既然这么聪明,又何必多此一问?”
萧宁远长叹一声,将手中针举近了细看,道:“久闻天衣老人一双妙手,堪称鬼斧神工。无论宁远怎么看,都未曾看出与原物有何不同之处。但灵犀针被我安放在墙内机关中,却是如何被你们偷梁换柱?对了,必然是洪长老。他刚才举止大异,观其情形,应是中了姑娘的摄魂大法,导致神志不能自控。姑娘身怀绝技,又才智过人,为何要栖身天绝宫,毒害天下武林?”
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天绝宫有什么不好,赏罚分明,权倾天下。这些武林中人,平日里道貌岸然,骨子里,哪个不是争权夺利之辈,贪生怕死之徒?比如你帮中长老,若不是一直对你心怀芥蒂,哪里会这么容易被挑拨离间?而这些名门正派,哪个又不是欺软怕硬,一直捧着你,无非为了哄你去为他们去闯璇玑阵。此番见苗头不对,都冠冕堂皇地弃你而去,哪里还真管你的死活?但你你若真成为天绝宫的快婿,保管他们又一个个爬回来舔你的脚趾头。萧盟主如今对这样的江湖,不觉得失望么?”
萧宁远笑道:“姑娘委实一针见血,宁远受教。十日之期还未到,极乐丸之毒,必没有提早发作的道理。想必这所谓的灵犀针上,早被喂了催发毒性之物。姑娘是一石二鸟,借宁远的手,顷刻瓦解武林同盟,不费吹灰之力,真叫宁远佩服。”
黑衣女子笑道:“萧盟主果然才智超凡,到这般境地,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不错,这针上已被我施加了毒媒,又混杂了一些冰片,这些武林人自以为解了毒,其实倒催发了他们的毒性,你说好不好笑?”笑容灿如春花,一闪而没。
萧宁远沉吟道:“多谢姑娘不吝赐教。姑娘不用担心,宁远不会强人所难,决不会问你不便相告的问题。我只奇怪一件事情,堂上这么多英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