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几日皇上一直在南书房内处理要务,根本就未招幸过妃嫔。”
杜沅沅一脸释然的表情,“如此甚好,公公快起来吧。今后,本宫还少不得要劳烦公公。”陆六福唯唯应着,站起身来,碧痕适时地将鼻烟壶塞到他的手中。陆六福急忙告退了出去。
碧痕送出了陆六福,又走了回来。杜沅沅问道:“陆六福面色如何?”碧痕噗哧一声轻笑,“陆公公在娘娘面前一本正经。刚一出门,便迫不及待地将鼻烟壶拿了出来,不住把玩。很是高兴的样子。”杜沅沅喃喃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
碧痕奇怪道:“娘娘要问的,果真是这些么?”杜沅沅苦笑,“本宫身边出了探子,本宫只是想借此知道,是否有人从高昌那里得到了什么而到皇上那里去告密。而本宫若直白去问陆六福,只会令他起疑。莫不如以重金贿赂于他,让他以为本宫意图争宠罢了。”
碧痕接道:“那依陆公公所说,看来皇上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娘娘接下来要如何?”杜沅沅的面色已冷了下来,斩钉截铁道:“接下来,就该放手一搏了。”
碧痕听得心头一跳,禁不住叫了声,“娘娘!”杜沅沅面上忽然绽开个柔和的微笑,笑容里却有抹坚定,“碧痕,你去把蓉儿带来,咱们到鸿庆宫惠姐姐那里去坐一坐。”
步辇停在鸿庆宫门前,杜沅沅抱着懿蓉走下辇来。还未进入宫门,鼻端便嗅到一阵素淡清脉的香气。她的唇边禁不住溢出了笑意,这分明就是瓜蔬的气息,院内的那片小菜园定又是一片茂盛了。
惠贵嫔带着静宓迎了出来,看到杜沅沅怀中的懿蓉,急忙小心接了过去,笑道:“鸿庆宫能得贵妃娘娘和荣国公主一并驾临,真是三生有幸!”杜沅沅听得好笑,嗔道:“与其在这里听你的浑话,不如让咱们进去喝杯茶才是正经。”惠贵嫔向旁一让,连声道:“好,好,这要求倒也不难。请!请进!”
二人说笑着走进院来。惠贵嫔引领着杜沅沅,径自坐到了院内一角设的竹木漆几旁的扭丝藤椅上,杜沅沅看那漆几藤椅颜色清碧,衬着头顶同样翠绿的瓜蔓藤架,心头不由一阵清爽。
惠贵嫔招呼着宫女们上了茶,轻轻拍哄着怀中的懿蓉,向杜沅沅道:“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杜沅沅眼神微微一暗,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浅笑,“这鸿庆宫我也好久没来了,今日无事,特来和惠姐姐闲话。”
一直安静的懿蓉忽然“咿呀”起来,使劲向上伸着白胖的小手,二人循着望去,原来懿蓉看到了着青绿瓜藤间缀着的点点粉白小花,正在娇憨而笑。杜沅沅心有所触道:“惠姐姐这里俨然是宫中的世外桃源,就连小小的婴孩也喜欢这里。”
惠贵嫔正伸手摘下一朵小花,放在懿蓉的眼前逗弄,闻言笑道:“若是喜欢这里,不如将你和懿蓉迁过来可好?”杜沅沅笑道:“好啊!若我没了空闲,就烦劳你照顾懿蓉了。”
惠贵嫔闻言一愣,杜沅沅虽是一脸笑意,语声却是十分郑重。她抬头看去,微有诧异,“莫非出了什么事么?”杜沅沅笑容不变,“难道惠姐姐连我的孩儿也不肯照看么?”
惠贵嫔心中疑虑更深,示意一旁的宫女将静宓和懿蓉带了下去,拉住杜沅沅的手,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杜沅沅轻轻拍了拍惠贵嫔的手,“惠姐姐入宫已有年余,加之照看公主有功,明日我便会向皇上求个恩典,晋封姐姐为妃。我知道姐姐向来不看重这个,但在这宫里,唯有这样才能不被人欺负。姐姐就听我这一回吧。”
惠贵嫔更加惊讶,听杜沅沅的语气,竟似在料理后事一般。手不由握得更紧,急道:“沅沅,你若不说,这些我一概不允。”杜沅沅一直浮在面上的笑容终于沉落了下去,叹息道:“我知道无法瞒你。”她忽然反握住惠贵嫔的手,“但你莫要管出了什么事,只要答应我,不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照看好静宓和懿蓉。”
惠贵嫔听她语声坚决,知道杜沅沅不肯告诉她,是不想将她卷入在内。她心中虽然焦急,但一时也无办法,只得道:“你不说定是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问你。你放心,懿蓉,我一定会替你照看好。你也要记得,不论是什么大事,一定要看顾好自己。”杜沅沅听得心中温热,忍住将要出眶的眼泪,对惠贵嫔,也是对自己坚定道:“惠姐姐放心,还未到最后,我一定不会有事。”
沈毓随着碧痕匆匆进了怀玉宫,见杜沅沅独自坐在殿内,一脸沉思之色。沈毓心中一跳,还未走至身前,便急忙问道:“你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杜沅沅闻声抬起头来,面上有深深的忧色,“我昨夜梦到了曦儿,他生了病,不停地叫着‘娘’,”沈毓的心放了下来,“你不要担心,只是个梦而已,你是思念曦儿了。”
杜沅沅站起身来,“不,你不知道,曦儿的声音是那样的大,叫得我的心都纠结到了一块,我,我……”沈毓上前将她扶至椅中坐好,安抚道:“你若是担心,我便派人回去看看,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不!”杜沅沅忽然抓住了沈毓的手,“我要你亲自回去。”沈毓一怔,面前的杜沅沅一脸热切,“我有多重视曦儿,你当然知道。只有你亲自回去,我才能够安心。”沈毓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杜沅沅打断了他的语声,“没有什么可是,你一定要替我回去看看,我,我只信任你。”
沈毓看着面前的杜沅沅目光清盈,似是泫然欲泣。心中一软,不由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杜沅沅神色略有放松,却仍不放开沈毓的手,“事不宜迟,你今日便启程吧。”沈毓微有诧异,“今日便走?”杜沅沅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也好早些将消息带给我。”沈毓压下心头疑惑,“好,我今日便动身。”
杜沅沅的面色有一丝放松,向殿外道:“碧痕。”碧痕垂手走了进来。杜沅沅向沈毓道:“我让碧痕助你打理行装。太医院那边,我会替你告假。你去吧。”沈毓点了点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千万要小心。我会尽快回来。”杜沅沅笑容浅浅,“我怎会有事?你放心去吧。”
沈毓走出了宫门,跟在身后的碧痕道:“出城马车已备好,娘娘还在京城外为大人备好了快马,奴婢在这里祝大人一路顺风。”沈毓并未接话,却目光灼灼地看着碧痕,沉声道:“一定有事发生了,是不是?”碧痕垂下眼帘,似在躲避他的目光,“娘娘一切都好,会发生什么事。而且,”碧痕抬起头来,“娘娘既然安排大人离开,自然是有娘娘的道理。天色不早,请大人早些启程吧。”
沈毓忽然微笑,“既如此,下官就告辞了。多谢碧痕姑娘。”说罢,转身登车而去。
杜沅沅坐在书房内,手中虽捧着书卷,但目光却透过半开的轩窗,不知飘向了哪里。
房门外传来碧痕的声音,“娘娘,奴婢回来了。”杜沅沅急忙放下书卷,“进来!”碧痕走进房来,向杜沅沅微微点了点头,杜沅沅似是松了口气,以手支额向椅中一靠。
碧痕看着杜沅沅疲乏的面色,忍不住道:“娘娘为何坚持让沈大人此时离开?难道就不想让沈大人助娘娘一臂之力么?”杜沅沅一声长叹,“这一场没有十足把握的仗,无谓再搭上旁人了,就让本宫一力承担吧。”
过了一刻,杜沅沅抬起头来,见碧痕依旧站在当地,便问道:“还有事?”碧痕点头,“御膳房的刘旺公公正在外面候着,说是刚从宫外采办了好材料,给娘娘做了时新点心,奴婢见娘娘累了,正犹豫该不该禀告娘娘。”杜沅沅“腾”地站起身来,面含喜色,“快让他进来,还有,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刘旺拎着一只提盒走了进来,先向杜沅沅行了礼,然后道:“奴才这点心经过高人指点,一定合娘娘的口味。”杜沅沅点头,“拿来给本宫看看”。
刘旺将提盒放至杜沅沅眼前,掀开盒盖,端出一碟点心。他却只将点心放在一旁,将提盒又向杜沅沅面前推了一推。杜沅沅自是明白,目光投注在那提盒之内,只见里面竟是一根绣着对称珊瑚纹的八宝四经绞罗腰带。她将那根腰带拿出,翻开里料,一个“敏”字赫然在目。
看着这根腰带,杜沅沅又惊又喜,这便是她那日借品尝点心的名义赏赐刘旺的万字荷包夹层内塞的密信的内容,让杜子珏还原“蝙蝠”首领腰上那根八宝四经绞罗腰带。想不到才短短的时日,杜子珏竟然办到了。
杜沅沅将腰带小心折好收起,有了这个证据,等于是给她正在进行的计划又增加了一个有力的筹码。
她向刘旺道:“替本宫多谢给你指点的高人,还有,”她忽然向窗外望去,悠长的语声显得意味深长,“近日天气变化频仍,要他务必小心。”刘旺顺着她的视线,远处正是凤仪宫高高昂起的飞檐一角,刘旺微有迷惑,却依旧恭谨道:“奴才一定带到。”
刘旺退了出去。杜沅沅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又拿出一个腰牌,一并递给碧痕,“你即刻出宫,到城东的曹氏米店去,将这封信交给店主,告诉她时机到了。余下事宜可听从店主安排。”碧痕点了点头,将那封信贴身藏好,走了出去。
杜沅沅起身走至窗旁,伸手将轩窗大开。锦绣皇城的红墙碧瓦凸显在她的面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上现出决绝之色。有一缕极细的语声慢慢在风中飘散,“时机到了。”
ˇ端午粽宴ˇ
卯时刚过,杜沅沅便悄然起了身。她昨夜丑时才就寝,算起来,不过是两个多时辰,但是,她却早已没了睡意。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宛如藏着一团熊熊的烈火,烧灼着全身,引得周身的血液似都在嘶喊、奔腾。
她推开殿门,信步走入院中。漫天寥落的星晨渐渐隐去,又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仰起脸庞,任凭带着轻寒的晓风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借以平息她心中的激越与澎湃,但那燃烧在心中的火焰依旧浓烈与高涨。
今日是五月初五,皇历上端端正正地写着:端午。对杜沅沅来说,这一日,不仅仅是一个皇家祭祀龙神的节日,还是她筹谋大计划的日子。面对这样的日子,她不能不激动,也无法不激动。她一直以来的隐忍与辛苦,一直以来悄无声息铺陈的这场战争,终于要在今日有一个了结了。一切的成败都会在今日拉开大幕,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碧痕走进寝殿时,杜沅沅正坐在妆奁前,手持一把镂花镶碧玉的银梳,缓缓地梳理着一头青丝。碧痕暗自叹息一声,缓步上前,看着映在玳瑁菱花镜里那张笃定坚强的面容,目中有深深的忧色。
杜沅沅笑得云淡风轻,将手中银梳递给碧痕,“给本宫梳个百凤迎仙髻吧。”碧痕点头接过,细心将杜沅沅的乌发梳顺,再轻轻盘起。她微微抬了头,看到镜中杜沅沅异常淡定从容的面容,一声叹息不经意溢出了口。
杜沅沅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支坠珠累丝牡丹,听到碧痕的叹息声禁不住微微顿了一下,她自是明白碧痕在想些什么,也不点破,故意嗔道:“小心些,今日本宫还要参加昭顺阁的端午粽宴,若是弄乱了发髻,本宫还怎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