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沅沅笑得苦涩,“我便是桃林意外那次察觉到了你和林锦儿的野心。你虽计划周密,却因操之过急,留下诸多漏洞。林锦儿坚持拉我到桃林,关在冷宫中的申雪漪哪儿也不去,偏偏出现在同一地点。事败后,你又急于将看守冷宫的太监全部仗毙。因此,当时我便隐约觉得情况不好,只是一时之间不敢确定。只得安下心思,寻找验证机会。后来,我身怀有,发现林锦儿使妉才人献滑胎点心,才不得不确信,你与林锦儿确实包藏心,要置我于死地。偏偏你表面上又是那样一个端庄淑慧的人,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皇后冷着一张脸,坐得端端正正,虽是一副凝神细听的样子,但一直注意皇后动静的杜沅沅分明发现,她的目中有一抹焦急,似在等待着什么。隔了一刻,方才溜出阁去的晴绣不动声地走回了皇后的身后,杜沅沅心中暗笑,忽然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们对我既是无情,还说这些干什么,多说无益!皇上,就请召严子堃来吧!”
指证
传召严子堃的太监出了门,一时之间,昭顺阁内也静了下来。众人静坐不语,面上却都带着隐隐的期盼之。每人的心头亦是明白的,这个将被传来的严太医,无疑是个关键人物,从他的口里,一定可以套问出究竟是谁隐身在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胆炮制了淳婉仪假怀龙子的闹剧。
过了盏茶时分,传召太监还未回来,众人已不住有些发急,要不是坐在当中的英帝依旧面沉如水,只怕都要议论起来。观之席中的皇后和杜沅沅,倒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气,令人摸不透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昭顺阁外终于想起了脚步声,众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门口,死死盯在走进来的传召太监的身后。只见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身穿朱四品服的男子,可不是就严子堃么?他竟真的被找出来了,众人的心头俱都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严子堃衣衫稍显凌乱,眉目间隐隐有惊怕之意。他一走进来,目光便在跪在一旁的林锦儿身上盘桓,神愈发暗淡,走至英帝身前,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语声带着些微的颤意,“罪臣参见皇上!”
英帝早已将他的行止都收入了眼底,立时便明白,在淳婉仪假孕一事中,严子堃是个胁从无疑了,心头不由得生了怒意,却笑道:“严太医何罪之有?”严子堃几乎语不成声,“罪…罪…臣,罪臣…欺瞒了皇上,淳…婉仪…淳婉仪小主并未怀孕。”
“好,好,真是好极了!你真是朕的好臣子!这差事办得如此漂亮,你说,要朕怎么赏你?”英帝面上的笑意已变得异常森冷,一字一顿仿佛寒意入骨,“是赏你腰斩,还是绞刑?”严子堃哆嗦了一下,猛然跌坐在地下,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扑簌而下。
英帝忽然放缓了声音,“不过,朕想给你个机会。”严子堃听他话里有些松动,不觉大喜过望,连连磕下头去,“请皇上明示,罪臣莫敢不从。”英帝笑得颇有深意,目光有意若无意从席中众人面上悠忽而过,“只要你告诉朕,淳婉仪假孕是否有人背后指使,那指使之人是谁,朕便留你一命。”
严子堃的身形微微一顿,面上神变幻,似在紧张思虑着什么。英帝的语声再度响起,“看来你并不愿意要朕给的这个机会,来人!拖下去。”严子堃浑身一震,面上已变做决绝神,急道:“皇上开恩,皇上饶命,臣这就说实话。”
英帝示意进来拿人的卫退下,目光凌厉地看着面如土的严子堃。严子堃不敢怠慢,哀恳道:“淳婉仪假孕之事,的确是有人指使,臣若是此时说出来,只怕命不保,请皇上为臣做主。”英帝一怔,心头怒火更炽,“朕就在这里,看谁敢来动你。”
严子堃似是添了无穷勇气,喃喃道“你不仁,我也不义。”忽然直起身来,向英帝道:“皇上,指使淳婉仪假孕及让臣包庇之人,就在这昭顺阁内,她就是,”他忽然抬起瞳快地瞥了皇后一眼,又以袖胡乱地拭了输汗纵横的额头,“就是皇后!”
严子堃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低声耳语起来,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有些稀奇,兜来兜去,竟又兜回到了皇后的头上。
原本一派安然之的皇后脸大变,猛然站起,指着严子堃大声道:“你,你大胆!”一旁的杜沅沅淡淡道:“娘娘是心虚么?不然又何必如此着急。”皇后一时语塞,脸憋得通红。
杜沅沅依旧浅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能让严子堃走到这一步,当然不是偶然,其中也费了她诸多的心思。
最后证据
此时已是未时之末,高踞在中的日头已略略西斜,带着暑热的阳光穿过流丽小窗缀饰的冰覃流苏,在阁中洒下星星的亮彩。
杜沅沅的手高高扬起,迎着斑斓缤纷的光,手中举着的竟似带彩色虹霓。众人定睛看去,那带虹霓原来是条挖花拼缝,绣着米黄色珊瑚纹样的腰带。
众人只是觉得那腰带有几分奇特,时还不解其意,却见杜沅沅微微俯身,将腰带凑近皇后的眼前,轻轻翻开里边。只听得皇后发出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急切得变调的声音,“,是……它怎么会在的手里?”
杜沅沅并不言语,却向后步,有意拉开与皇后的距离,手里还状似无意地摆弄着那根腰带,而皇后则向前倾身子,双眼死死地盯在那腰带上,似是想将它抢到手里。杜沅沅唇边笑意深沉,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意味深长,“原来姐姐还记得它。”皇后的眉目间已是又忧又惧,还夹杂着几分奇异的关切。听杜沅沅的话,又闪过丝慌乱,急速向后退开,咕哝道:“什么记不记得,本宫不晓得在什么?”
杜沅沅故作讶异,“姐姐方才还问句,‘为何会在手里’,么快便推不认得,不是太过奇怪么?”皇后面色灰白,却紧紧闭上嘴,再不言语。杜沅沅唇边笑意更浓,“既然姐姐不愿讲,便由妹妹来开口也是样的。”
将手中的腰带缓缓展开,指尖滑过那些浮凸花纹,虽是极轻细的碰触,却如把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眼前晃动的,是千液苑绿萼堂的炽人烈火,是蝙蝠杀手的穷凶极恶,是云中小筑生产的艰辛,是皇后贼喊捉贼的虚伪面孔。
慢慢转过身,看着英帝,目中已有深深的恨意和痛意,“皇上,还记得臣妾在千液苑被蝙蝠杀手行刺之事么?臣妾手中的根腰带,便是那蝙蝠杀手首领的贴身之物。若是臣妾猜得没错,根腰带,应是皇后亲手缝制。”
元贵妃别苑待产时被江湖杀手组织蝙蝠行刺险些丧命,皇上龙颜震怒,命京畿府尹闽文秀彻查此案,些都是惊动地的大事,宫中自是人人都知道的。尤其是至今已过月余,还没有听此案有任何起色,更是令宫中嫔妃惊心之余,还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此时,听杜沅沅的番话,就算是脑筋再不灵光的人也豁然明白,千液苑的那件行刺大案,原来是与皇后有关的。阁中人人面色立时大变,更有胆小的妃嫔连手边的茶盏都拂到案下。只听片“叮叮当当”之声,更显得阁中气氛诡谲奇异,令人心中不由得阵阵发寒。的
杜沅沅站在当地,神色自若,意态闲适,仿佛刚刚所不过是最平常之事。但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英帝,手心里有些微的汗意。不是不紧张的,方才所的些在任何人听来都是太过惊人,旁人如何却不管,要紧的是英帝。此时,英帝的信任对太过重要。口中所原本就是根据手中握有的零星证据推测所得,而今日更是抱破釜沉舟之心。因此,唯有英帝全心信赖于,才有成事的机会。
英帝就在距几步远的地方,面色沉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从他的异常平静的目光中,杜沅沅分明读出讶异,愤怒,怜惜。微微怔,在样的耸人听闻面前,英帝的目光不是震惊,竟似是然。
喜悦夹杂着疑虑弥漫在杜沅沅的心底,不禁有几分迟疑,耳听英帝语声响起,派淡然又似含着无尽的深意,“下去。”
杜沅沅已无法细想,心上横,应声“是!”又定定神,方才道:“自发觉皇后和林锦儿居心叵测后,臣妾本想立即向皇上明切,但当时臣妾手中并无确实证据。若是贸然出头指证,不定会落得个意图争宠凭空捏造的罪名。因此,臣妾只有铤而走险,求皇上恩准臣妾去千液苑。其实,臣妾名为待产休养,其实是以自己为饵,以此引出心怀不轨之人。”
杜沅沅到里,昭顺阁内已是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向看来,神色各异,有的是愕然,有的是钦佩。杜沅沅当然明白众人的想法,不过是想个子怎会如此大胆,想心思太过深沉机敏。但只是微微笑,并不放在心上,如今要揭发切,细枝末节却是顾不得。
继续道:“如臣妾所料,千液苑中果真来刺客。幸而臣妾事先有所防备,未有大碍。但刺客实在太过厉害,臣妾也未取得什么证据。此时,消息传到宫中,皇上兼程来到千液苑,皇后也同前来。臣妾推想皇后定是来探听消息,便谎称鬓雾凝霜阁内关押个刺客活口,其意是想引得皇后动手,臣妾便可人赃并获。”的目光落到皇后身上,面上似笑非笑,“只可惜,那夜千液苑内场莫名大火,竟将那个刺客活口烧死,臣妾的个计策自然就落个空。”
杜沅沅招招手,碧痕奉上只锦盒,陆六福将锦盒呈到英帝眼前打开,众人都伸长脖子望去,见里面并排放着半个巴掌大的黧黑片和只系着双环如意丝涤的乌紫木牌,木牌的正中刻着“岫烟”两字。那巴掌大的东西众人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只乌紫木牌却是认得的,那是宫中内侍的系名牌,而“岫烟“个名字众人也并不陌生,都知晓是皇后的贴身宫,死在千液苑的那场大火中。
杜沅沅知道众人都已看清,方道:“片是如意桶的块,是在火场中到的,而只岫烟的系名牌则是在千液苑后山潭石脂水旁发现的。”低低叹息,“臣妾实在是低估皇后,皇后派岫烟,以倾倒如意桶之机,到后山将石脂水挟带进千液苑,分别藏在苔枝缀玉馆和翔凤居中。然后,寻个东南风向之夜,先自苔枝缀玉馆引发火种,火借风势,蔓延到近处的翔凤居、鬓雾凝霜阁、莹玉轩,将切烧个干干净净。那个刺客活口自然就被烧死。”
众人听得倒吸冷气,作声不得。杜沅沅毫不放松,“除招火烧连城,皇后还加个苦肉计,便是将自己所居的翔凤居也并毁去,又作伪受伤,旁人自然不会怀疑到,就此脱干系。而场动静如此之大的别苑行刺,也变得毫无线索可寻。”
“臣妾请皇上御览。”杜沅沅此时方将手中的腰带呈上,“若不是它,臣妾还不知道,堂堂大齐皇后竟然会与江湖中的个杀手组织有染,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杜沅沅转向皇后,“妹妹实在是好奇,姐姐怎会与杀手扯上干系,今日皇上和诸位姐妹都在,姐姐不如就讲给大家听听?”
自杜沅沅质问皇后是否认得那腰带后,皇后始终沉着面色,眼睛半闭,不言不动,旁人根本无法看出在想些什么。此刻,听到杜沅沅发问,皇后方缓缓抬头看来,面上是几分惨然夹杂着悔恨的笑意,“、竟有如此的心机,竟早已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