虌q已经下葬,刺客一事还在追查当中。而幸运的是,她经受了那么多的变故和打击,她腹中的孩子竟然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虽然太医诊断胎气尚未稳定,但是,毕竟是活下来了,这一点让英帝和杜沅沅都欣喜若狂。
此后,英帝除了例行朝会,日常政事也搬到了怀玉宫中处理,终日陪在杜沅沅身侧,自然是百般疼惜,千般抚慰。而太医院三不五时的问安,用尽了奇珍异药,杜沅沅的身子终于日渐好转。
自那一次之后,英帝时常嗔怪她怎么能陷入沉睡中不愿醒来,忍心将他抛在一边。杜沅沅带着一脸的感动,埋身在英帝怀中久久不语。她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她不愿醒来,而是她陷在曾经的记忆中,无法脱身。
天业十九年八月仲商,杜沅沅又接到了英帝的第三道晋封圣旨。旨意以元昭仪淑范婉芳,娴和静好,深得体切为由,将杜沅沅擢升为正一品贵妃。自此,后宫中除皇后外,杜沅沅的份位已升至最高,再加上英帝的专宠,宫中无人能出其右。虽然如此,杜沅沅却未有一丝自骄之色,事事保持低调。尤其是和皇后一同出现的时候,始终低首站在皇后后面,从不争抢风头。但众人心中都明白,这里面最有实权的,并不是皇后,而是这位身怀六甲的元贵妃。如果来日元贵妃生的是位小皇子,那么,这宫里的形势可就难说了。因此,众人都到怀玉宫中巴结讨好,这其中就包括墙头草一样的妉才人。
妉才人匆匆走在往怀玉宫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感叹着自己的命运不济。自入宫后,她先后依附了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位主子,悦妃和丽妃。可随之,这两位盛极一时的妃子先后被打入了冷宫。反倒是那个一直不被自己看好的杜沅沅如今已坐到了贵妃的位子。再看看自己眼下区区一个从六品才人的身份,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今,不论怎样,总要巴结上才好。
妉才人走得专心,冷不防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只听得一声娇斥:“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到处乱撞。”
ˇ点心误ˇ
妉才人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眼前一个身穿银色滚边粉红宫女服饰的女子。她依稀认得,这女子似乎是林锦儿的贴身宫女玉蔻。
玉蔻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妉才人的衣饰,唇边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上前漫不经心地行礼道:“见过小主。”
妉才人的脸倏地红了。彼时的她已大不如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既不受宠,又无依仗。宫里面这些个宫女、太监又最是看高压低的。妉才人的日子过得的确是捉襟见肘,身上穿的素地洋红宫服还是早先的式样,头上的珠钗最值钱的也只一件嵌猫睛石花形金簪,看上去,还不如得宠主子宫里面的一般宫女。
正尴尬间,从玉蔻身后走过来一个身穿翠色镶丝捻绣宫服的女子,那女子边走边道:“玉蔻,你在跟谁说话?”玉蔻急忙站过一边,道:“小主,是妉才人小主。”妉才人定睛看去,原来是林锦儿。
对于林锦儿,二人虽是同一届的秀女,但相互之间接触并不多。妉才人早就听说林锦儿与元贵妃感情颇为要好,后来连人都搬到怀玉宫里去了。尤其是最近,听说林锦儿甚得贵妃娘娘的欢心,引得英帝一高兴,竟将林锦儿的份位升为从五品小仪。而元贵妃对林锦儿也很是亲厚,平日里衣饰珠钗不断相赠,有了好的赏赐,也多半会分她一些。妉才人心中艳慕不已,不断自怨自艾,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此刻,见到林锦儿,妉才人心中暗喜,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了解到元贵妃一星半点儿的讯息。便急忙上前两步施礼,道:“见过淳小仪小主。”林锦儿见是妉才人,微微颔首,面上只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妉才人带着巴结的笑容,又道:“青璃还没有恭喜小主升了份位,今日出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贺礼在身上。”林锦儿脸色稍稍有些缓和,道了声有劳。妉才人硬着头皮继续道:“青璃想去拜见一下元贵妃,听说小主与贵妃娘娘亲如姐妹,不知小主能否指点青璃一二?”林锦儿听到此处,方才明白她的用意,脸上带上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气,仔细看了妉才人两眼,回身便走,她身后的玉蔻也斜睨了她两眼,紧跟而去。
妉才人愣在原地,脸色绯红。忽然见正向前行的林锦儿回身跟玉蔻说了些什么,玉蔻向她这边看了一眼,又转身走了回来。妉才人正不明所以,玉蔻已走回了她的身前,道:“我家小主让我告诉妉小主一句话,贵妃娘娘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平日里最爱吃的是饼果细点,你不妨多送一些,时间久了,自然就熟络了。”妉才人一脸的喜出望外,玉蔻又道:“我家小主还说,也不用谢她什么,只是到了妉小主得意的时候,别忘了我家小主就是了。”妉才人的脸已笑成了朵花,一迭连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玉蔻追上了前行的林锦儿,低声道:“奴婢已将小主的话带到了。”林锦儿点了点头,玉蔻忽然疑惑道:“奴婢不明白小主为何要帮助妉才人,她摆明了是要巴结贵妃娘娘。”林锦儿心中叹了口气,这个玉蔻做事尚算周全,但就是脑筋不大灵光。她并未回答,唇边忽然泛起一丝不明的笑意,低声道:“我就是要帮她一把,说不定也帮了我自己。”语声极低,玉蔻并没有听清,却被林锦儿脸上的奇异神色吓了一跳,那是一种幸灾乐祸,或者说是愿望得偿的神色。玉蔻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问。随着林锦儿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了怀玉宫的宫门。
妉才人步子轻快地走在回祥萃宫的路上,昨夜她在小厨房使出了浑身解数,一直忙了大半夜,准备了几样精致的细点,天亮才稍稍睡了一会。今日一早便亲自送到怀玉宫中。她心中明白,怀玉宫里那位贵妃娘娘并不喜欢她,本是战战兢兢,壮着胆子上的门,没想到,元贵妃和颜悦色,没说什么就把点心收下了。看来林锦儿说的并非虚言,妉才人心中露出了微茫的希望,今后自己日日去送,说不定那位贵妃娘娘哪日心里一高兴,便会提点个一二,自己也就有了出头之日了。
杜沅沅看着案上摆的那一碟碟样精色美、香气扑鼻的小点,栗子糕、菊花饼、琥珀花枝酥、豌豆绿、糖籽莲。心里暗忖,这个妉才人,人品虽然不怎么样,手艺却还真是不错。但她并没有品尝,却吩咐一旁的兰兮道:“将这些每样拣上一个,拿给沈太医看看。”兰兮依言拣了一包,亲自抱着去了太医院。过了多半个时辰,回转来道:“沈太医全部仔细看过,并无问题。”杜沅沅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依旧将点心摆在案上。
林锦儿笑吟吟地走进殿来,见到案上摆的这些个令人垂涎的小点心,不由睁大了眼睛,惊叹道:“姐姐从哪里得来的,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流口水了。”杜沅沅一改刚刚的淡然神色,满面含笑,“是妉才人送来的。她也真是有心,本宫就是爱吃这些个甜腻的东西。”说着,随手拿起一枚栗子糕就送进了嘴里。林锦儿似是微微一震,急忙也拿起一个,娇憨道:“这个,姐姐就赏给我吧。”说完狠狠塞到嘴里,小小的两腮被撑得鼓鼓的,引得殿内的一应宫女、太监都掩口而笑。
接下来几日,妉才人几乎每日都做好点心,送到怀玉宫来。杜沅沅不动声色,照单全收。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细细碎碎地洒在御花园的小石子路上。妉才人低头走着,心情异常低落。树间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妉才人却感到十分烦躁,随手从地上拣拾起一颗小石子,向鸟鸣响起处扔去,猛听得“哎呦”一声,想是砸到了人,妉才人吓得冒出了冷汗,急忙躲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后。
不一刻,见林中转出两个人来,却是林锦儿和玉蔻。玉蔻苦着脸,不住地摸着手腕。妉才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做声。耳中只听得玉蔻咕哝道:“也不知道是谁乱丢东西,要让我看见了,非给他好看。“旁边的林锦儿扑哧一笑,“听了你这话,人早就跑了。难道还等在这里不成。”玉蔻的脸更苦,“小主,您非要到从这走,不然奴婢也不会被砸到。”林锦儿道:“好玉蔻,你也知道贵妃娘娘最喜欢吃酸甜适口的东西,我才听说内务府进了一批上好的胭脂果和杏子,咱们去多要些来,让膳房做成胭脂糕和杏子甜酪,哄得贵妃娘娘高兴,我便把昨日贵妃娘娘赏我的那枝紫玉钗赏你。”玉蔻破涕为笑,说了声谢小主。二人便往前面去了。
二人的这番话,妉才人早已听入耳中,心中暗喜,见林中再无生息,想是二人已走远,便急忙从树后出来,回宫去了。
妉才人这边刚走,林锦儿和玉蔻却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林锦儿看着妉才人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森森冷意。那冷意与她眼中一贯的纯稚之色极不相衬,令那张原本天真可爱的面孔变得扭曲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玉蔻看到这一切,脸色禁不住有些发白。
妉才人从提盒中端出一碟玫红色的梅花形小点和一碗牙白色的酪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对坐在椅中的杜沅沅道:“这是胭脂糕和杏子甜酪,娘娘一定喜欢。”杜沅沅看着面前的小点,又看了看妉才人,脸上竟然泛起了奇怪的笑意,道:“妉才人有心了,来人,赏!”兰兮端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匹衣料,妉才人看那料子雪白柔滑,并非凡品,喜孜孜地接过,告退出去了。
杜沅沅拈起碟中一只梅花小点,忽然道:“请沈太医到这里来。”兰兮应了声,立即差人去请。不一刻,沈毓来到。杜沅沅也不客套,将案上的胭脂糕和杏子甜酪推至沈毓面前,道:“请沈太医一看。”
沈毓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取了一个放入嘴中品尝。脸色忽然大变。杜沅沅不动声色地看着沈毓的表情,问道:“这两样可有不妥?”沈毓躬身道:“这碟胭脂糕乃是胭脂果碾碎制成,而杏子甜酪也是用新鲜杏子熬制。若是常人服用,不仅无害,对身体还有所助益。但若是娘娘服用,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杜沅沅心中一紧,“可否请沈太医明说?”沈毓道:“胭脂果与杏子都是味酸而性大热,都俱活血化瘀之能,只怕娘娘吃下后,对腹中皇嗣有害。”
沈毓话音未落,杜沅沅的脸色已变,重重向后一靠,有气无力道:“本宫知道了,你,你退下吧!”沈毓欲要再说,见杜沅沅脸色苍白,只好道:“娘娘保重,切误为这些小事而干扰了心神。”杜沅沅点点头,扬了扬手,沈毓缓缓退了出去,脸上兀自带着忧色。
杜沅沅默然坐了片刻,忽然道:“把她叫来!”兰兮点点头,一会便带进一个人来,那人穿着宫女的服色,赫然是林锦儿身边的玉蔻。
玉蔻上前端端正正行了礼,清晰道:“参见贵妃娘娘!”现时的这个玉蔻眼神流转,语音清脆,竟似变了个人。杜沅沅指着案上的那两碟点心,声音微有些发颤,“是不是她?”玉蔻道:“是!就象前几日一样,这次淳小仪带着奴婢故意等在妉才人经过的路上,假意说娘娘最喜欢吃胭脂糕和杏子甜酪,妉才人偷听到这个,自然深信不疑。”
杜沅沅脸色煞白,似是连话都已说不出。看见玉蔻仍站在一旁,便对兰兮道:“拿几个银稞子,赏给玉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