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看了看他:“那你呢?来偷窥的?”
允之突然敛起微笑,修长的手指抚向低矮的玉簪花:“这里原是我母妃的宫殿,玉簪是她的最爱。”
他精美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落寞,真是让人心疼的表情。目光柔柔,低低地出声:“你的母妃一定是一个娴雅美人。”
“哦?”允之偏过头,嘴角扬起,“你如何得知?”
摘下一朵玉簪,放在他的手心:“暖风十里净云天,玉簪搔头髻云偏。芳心半吐知秋意,绿云低绕胜花仙。”
允之媚人的眼眸熠熠生光,手指轻拢,紧紧地攥住那朵细小的百花。眼波流转,似醉非醉,惑人心神。他与我并肩而行,抬起头,轻轻地为我抚下肩头的一缕发丝,惊的我向后一跳。
“呵呵呵~”他细细地嗅着手指,笑声轻滑诱人,“还是那么警惕呢,不过。”他凑近了,低低说道,“我喜欢~”
哄地一下,两颊燃火,滚烫。脑袋里似搅成了一锅浆糊,不自觉地使起了轻功。飞花逐叶,翩然而上。“卿卿!”允之的声音陡然增高,“下来,这里是王宫。”停止了前行,坐在高高的白杨树上,急急摇头。
“既然你不肯下来,那~”他轻转眼眸,坏笑一声,“我就要上来了。”
怔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不远处宫娥内侍匆匆而行,平静的湖面上兰舟不时荡过。景色虽美,但却太过醒目。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指,倏地滑下。允之笑笑地看着我,眼角滑过一丝得意。
和他保持数尺之遥,一前一后缓行。眼见就要走出密林,我撇了撇嘴,低低开口:“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的e7
他转过身,眸光微动:“一起出去。”
“唉?”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韬光养晦吗,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会引起他人猜疑。”
他迈着悠闲的步子,带着几分兴味,慢慢靠近:“卿卿现在可是大家眼中的肥肉啊~”摇了摇头,就是这两个字,让我迷惑了几天。“呵呵~”笑得恼人,“若是我不对肥肉垂涎,反而让人生疑。所以啊~”他坏心地探出手,惊的我向後跳了两跳,此举颇合他意,允之笑得前仰后合。狠狠地瞪着他,半晌,这人才停止了癫狂,眼眸乍亮:“一起出去吧,卿卿。”
翩然而行,其间他或是顿足,或是回头,总之不逗得我心慌就不尽兴。磨着牙,喘着气,好容易跟进了流芳台。只见东台上不少华服男子,倚着栏杆,望向对面。相隔仅丈许的西台上,一众美人以扇掩面,好不娇羞。
与允之分开,慢慢地上到十米高台。只听一声长喝:“王上驾到!”东西两台的男女同时拜倒,“吾王万福。”
“众卿平身。”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跟着众女慢慢站起。只见不远处的东台上立着一个身材消瘦、头发花白的男子,他目流精光,面容肃肃。只见青王一甩袖,偏过身,威严地说道:“今日千巧宫宴,孤请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说着他向一边移了两步,闪出一道人影:“眠州的定侯。”
定睛一看,霎时呆住。他穿着金边银袍,发束紫金冠,俊雅的面容依旧淡然,俊美之中带着阳刚,湛然有神的凤眸冷如寒潭。一时忘记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他,心中只响彻着一个声音:修远。
“定侯好年轻。”“真真美男子。”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低语。
“妹妹。”嫂嫂走到我身边,声音微颤,“夜神医他……”
轻拢眉头,定定地看着他。修远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待看到我,面色微缓。他并不理会周围上来寒暄的官员,旁若无人地走过东西两台之间的石桥,在众女的抽吸声中,走到我面前。
修远冷峻细长的凤眸中泛着一缕暖意:“好些了吗?”话语依旧简短。
脸颊微烫,慢慢低下头:“嗯,好多了。”
“回去把脉。”
“好。”
“定侯。”王后缓缓开口。
抬起头,只见修远面无表情地向她拱了拱手。
王后虚起眼睛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我:“定侯和韩小姐,认识?”
修远定定地看着我,吐出两个字:“认识。”说完,不待王后再问,颀长挺拔的身姿与我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东台。目送着他走过石桥,忽觉一道灼热的目光,抬首看去。允之站在栏杆处,邪美的眼眸里充溢着怒意。不待我细看,他虚起两眼,转眸看向修远,目光宛如冰锥,直直地扎去。
“王后。”青王面色肃然,沉沉开口,“时候不早了,可以开筵了。”
“是,臣妾遵命。”王后微微颔首,身边的得全躬了躬身,一挥拂尘,唱和道:“吾王恒寿,天重昌隆,千巧国宴,满朝同庆。”
随着嫂嫂坐在弄墨的下手,与容若水列于同排。偷偷地打量董慧如,她面色淡淡,看不出一丝慌乱。而斜下侧的上官无艳则一脸沉醉,直直地看向东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修远坐在青王身侧,傲岸卓然。而百官席中,哥哥拧着眉,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似在沉思。允之瞥了座上的修远一眼,不露声色地举起酒杯,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青王靠在座椅上,目光缓缓地扫过席下。半晌,幽幽开口:“听说王后还准备了节目,不知何时可以上演啊。”
王后柔柔一笑,弯了弯腰:“王上,千巧原是男女定情的节日,也是女子向上天祈求巧手的节日。今日夜宴,不如让众位小姐展示一下巧手,以搏王上、定侯和列位大臣一笑。”
众女低首,掩袖含羞,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对面。
青王点了点头:“有意思,那便听王后的,列位小姐可要放开手脚,一显才能啊。”
“是,王上。”众女齐声应答。
“得全。”王后低低叫道。
“是。”得全拍了拍手,宫娥们将一个个竹篮拿上来,内侍捧着一盏盏宫灯,放在了每一位官家小姐的桌上。
这是?我挑着眉,好奇地看去,只见篮子里放着一盒针线,数根彩绳。
王后笑笑地取出针线:“这第一轮啊,便是千巧穿针。请王上与列位但饮薄酒,酒过三杯,再看哪位小姐穿的针最多。”
青王低低笑开:“哦?那孤就边喝边等了。”
说着他身边的瘦高内侍便拿过酒壶,蜜色的香醪刚入琉璃盏,这边众女便开始穿针。一手拿着红线,一手拿着银针,看了又看:这…有什么可比的?
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上官无艳一脸紧张,手微抖。而容若水不急不徐,手脚很是灵活。再看看董慧如,她愣了片刻,似叹了口气,方才动手。
“卿卿。”弄墨低下头,声音略急,“卿卿是不是不会?”
“呃?”诧异地看着她,耳边传来嫂嫂无奈的叹气声,“不会也无妨,作奇技淫巧,只悦他人。”
摇头轻笑,取出篮中的大半银针,手腕一转,抛于桌上。指尖轻捏红线,虚目而视,待看清银针的走向,以气御之,丝线霎时飞出。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再落下,已是缀满银针。将红线两头结起,拎到弄墨眼前:“姑姑,莫急,这不是都穿好了嘛。”
她俩怔怔地看着我,樱唇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笑笑地偏首,却见座上王后和华妃一脸讶色,忙碌的众女却浑然不知。
“三盏饮过。”对面传来响亮的提示。
此时,夜,已经不知不觉地降临,山野早已灰黯,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寐之中。清幽的银夜,星河悄悄流,月色凉如许。宫灯晕出温暖的光,隐约像烟雾。一双凤眼,一对桃花目,掠过烟雾,直直望来。我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回应,只能低下头去。
“付小姐,八根。”内侍提高嗓门,说道。
“上官小姐,九根。”偏过头,只见上官无艳得意地咧开嘴角。原来,九根就已经算很好的了,不知道行情啊,这下可麻烦了。握了握拳,叹了口气。
“容小姐,九根。”容若水一脸柔柔,并不窃喜。
“刘小姐……”
绕了一圈,终于到了我这边。得全对着宫灯,数了又数,对了又对。半晌,嚅嚅道:“韩小姐,十六根。”
“得全?”王后不满地出声。
得全一愣,突然叫道:“韩小姐,十六根!”炸耳的声音一出,东西两台突然安静。我低着头,吐气,呼气,吐气。
“这么说,这轮赢的便是韩小姐。”王后的声音轻转,似笑非笑,“来人啊,赏。”
慢慢地站起身,接过一枚玉环,行了个礼:“谢娘娘赏赐。”眼光不自觉地向对面飘去,修远优美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笑意。讪讪一笑,目光流转,却发现允之挑了挑长眉,手指轻抚薄唇。低着头坐下,暗自思忖:不可再露锋芒。
王后取出彩绳:“接下来,请各位小姐在一盏茶的功夫里编出扇坠,然后由东台的列位评出最佳,现在便开始吧。”
拿着两团彩绳,这次是真的愣住了。离心谷里,日日学艺,哪有时间琢磨这些玩意。就是师姐这样贪玩的人,也从来不会和绳子较劲啊。怔怔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对面。看着哥哥,撇了撇嘴。哥哥先是诧异地瞪大眼睛,而后捂着嘴低低笑开。
拿着红绳,看着紫绳,心绪纠结在一起:这下可要比刚才还要夸张了。偷偷地望向嫂嫂和弄墨,她俩笑笑地望着周围,面色很是自信。
“时间到!”
宫娥捧着竹篮,依此收取扇坠。当走到我跟前,她低了低头:“韩小姐。”
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说道:“没有。”
“嗯?”宫娥吃惊地抬起头。
“什么?”嫂嫂和弄墨齐齐出声。
席间霎时安静,众女直直地望着我。上官无艳眼中闪动着幸灾乐祸,容若水一脸惊诧,董慧如冷漠的脸上裂开了一丝缝隙。
“嗯哼。”王后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宫娥紧张地向後退了几步,嗓音微颤:“回禀娘娘,韩小姐…韩小姐…”她闭上眼睛,急急说道,“韩小姐说没有!”
王后柳眉微动,半晌,她看向我,挤出一丝笑容:“韩小姐,这是?”
东台的劝酒声也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直直射来。心头一横,啪地站起,清晰地说道:“回娘娘的话,月下不会编坠。”说完,平静地看向四座。
西台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笑,并不理会,心若止水:不会便是不会,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坦然地看向对面,只见座上青王虚着眼睛深深地打量着我。微微低头,偷瞄去,修远黑眸静静、了然地望着我,俊雅无双的面容中流过一抹温柔的笑意。嘴角微扬,慢慢坐下。
“好了。”王后清了清嗓子,“就这些,拿过去吧。”
“妹妹。”嫂子在桌下,握住我的手,“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
“嫂嫂。”笑笑地看着她,“发现了又能怎样?难道让我编个理由?”靠在她身上,低低说道:“那样的事,我可做不来。”眼角无意一瞥,却见允之端着酒杯,目光迷离,嘴角诱人地勾起。他看着我,笑得是媚意荡漾。皱了皱鼻头,偏首无视。眼光忽然被人攫住,身体猛地坐直,乍现警惕之心。允之的上手,那个粗眉男子灼灼地看着我,鹰似的眼眸,野兽般的目光,让我感到浓浓的不快。半晌,他的目光移向我的左手方向,偏过头,只见华贵妃懒懒地眨了眨眼,向他点了点头。
看来,他就是三殿下凌淮然了,是个狠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