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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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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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之瞳眸忽紧,脸抹青,不呢甩开六幺。他散着衣襟,胸口半露,霸气十足地朝我逼近。“卿卿,你可是一点也不在乎?”语调轻缓,隐着怒气。
  在乎?挑高眉头,在乎什么?没头没脑的,无所谓地耸肩,不经意地扫视。忽见圆桌上放着一对玛瑙杯,茶灶上温着浮纹茶吹,壶嘴弯弯,吐出一口白雾。
  “你在等人?”凝神回望。
  他脚步一滞,神愕然。须臾后,笑意渐渐浮上唇角,渗入黑瞳。细长的眼眸烟波浩渺,寂静之中忽然迸出大笑:“好啊,好。”俊瞳亮得惊心,“能猜出我三分心思的,也只有你了。”惑似的俯身,光乍泄,“卿卿。”
  警惕地后退,真真魔瞳,摄人魂魄。
  “你猜,本殿等的是何佳人呢?嗯~”尾音轻挑上扬,引来无限遐思。
  脑中闪过早上的那句话,佳人?允之这家伙又在耍我。抱着酒壶扫视四周,华大帐里坐着清一老弱,除了……
  紫金爵举起,一双湛然的凤眸。作为司酒的我,负责侍奉上座的四人,当然也包括修远。轻步走到他身边,酒壶微斜,醇的醪缓缓入爵,发出醉人的清声。
  在这觥筹交错的宴席,身份划出一道鸿沟,将你我生生隔离。
  且藏起浮动的情云,且隐住荡漾的波心。
  在轻寒的冬日,拧亮彼此的思念。
  乘一叶扁舟,划过浩淼无边的鸿渠,潜入你的心底。
  来渡你,来渡你。
  衣袖想擦的瞬间,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
  运气传音,低耳语:“少饮些。”
  “嗯。”暖意的回应。
  这是第几杯了?看着又一次举起的紫金爵,默默地叹息,心中涌起甜蜜。杯浮绿蚁,榨滴珍珠,瓮泼新醅,未饮先醉。眼波相交,在暗处缠绵着彼此的心意。
  “青王。”一侧突兀的声音响起,瞥眼暗瞧,却见黑黝的翼王斜视而来,老目闪烁着诡异的光采。坐在主位上的凌准停止了与荆王的交谈,偏首定视:“翼王?”
  阎镇指了指空杯,我微微倾身,上前添酒。
  “青王真是浪费啊。”头顶传来情绪不明的笑声。
  “喔?此话怎讲?”
  “孤听说,这位可是繁城胜战的少年英雄,青王却让他做司酒,不是浪费,又是什么?”酒壶被按住,恭敬地抬起头来,入目的是翼王蛇蝎般的逼视,“司酒,你说可是?”
  可是?扫过青王微眯的双眼,瞥过荆王幸灾乐的目光,暗骂翼王的恶毒阴狠。就算是?我敢答是么?顺势将酒壶放在桌上,拱起两手,宽袖掩面,恭声答道:“微臣出身于乡野,曾听善耕者眩农事难不在选黍,而在于养黍。耕、夏耘,不可急功,亦不可近利。急功者肥过黍死,近利者揠苗助长。如若不然,则秋收冬藏空谷仓。”抬起头,瞧见青王放缓的眸,触及另两位诧异的目光,了无痕迹地对修远淡笑,徐徐道,“微臣出仕之前,家中长者曾御语: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丈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年少不可清狂,小才不可傲物。臣谨记于心,旦夕不忘。”
  语落无应,只听得座下一片斗酒声。垂目视地,脊背上浮起冷汗。我还真是“幸运”,做个司酒也能碰到如此险境。唉,哀叹。
  “孤还听闻。”又是翼王那只老蝎子,还听说什么?头皮发麻,静等语落。“司酒不是青国人。”
  “是。”埋首不起,“微臣家在荆梁翼相交处,乃是如谷地。”查吧,我就不信你能通过师傅的五行乾坤阵。
  “那司酒为何舍近取远,出仕青国呢?”语调颇酸。
  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冷笑一声,拍案而起,指着老头的鼻子大叫:“我丰云卿就是不爽你!”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垂下脑袋,难啊。会盟会盟,就是拉关系走门路,装做睦邻友好,容不得我实话实说。我这个礼既不能贬低他国,又不能驳了老板的面子,技术活啊。
  “这个……”故作为难,惶恐地倾身,“臣怕说出来会贻笑大方。”向后退了退,我几乎靠在了修远的身上,微微感觉到隐隐的暖意。
  “喔?”荆王吴陵开口了,声音有些虚,倒不像一个年轻人,“那孤就更想知道了。”肥蝎子一只,落井下石的主。
  抬起头,极其诚恳地道出原因:“臣畏寒。”
  咚、咚、咚……只能听见心跳声,半晌,一声大笑将我从惴惴之中解脱。“到底还是个孩子。”青王凌准微瘪的两腮稍稍颤动,精亮的黑瞳却没染上半分笑意,他随意挥手,招来了内侍,“得显,拿一个手笼给丰爱卿。”
  这话显然不仅仅是说给我听的,也不仅仅是说给上座几人听的。斗酒声渐息,或是怀疑、或是嫉妒、或是窥探的眼神投注于身,我这才明白荣宠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叩首谢恩,寒气从地上一直传入心底,宦海艰途今日行,无涯彼岸何日及?
  司酒三巡,步步惊心。
  “也真难为荆王和定侯了,冬狩之日陪一群老人在帐内喝酒。”翼王看看左右,笑得和善,“年轻人应该驱马奔腾,载猎而归啊,两位就不心动么?”
  “冬狩年年有,相交难再来。”吴陵的语调中有些刻意讨好的味道,“不论身份,但就这辈分,孤都得尊称两位长者。”他向翼王和青王微微颔首,“尊老敬贤,又何谈难为?”
  难为,很难为了。一国之主竟然要行小辈之礼,这不是出自于真心,而是受迫于现实。外戚之乱后,荆王已如败光家财的落魄儿,如今嘴巴含蜜不过是想讨点好处,接点巨贾富商剩下的颤。说到底,座上四人中,青王算是有地有钱的富豪,翼王算是有地少钱的地主,而修远则是缺地巨富的财主,只有荆王算是一穷二白的破落户。做这种忍辱负重讨饭的活儿,还真是难为了心高体胖的吴陵。
  “平侯,你我年岁相仿。”荆王举起酒杯,“本王虚长你一岁,不如以兄弟相称,可否?”
  凤眸冷然,淡淡一瞥,惊的吴陵胖身微僵。修远优雅抬首,醪入喉:“本侯乃独子。”五个字,毫不留情地射向侧手,震的“破落户”舌桥不下,场面煞是尴尬。
  正当此时,帐门突然撩起,一阵寒风扫尽了宾主皆欢的热气。
  “报!”曾被我踢晕的李显匆匆跑入,秘跪下,“烈侯殿下与天骄公主不知所踪。”
  “噔!”翼王手中的酒盏瞬间落地,“你说什么!”枯柴似的老手颤颤举起,阎镇目眦尽裂地怒视下方,“什么叫不知所踪!”
  李显秘俯身:“回程途中,公主看到一只白鹿,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烈侯、荣侯和韩将军见天将晚,便拍马去追公主。”
  “然后呢!啊!”翼王的表情有些狂暴,也难怪,毕竟只有那么一个血脉啊。
  “而后。”帘卷北风,穿着赤猎袍的七殿下疾步走入,他向上座一揖,“我、三哥和韩将军分头追赶,怎奈密林丛茂,天暗视短。行至深处,只听三哥大叫一声公主。我便会同韩将军寻声而去,然见公主和三哥的踪影。”
  “那现在呢?”青王面平静,炕出丝毫焦虑。
  “现在韩将军已带人去搜山,相信不久便可寻到。”他看着面切切的翼王,温言道,“王不必担心,彻然听声,三哥必是找到了公主。可能是迷了道,一时难以回途。”
  “嗯,嗯。”阎镇敷衍地点头,却难掩忧虑,“日落西山,寒地凉,绮儿身子弱……”絮絮叨叨半晌,忽地拍案,“这冬狩是谁负责,竟然出这等大事!”
  手中一紧,厉厉而视:混蛋!明明是你儿太过娇纵,十足的迁怒!
  “禀王上。”座下站起一人,正是成原一战无功而返的李本中,“据臣所知,负责此次冬狩的正是青国的伏波将军韩月杀。”尾音重重,难掩恨意。
  青王面一凛,眯眼视下,显然对翼国君臣的嫁很不满。
  “是。”李显小儿火上添永,“若不是韩将军没能拦住公主,这事也不会发生了。”
  加之罪何患无辞,青国大臣肃穆而视,一时间局势紧绷。
  好,很好,我现在非常后悔那日只踢断了他几颗白牙。放下怀中酒壶,向座上一礼:“王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问李少将军。”
  “嗯?”青王龙睛一瞥,惊人的气势,“翼王。”浓浓的压迫感弥漫在上座。
  阎镇与他对视片刻,烦躁地挥手:“问!问!”
  睨视地上,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敢问,以上皆为少将军亲见?”
  李显挺直腰背,蔑笑道:“这是自然。”
  四座传来叹息,不解的目光频频飘来。随七殿下入帐的聿宁眉头一紧,对我轻轻摇头。
  淡淡一笑:“那,李少将军又是何职务。”
  “嘶~”翼国座上一片抽气。
  “嗯?”俯身逼视,步步紧逼,“少将军?”
  “是……”他向后一坐,咬牙低应,“公主的御卫……”其声愈低,几不可闻。
  轻转眼眸,冲七殿下深深一揖:“下刚才没听清楚,还望殿下再开金口。请问,当下去寻公主究竟为几人?”
  凌彻然了然一笑,扬声道:“只有三人,本殿、烈侯还有韩将军。”
  “哼。”“原来如此。”青王带来的员不愧是宦海老将,变脸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当下数十道鄙夷目光直直射向李显和翼国下座。
  “想来是有人渎职,枉韩将军摸黑搜山,这边却被倒打一耙。”说这话的是谁?急急寻找,原是青国言之首胡存义,传说中的“铁嘴胡”首先开炮。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开口的正是我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魏几晏,“有利必逐,有过必推,此为翼礼乎?”摇头晃脑,痛彻心肺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
  “唉!钻营之徒!”
  厉害,厉害。瞧瞧地上那人瑟缩不已,翼国座上员个个掩面。什么叫被唾沫淹死,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上首,翼王阎镇脸铁青,拿起食盘往地上一掷:“有违孤命,中途弃主,现在又妖言惑众,诬蔑青国大将军。李显,你可知罪!”老声颤颤,面爆红。
  “臣……”八尺大汉竟俯身颤抖,“臣……”
  “来人!拖下去,斩了!”这翼王恼羞成怒,下了杀令。
  举座大惊,喧嚣陡逝,安静。
  帐内烛火扑闪,扭曲了人影。
  “王上!”李本中疾步下座,匍匐在地,“请王上念在我李家忠心为主,就饶小侄一命吧,王上。”
  翼王脸微动,似有一份动摇。上座无人开口,青王老神在在地饮酒,修远面无表情地合眼。破落户一脸犹疑,看样子好容易下了决心,刚要开口,就只听又一声:“报!”
  韩让单膝跪地,大声叫道:“将军一人纵深,已发现公主坐骑。”
  众人翘首,面露喜。
  “经查,马鞍被人事先切断,三殿下和公主至今下落不明。”
  “当!”翼王大怒,杯盘如雨,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对叔侄身上,“饶命?饶命!马具不就是你李显负责的!阴谋弑主,好啊好啊!”这位走火入魔了,“斩!拖出去斩了!”
  “王上,饶命!饶命!”李显被人倒拖出帐,一路上哀音不止。
  “王上……”李本中跪在座下,低垂颜面,让人炕清表情。那伏地的双手慢慢握成拳,爆出青筋,“王、上。”
  举目而视,却见青王淡淡地注视着一切,眸中闪过兴味,微白的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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