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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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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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侍郎。”
  一声轻唤阻止了我的前行,只见聿宁双目淡定向我微微颔首:“关于定侯礼侍问题,本官还想和你聊聊。”
  心知他只是借口将我拦下,只得举步上前:“大人。”
  “云卿。”聿宁面色如常,语调却渐冷,“欲成大事,不可心慈手软。”
  我眉梢微动,怔怔地望着他:“元…仲……”
  “牺牲已是必然。”
  耳边回荡着这句淡言,我心绪缭乱一时难以平静。激涌的人潮拥堵在殿门外,让其他官员进出不得。那边上阁的上官司马挑着扫把眉,讥讽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左右二相。而洛大人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哄打的人群,似在算计什么。
  “父亲大人。”一个隐忍的低吼从身后传来。
  我偏身一瞧,何猛站在何岩身侧,高大的身躯微微弯垂:“我想……我想……”
  不苟言笑的何御史虚起眼直直看向殿外,面色依旧冷硬:“娄敬,你的弱点就是太优柔寡断了。”
  “……”何猛惊讶地抬首,监察院的众官也瞠目视来。
  “老夫既能将独女嫁于你这一介寒族,又岂会对寒族庶士寄以白眼呢?”何御史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了两相身上,毫无惧色,“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事事问询。”
  闻言我想到了一个词:浩然正气。
  何猛冲他深深一揖,大步流星地冲进殴斗的中心:“子云!子云!”
  “何大人。”董相绷紧下颚,气音出声,漫溢警告之味,“你可要想清楚啊。”
  何御史淡瞟一眼,甩袖背身,嶙峋的侧脸透出浓浓坚毅。
  “子云!”长唳入云,哄乱的殿前忽然百拳皆止,疯狂的众官突然向后退身。我微握双拳,绕开傻愣的众人探身望去。文书院的编修们被打的不成人形,身上的官袍也变成了烂衫布条。
  “子云……子云……”眼角带青的何猛抱着面目全非的谢林,含泪低呜,“子云……”他颤着大手不停地抹着从谢林嘴角溢出的殷血,“太医!太医!”沉厚的吼声在青穹殿回荡。
  我走上前,半跪着俯身,伸指探向谢林的颈脖。
  “子云、子云……”何猛喃喃着,将谢林打横抱起。他的右腿微跛,看来伤的不清。何猛挺直腰杆,好似鹤立鸡群:“太医院,太医院……”
  “娄敬。”我一把拽住他的官袍。
  “让让!”他像一头蛮牛撞开了数人的包围。
  “娄敬!”我手上加力,逼的他回头,“谢编修……”我叹了口气,暗哑道,“已经去了……”
  何猛愣了一下,扭身挣开我的拉扯,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拦住他!”身侧一声大吼,礼部尚书魏老头束冠歪斜,目露狠光,“事已至此,大家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还能怎样……”吼声在广场上回荡,一众官员如梦方醒,决绝狠戾取代了先前的呆愣惊慌,个个撂起袖子、目露杀气。
  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我暗叫一声糟,翻身越过何猛高大的身体,夹起双臂震开左右偷袭。
  “大人!”身后响起何猛一声重吼。
  我没有回头,从袖管里取出白笏,淡淡地扫过一张张嗜血的红眼。双臂运力,气冲掌心。只一下,象牙笏完整地没入青石地,白色的笏头与地面平行。允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位肯定也已知晓。一个谢林就够了,不用再牺牲下去。
  僵持着,众官不敢上前,却又磨牙瞠目,好似围猎的豺群。
  “王命到!”殿内一声唱和,殿外急急跑来一群御林军。
  “众位大人还不跪听圣意?!”内侍长眉目带厉,大声怒喝。
  那些人极不情愿、极不情愿地步入大殿,我扯了扯何猛的衣襟,与他两两跪下,身前平放着谢林渐渐冷却的尸体。
  “众卿无视王威,聚众殴斗,孤病中疾首。特命三阁今日不必上职,长跪青穹!”内侍长一口气道出口谕,四下一片寂静。
  “文书院编修殿前妄言,紊乱朝纲,罪不可免,同责相罚。”
  此言一出,殿内传来轻笑,刺耳刺心。
  “为何?”身边传来切齿之音,“为何?”
  我垂着眸,看着何猛厚实的手掌狠狠拢起。
  “为何?”他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一洗过去的唯诺之情,敦厚的面容染上一层厉色。眼见御林军将谢林抬下,他重拳落地,砸的青石板隐出裂纹,“为何?”
  相信这样的疑问渗入了每个人的心底,只是……
  我看着面露讽笑、轻松理冠的台阁官吏,他们该是认为众拳杀人,其中罪责王上难以计较,此事就以罚跪结束不了了之吧。
  脸上的乌紫红肿却掩饰不去文书院编修眼中的怒焰、眉梢的不屈,恨意更盛。
  我看了看身侧挺直背脊的何猛,真像谢林啊,他终是觉悟了么?权争中从来没有中间派啊,从来没有。而何猛一旦选了边,就连带着何御史选了边,也就逼迫着监察院选了边。
  允之,你这剂猛药下的可真好,震醒了多少人,又麻痹了多少人。
  王为何对华族一纵再纵?
  若我没猜错,纵是为了杀,这就是所谓的“捧杀”吧……
  ……
  冬日里昼短夜长,才过哺食天就褪了色,晕开了压抑的深蓝。
  责罚终于过去,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行姿百态地离开了大殿。我自小习武,长跪之时尚能气走全身,起步轻快全无障碍。倒是那些文弱书生,只跪了半日就晕倒了大片,连领头斗殴的魏老头都累的打了摆子。只可怜了那些本就有伤的编修,跪了一天再行路不免狼狈。
  “不用你扶!”一声沙哑,只见额角留着血印的路温挥袖甩开何猛的搀扶。
  这一次,何猛没有沮丧、也没有辩解,不由拒绝地拎起他,又一把扛起另一名几近奄奄的编修,面色坚毅地向前走去。
  “我说不用你扶!”路温还在挣扎。
  “不要你假好心!”又一声叱骂
  “你是聋子么?”语调有些无奈
  “你……你……”声音终是弱了下来,三人渐渐远去。
  走出午门,我刚要上轿,只听一声大吼:“丰侍郎!”
  我停住脚步,偏首看去,怎么会是他?
  “丰少初。”秋启明语调轻快,很是亲热。
  我微敛容,拱手行礼:“少侯爷。”
  “唉?少初何须多礼。”他边说着,边伸手而来。
  我便不留痕迹地向后轻退,躲开了他的碰触。抬起头,正攫住他眼中闪过的疑色。
  秋启明再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开口:“今日是我寿诞,还请丰侍郎赏脸一聚。”
  我心神一紧,瞟向远处,却见振国侯府华丽的车驾边停着数十顶轿子,探出头的不仅有那日的几名帛修院官员,更有诠政院左相麾下的几位干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弹冠相庆了么?杀人后的寻欢,人性的堕落。想到这我浮起假笑,微微倾身:“云卿恭贺少侯爷寿辰,只是……”
  “只是你自视清高,不愿与华族共席?”秋启明霎时变脸,语带威胁,“丰侍郎,本少爷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他挥掌见势就要按住我的肩,忽地从身后冒出一只手挡住了秋启明的动作。
  “秋少侯。”红色的衣袍翩然擦过,允之眈了我一眼,漾起微笑,“少初年纪尚幼,若有得罪,还请少侯卖本殿一个面子不同他计较。”本殿二字咬的很重,允之难得露出锋芒。
  秋启明看了看允之,再瞧了瞧我,缓缓地放下手臂:“啧,难道丰侍郎是个姑娘家,就这么碰不得?”语调尖锐,让我不由一震。
  “是啊,当然碰不得。”允之搂住我的腰,笑得暧昧。不能挣扎啊,我僵直身子任由他做戏。他细白的手指划过我的颈侧,最终停留在假喉结上:“本殿舍不得他被别人碰。”
  “喔?”秋启明挑了挑眉,“朝中不少大人是同好啊,可是九殿下该知道,喜好是喜好切不可太过张扬,否则对丰侍郎的前途可不好。”
  桃花目微垂,允之眉梢带笑,极轻极轻地开口:“少侯说的对~”
  “那?”秋启明示意地看向我的腰间。
  “少初。”允之媚眼瞟来,瞳色与沉暗的天幕融为一体,“去吧。”优美的眉似有似无地轻挑,他的唇瓣溢出淡笑。
  什么?!感受着腰间的力道渐渐消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就这样把我卖了?!
  “记得早点回来。”他潇洒地转身,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坐在轿中,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我如坐针毡。这分明是鸿门宴,听秋启明的口气,明显是已经怀疑我的身份,可允之为何撒手不管呢?坐立不安地敲了敲轿身,轻唤道:“阿律,阿律。”
  “大人。”随轿行走的朱雀掀开布帘一角,抑声低应。
  “这是去哪儿?”这行路方向有些熟悉。
  “云上阁,秋启明在云上阁包了雅楼做寿,我一路上看到不少达官显贵的车驾。”
  凶多吉少!我手脚冰凉,心头惴惴:要是在众人面前露馅,那只有拼死一搏了。
  “若不是大人不懂得收敛笑容,又岂会有今日之祸。”轿外传来低声抱怨,“殿下说了,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将计就计,就在今夜把所有问题解决掉!”
  他说的倒是豪气万丈,哪里知道我是苦水难倾。
  解决,解决,要能解决当然最好。
  可是,可是,我也要有那个功能啊!
  欲哭无泪……
  今日不能指望有人来救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妓馆。元仲与洛大人今日值夜,哥哥又远在京畿大营练兵,唯一可以倚仗的某人却弃我于不顾。
  本人,韩月下,丰云卿,丰少初,就是一棵小白菜。
  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厅,不经意瞥见一抹湖色,那道身影像极了师兄。我停下脚步再看去,却已不见踪影。难道是我眼花?嗯,一定是紧张的眼花了。再叹一声,认命跟上。
  ……
  “怎么?这姑娘,丰侍郎还…看不上?”秋启明搂着花娘,散着衣襟,虚眼向我看来。
  我身侧的艳妓扑扇着眼睫,红唇微翘,仿若有说不尽的委屈:“大人……”
  狠了狠心,轻应:“这姑娘虽美,却不是云卿的心头好。”我虽涉世未深,但也知道男女身型上的差异。特别是在阅人无数的花娘面前更不可大意,因此只有委屈你了。我合上眼,推了推身侧的女子:对不住。
  一声低呜,艳妓掩面而去。
  “少初还真是郎心似铁啊,啧啧。”左边响起调侃,“那绿云可是阁里的上等姑娘,何曾被这般嫌弃?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唉~”秋启明虚掩双眸,笑得有些坏意,“来妓院不就是图个乐子,少初慢慢挑,云上阁佳丽众多。本少爷就不信,就没少初看的上眼的。”
  也就是说今夜我不干也得干,非要弄出个所以然来。垂在案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还堆着假笑:“劳少侯爷操心了。”酒到唇边,我眨了眨眼:若承认自己有龙阳癖,是否就能躲过此劫?微挑眼眸,恰遇秋启明充满算计的眸子,当下我便穿心明白:那样只会弄巧成拙罢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郁闷地含住一口酒,任甜辣的滋味在齿间穿梭。
  “大人,姑娘来了。”这一声清亮却又微哑,显得很不自然。
  我偏首看去,一个纤细的龟公就半跪在我身侧。那侧脸被整篇紫红胎记覆着,略粗的眉毛不住颤动好似毛虫。忽地,他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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