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越来越深,而,你是不会知道这一份痛楚的。
那一夜我失眠了。
整个晚上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而不能自拔,直到第二天,天边第一缕晨曦从窗外透射进来的时候,我才终于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失败……
——的确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谁叫我偏偏遇上这小丫头?
不过算了。也许那才是最棒的部分。
八成是。
坐在床边看着晴缓缓睁开双眼的感觉很微妙,有些复杂却终究归于了平静。
也许,看似单纯、少根筋、因永远被保护起来而像小孩般天真的女人,才叫狠毒。更何况,她要的是“哥哥”,而不是“我”这么霸道的爱意。
不过没关系,那也无妨。
我会一肩扛起的。不管是父亲的角色、哥哥的角色、朋友的角色,甚至……是爱人的角色——只要是晴之所愿。
——我会耐心等候,直到我们长大。
我们之所以觉得岩壁上的花很美,
那是因为我们就站在岩壁上的缘故。
不必害怕,因为我们像花一样,
脚步并没有向外踩出去。
番外之蓝染惣右介篇Ⅳ
他是火种。
世界是为他准备的薪柴。
世界是为了被他点燃而存在。
——《我的西游记》中岛敦
●○●
果然,静下心来耐心等候的结果并没有令我失望。
只是让我在一切如愿中不禁微微感到世事之不可思议的是,晴在一次发病之后竟得到了记载着有关王族之“术”的秘传书。看来,即便表面上她已被王族所舍弃,但其身体之中仍深深蕴藏缓缓流动的血脉,却是就连他们都不能完全视而不见的。
亲缘二字,看似深厚,实则凉薄,却又任其无论如何抗拒挣扎,都无法剪断。那是镂刻在骨骼深处的印记,深浅不一,却将之完全镂空殆尽,倾其一生也不能改变。
该说是那为了维持自尊威严的面具下,仅有的一丝丝感情流露吗?
呵,可笑。
心中忍不住的涌起嘲讽之意,我将那本秘传书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晴,视线触及到她欲语还休的表情时,笑意突然就不可抑止地蔓延开来。
什么只有王族血统才能使用的秘术?什么强大的“术”居然需要这种血缘的束缚?就算它真的强大又如何?难道我只有依靠它才能获取更大的力量吗?更何况,若不能独立于世藐视苍生,又如何可算得上强大二字?而,这种需要依凭着血缘的能力,又怎能被称为真正的强大?
开什么玩笑。
对于这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原本以为事情会就此顺利的发展下去。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她生活的一切重心都缓缓放到我一个人身上;在真央的学习虽然无聊至极,却是稳定着向上发展的;瀞灵廷这边对我的评价,也在日复一日的耐心掩饰下逐渐攀升;至于个人能力方面,自然是不用多费心思,即使是所有死神都公认最难掌握与熟练的咏唱破弃,我也使用得越来越顺手。唯一暂时还不够满意的,就是其效果还远远达不到使用咏唱时的功效。
——原本一切都应该按照脑海中所预计的蓝图顺利发展下去才对。
原本应该如此……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在好的一面同时伴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
最初只是一件小事。不过是被山本元柳斋重国看到了我和晴亲昵的样子而已,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犹如失衡的沙漏一般,不能阻止,无法抗衡,甚至连插手干涉的余地都没有的,只能眼睁睁任由事态这样一直发展下去。
山本总队长找到我,神色庄重,措辞严谨的同时却又言辞锋利,处处直指重心,逼人就范,令人不得不防。我也不过是在此时此刻做出符合我当时身份的举动而已——对他的咄咄逼人点头称是。
岂料晴却跑出了瀞灵廷。
她还小,会为此闹别扭很正常。彼时的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大概只有直观的黑与白、善与恶吧。她的世界还太狭窄,但终有一天,我会将局限住她的这些桎梏全部打破,将这个固步自封的地方彻底销毁殆尽。
心里是这么想着了,但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在真央的课上恍神,想她究竟会跑到哪里去。当感到她的灵压骤然消失的时候,一瞬间我的心似乎都隐隐抽紧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晴的灵压竟会突然消失呢?她,不会有事……吧?
当我被点名叫出来示范新学的鬼道时,仍在不自觉地努力试图搜索着晴的灵压,以致于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险些直接将对面的“同学”击倒。即使在最后关头我已经尽量将鬼道攻击的方向偏折了许多,还是随着一声尖叫,将对方的肩膀刮伤出一片腥红。
在陪同对方去治疗的时候,在四番队碰到了当时已经成为副队长的卯之花烈……学姐。
她驾轻就熟地处理好伤势,吩咐五席将伤员送走后,温柔的面上却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竟然会犯这种错误,真不像你呢。”
我微微低头,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着她,就像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似的,充耳不闻。
“不过也难怪,晴竟然会自己跑出去,这点恐怕谁都不曾料想到吧。”卯之花也像没看到我的反应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话:“但是我还真没想到竟有一天能看到你担心的样子呢。”她说到最后声音中微微透露出一丝笑意,“——虽然,看起来基本上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但想想你今天的失误,我也总算放心了。”
说完她也不待我有任何反应,站起来转身走掉了,在跨出门的刹那却又留下一句:“这样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果然没错呢。”
室内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当什么声音都不再出现之后,我才缓缓坐了下来。
——担心吗?
的确。
晴真是……十分任性的孩子。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去,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总是让人担心。回来的话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回来的话……”
那——如果没有回来呢?
唉唉,我扶头忍不住笑了出来,为刚刚冒出的这个念头而忍俊不禁。我是担心到思维混乱了吗?竟然会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遥远模糊的东西渐渐复苏了,从深深掩藏的厚实雪底缓缓龟裂开来,发出抽芽滋长般的嘶嘶声音,却在头脑中轰鸣出无限的回音。
——不要死。
怎么样都行,只要她不要死。
怎么样都行,只要她还活着。
只要她好好活着,在我身边,微笑着……就够了。
晴是在第二天接近午时的时刻,被京乐队长接回来的。
回来之后的她问了我一个问题,目光清澈而坚定。在这种目光下,我回答了她的问题。不同于上一次,这次的答案,是真心的。
然后我看到,她笑了。
那个时候,因为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我竟没能察觉到,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另一个意义。
据说人体有70%是由水分组成的。而,有一些时候,我会不自禁的觉得,晴这个人就像是由天然涌出的泉水所组成的。那股缓缓流动的水流,虽然非常迟缓,仿佛不留神的话都不会察觉到它的浮动,却在不经意的时之流逝中,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将你逐渐侵蚀通透。
——一如水滴石穿,会在你无所察觉的时候,就将你完全洞悉。
晴的存在就是如此,对于我来说倒是还好,但对于其他人的影响则要扩大数倍,甚至不止。
所以我很能理解银被晴所吸引的原因。
对于银来说,晴的存在大概就犹如水一样,会让他感觉变轻。因为她会帮他把那些附着在身上的、长年积累下来的、沉重污浊的东西通通洗涤干净,给予他可以浮起来的力量。
另一方面,晴又像从幽谷山泉涌出来的水流一般会自然而然的往低处流去。她就是那样,不愿给他人增添麻烦,勇于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女孩。她拥有澄澈的眼眸和心,并且认真的用它们来对待所处的世界,同时又不会选择性的无视其中的污秽,而是将之视作理所当然的存在一样,默默的接受下来。
这一点实在是教人羡慕不已,也难怪银会为此而感到迷惑,却又不自觉地为之吸引,最终不顾一切地粉碎周围的束缚,也要靠近过来。
当然,这其中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是我特意塑造出来的晴。看着从小细心呵护带大的她日益成长,隐隐地挟带着自己灌输给她的观念,就会让人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猜测她于未来究竟会如何羽化展翅。只是偶尔,似乎内心深处的影子中,除了几分期待,还有几分落寞。
光源氏计划……也许真的是男人的浪漫吧。
所以,我无法允许有任何人妨碍她的水流。包括我自己。
那水越透明,越让人觉得虚幻脆弱。而我希望,那涌出来的水流在成为河川,流向大海之前,能一直保持不被污染,不会浑浊,没有沉淀的状态。
可是……那时候我又每每都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感受着怀抱中柔软温暖的身体,就会清楚地意识到她并不是那股会从手中直接哗啦啦地流溢而出的冰冷泉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孩,不折不扣的。
渐渐发现,似乎不论她在多少人当中,我都能够一眼就找出她来。
因为在她身旁,似乎闪着一圈光环。
最初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以为,那耀眼的光,大概是因为她的灵压变强了之后所产生的错觉罢了。要知道,当人时常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对变化比较迟钝。一波波改变的浪花越来越大,之后将会将我完全淹没。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改变的原因,以及——我未知的未来。
那个时候我光是看着她,就会觉得心情几乎无法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中弹了似的。晴的光芒还留在脑海之中,连闭上双眼,也依然还会闪闪发亮。
突然有一种冲动,让我很想知道这些光的真面目。因为在我混乱之前如果不整理清楚的话……也许就会发生无法预测的事情。
那时候的我,不想失去自己的主控权。
但其实,那耀眼的光芒是从我的内心之中闪现出来的。
她的一字一句,逐渐将沉淀物除去,回复它原本的形状,然后,变成事实呈现在自己的面前,绽放出光辉,那是非常强烈的射线。
——虽然很快我就发现到,这股射线的产生居然可能不是源于我。
那时候发生的事是隐忍而沉默的。
就像一场地下拔河,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自己的地位处境,也清楚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明晰的结果,却仍是不能自已的在暗中互相角力。仿佛谁先开口挑破,谁就输了。
即使当银以优秀到令人惊异的程度迅速从真央毕业,并且成为五番的队员之后,这种情况仍然不可避免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缠着晴,蓝染……副队长?”
某一天,两人出去执勤的时候,银在斩杀掉一个虚之后开口说道,闲闲的语调不温不火,仿佛刚刚只是在提及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平淡自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并没有缠着她。”确切的说,情况正好相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