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穿透了那层悬浮的雾气,而在这层浓稠的雾气之下,是一片鲜血的海洋,遥远的峡谷底部,无数根巨大的蚯蚓一般的鲜红触手彼此交错缠绕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翻滚着,每一根触手上都有无数的圆形吸盘,那些吸盘看上去仿佛一张张人脸,一整个望不到头的峡谷,都被这种成千上万的红色血管塞满了,它们粘稠而血腥地蠕动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无数搅动着的巨型蛔虫……
“它们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麒零的脸色发白,问道。
“不是‘它们’……而是‘它’……”莲泉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惧。
“它?你是说,这些成千上万的蠕动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是一个东西?!”天束幽花突然抓紧麒零的衣摆,脸色苍白地说。
“苍雪!”麒零大喊一声,然后他们飞快地往上逃离,而这个时候,突然从深渊深处的血池里,无数巨大的触角成千上万地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身躯内摇曳而出,仿佛海底的海葵般释放出万千红线,然后下一个瞬间,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管突然笔直地朝【苍雪之牙】射过来,一瞬间把它缠绕得仿佛一个红色的网中困兽,而随之而来的勒紧,仿佛千金重压,麒零甚至听到了【苍雪之牙】体内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它痛不欲生的怒吼,但它还是拼命地往上飞,那些血管渐渐地勒进了它的皮肉,无数道伤口血淋淋地翻开来暴露在空气里。
“去死吧!”一层透明的泪水冲上麒零的眼眶,周围突然出现的爆炸声,连同漫天席卷的魂力,让莲泉和幽花的视线都模糊一片,朦胧中,仿佛从天而降的一道巨大利剑,如同神怒一般,光芒万丈地刺进遥远的地底,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将整个山谷震荡起来,红色触手一瞬间松开【苍雪之牙】的身躯,但它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往上飞了,巨大的怒吼震得所有人胸腔里气血翻涌,视线跟着变得模糊,连呼吸都快要失去了,三个人连同【苍雪之牙】一起往下坠落。坠到一半,它砰然一声化成白色的光雾,被吸纳进麒零的身体。
莲泉挣扎着,从手上甩出锁链,将三个人的身体缠绕在一起,然后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往上面一甩,锁链笔笔直刺破头顶浓厚的雾气,〃叮〃地一声刺进遥远山崖上的石壁,莲泉用力收紧锁链,三个人飞快地朝上面飞去,转眼破雾而出,逃离了云雾之下血池般的地狱。
他们三个停在山崖上一片小小的突出的空地上,莲泉斜靠在山崖的石壁上,脚边天束幽花已经昏厥过去,但是她满身血淋淋的伤口却在飞速地复原,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血肉重新愈合的速度,真是让人恐惧的天赋。
而倒在另一边的麒零,虽然仍然在昏迷,但是呼吸平稳,应该没有受到什么重伤。
只是,鬼山莲泉疑惑的是,刚刚那道仿佛天神使用的巨刃般的利剑来自何处呢?整个深渊回廊里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使徒而已,就算有另外的人进来,那也只能是试图,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那么厉害的使徒存在。难道是第一使徒么?
莲泉转过头,看见跌落在麒零脚边的那把断剑,巨大的剑身和剑柄上,雕刻的花纹精致而古旧,而且感觉并不像亚斯蓝的东西,剑的形状和材质,都和亚斯蓝地域上的武器大相径庭。而且莲泉突然有种错觉,刚刚那道巨大的利剑,仿佛就是这把剑身的样子。但是很明显这把剑如此之短,并且只有一半,怎么可能是它的锋芒呢。
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先从这里出去。
她挣扎着起来,叫醒还在昏迷的麒零和幽花。
“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现在就走。”
【苍雪之牙】受伤太过严重,所以,莲泉让麒零继续让它待在体内恢复魂力,所以,三个人都坐在【閻翅】巨大的后背上,往【魂塚】的尽头飞行而去
大概飞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峡谷的尽头,并且一路上莲泉都尽可能地让【閻翅】在高空飞行,极力远离脚下翻滚的雾海。刚刚的一幕依然清晰地停留在眼前,仿佛地狱般的场景在脑海里翻滚不息。
不过麒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才擦过鬼门关,现在就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凶险,一路上都在唠叨自己竟然拿了一把断剑,这写可好,出去之后,应该会被银尘羞辱个透。想到银尘那张冰冷的冰山脸,他又无奈了。摊手叹着气。
峡谷的尽头是一段从悬崖上伸展出来的广阔平台,三个人从【閻翅】上走下来,莲泉将【閻翅】收回体内。
平台尽头是一面高大的石壁,和之前的悬崖不同,这一整面山崖都是平整光滑的,看上去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光滑的玄武石,上面雕刻着和帝都格尔兰特建筑风格十分类似的花纹,一扇门的样式被雕刻在巨大的山崖上。
“这里是出口?这里是死路啊!”麒零走到高大的石壁前,敲敲结实的石墙,疑惑地问莲泉。
“这自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出口,你是通过【棋子】进来的魂塚,那么就肯定是通过【棋子】出去了。你看见了那扇雕刻出来的对开的大门么,门上的两个铜环,就是两枚【棋子】。不过之前我的王爵告诉我,左边是出去的正确棋子,通往【深渊回廊】的入口,右边则是代表死亡的棋子,一定不能触摸。”说着,莲泉回过头,神色严肃地望着幽花,“我最后再和你确认一次,你说棋子的位置被调换过了,是不是真的?”
“没有……”天束幽花低着头,本来,她确实打算欺骗鬼山莲泉,让她去送死。可是经过刚刚的生死关头,她发现,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麒零和莲泉两人也没有丢下过自己,虽然在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从来没有人敢丢下她不顾,但是,那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皇室血统,那些人也都是屈服在他们皇家威严下的奴才。而对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麒零和莲泉来说,能够这样保护自己,多少让她有些感动。虽然不至于让她产生多大的改变,但至少,让她再也没办法眼看着莲泉去送死,“棋子没有改动过,还是以前那样,左边是正确的出口,右边是死亡。”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们?”莲泉的眼里射出寒光。
“……我……”天束幽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瞬间从她的心里蔓延升起,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点对莲泉的感谢,被冲得一干二净,“我高兴!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正确的出口,你们爱信不信!”
“是么?”莲泉眼里寒光爆射,她的身形一动,突然抓过天束幽花,把她往右边的死亡棋子推过去。天束幽花来不及反抗,只能发出刺耳的尖叫来。
“不要这样!”麒零大声喊道,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幽花的性格,可是这样用她来做实验,未免太过残忍了。
“不要!!放开我!!”天束幽花尖叫着挣扎。可是莲泉怎么能让她动弹,在快要靠近右边棋子的时候,莲泉停了下来,她看着天束幽花苍白的脸色,说:〃你这么害怕,应该没有说谎,棋子没有动过,右边还是代表死亡。〃说完,她放开了天束幽花。
麒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她去送死么?”莲泉冷冷地瞪了麒零一眼。
“当然不是,姐姐你长得那么漂亮,心地当然会很善良。”麒零咧嘴一笑,一排白牙齿显得英气十足。
莲泉回过偶,一脸不可思义的表情看着麒零,“你敢调戏我?!”
麒零的脸唰地白了,“姐姐……别认真啊……”
而莲泉刚刚想开口,突然一阵魂力爆发,将她往后一推,她只来得及看清楚天束幽花充满怨毒的眼神和麒零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的后背就触碰到了那枚代表死亡棋子。一瞬间,天旋地转的黑暗扭曲之后,她整个人就在空气里消失了
麒零看着莲泉进入了代表死亡的那枚棋子,胸口一阵恐惧,然后迅速转换成怒意,他一把把天束幽花推倒在地上,“唰”地一声把半刃巨剑拿在手上指着幽花的喉咙,双眼通红:“你怎么这么歹毒!你杀了她!”
“你怎么不说她歹毒?是她先想杀我!”天束幽花看着面前用剑指着自己的麒零,心里像被刀割一样,这个之前还温柔对自己说话的英俊男子,现在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刀剑相向。
“她又没有真的要杀你!”说完,麒零把剑瞬间收回体内,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那枚死亡的棋子,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拉住了铜环,一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天束幽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空旷的石壁,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无法想象麒零竟然就这么为了莲泉去死。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而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过了半响,她虚弱地站起来。脸上渐渐笼罩起来的是不变的怨恨。
“既然你那么想死,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我没工夫陪你们。”说完,她转身走向左边通往【深渊回廊】的棋子,抬手摸了上去。
当她的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她渐渐看清楚了面前的环境。
幽黑的光线,周围是高大的看起来像破败的古城一样的建筑,她刚刚还在思索【深渊回廊】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时,她就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麒零和莲泉。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实的事情,包括三年前的那场浩劫……那么,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回帝都【心脏】,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会站在你这边。”
“我回不去的。”苍白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了,“和你们能够自由地在任何有黄金魂雾的地方就能恢复魂力不同,我们三个白银祭司,只能待在【心脏】那块巨大的水晶里,才能拥有魂力,一旦脱离那块水晶,我们的魂力,连同我们的生命,也一起消失。在遇见你之前,为了和鬼山缝魂从深渊回廊里一起出来,并且又对付了幽冥,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力,而刚刚为了救鬼山缝魂,我的魂力几乎所剩无几……路西法的银尘,能够在死前找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如何能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银尘望着苍白得仿佛要和空气融成一体的少年,语气温柔下来。
“你不用现在就相信我,你只要回帝都去,慢慢地留心周围的变化,总会发现的。无论如何,请你保护剩下的两个白银祭司,这是你们身为王爵,所背负的使命。”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现任第一王爵的身上被赐予的,是一种亚司蓝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怖灵魂回路,那么就算是我,也没有能力改变一切。你要知道,对我们来说,现任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修川地藏了,就是现在他身边的天,地,海三使徒,也是远远凌驾于我们所有王爵之上的……”
“银尘,一切都不是不可改变的,而且你和我都知道,上一代的一度王爵--也就是你的王爵--吉尔枷美什,他依然还活着,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所以,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好,我答应你,回帝都去弄清这些事情。我也答应你,会尽我所有的力量,保护剩下来的两位白银祭司。”
“最后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的时间不多了。”苍白少年轻轻擦掉嘴角流下来的血,“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使徒,这一点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