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已过多日,烈日当头,直接的曝晒赶走了不少寒冷,却带来了与夏天迥异的干燥气候。冬天才过,万物还未来得及苏醒和生长,光秃秃的山上、路上连一处歇脚遮阳的地方都没有,赶路的人们总是不时地仰头望望这灼人的骄阳,然后无奈地叹口气。
这个时候,若能在荒芜的路间看到一家茶摊,该是多么美妙的事!
有生意头脑的人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即使没有足够的本钱,至少也可以开一家小小的茶水间,为来往的过客供应水和点心,收拾他们的疲劳,给他们带去充沛的精力。
这家茶水间很简易,像是临时搭建的,没有什么装饰,几条竹竿支撑着整个蓑蓬,小屋里摆着几张小桌子和几条长凳。屋内空间太小,便抽出一部分摆到了外面。虽说简陋,但客人却是络绎不绝,要是脚程慢些,连位子也抢不到,只能坐在地上歇息了。
严无极本是想加快进程的,自小就在大漠长大的他,练就了惊人的耐力,这一点小渴奈何不了他。他自己可以不吃不喝,可站在他肩头的鹰却没有经受过这样的磨练。于是他还是走进了这家不起眼的茶摊,要了一大壶的清茶。
他的这一身怪异装扮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使得原本坐在茶摊里休息的众人纷纷退避离开,人人的脸上都显现出慌乱的神色。即使不知道严无极的真实身份,也足以让大家再三避让,腾出空位来给他。
正歇时,一个持剑的褐衣少年也来到了茶摊。他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模样俊朗,星目剑眉,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
平常人若是让人感觉正气十足,还有可能会被认为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因为正义感是可以装的。但是这个少年身上的正气,却是发自心底深处的,是浑然天成的,无论他走到哪里,他浓厚的正气就可以感染到周围的每一个人。
这和严无极身上的杀气类似,甚至比他更加强烈。不同的是,一般人见着严无极,若是看了第一眼,便不敢再去看第二眼;若是单纯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便会立刻躲得远远的。
但是见了这少年,总是让人忍不住要去看他第二眼、第三眼,甚至想一直看下去,仿佛一幅正在变幻的水墨画,令人百看不厌,甚至越看越是喜欢。
这股正气,惹得严无极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过他没忘了还有要事在身,只看了两眼,便回转过头,倒了杯茶,顾自喝着。
褐衣少年也看到了严无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找了一张蔽阴的桌子旁坐下。
严无极又倒了一杯茶,却没有端起,只是放在桌子中间,一会儿,肩上的青鹰便跳到桌上,俯下身喝起来。众人目睹这一情景,啧啧称奇,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即使他们害怕严无极,却还是被这只喝茶的青鹰深深吸引住了。
过了不多时,这种和谐却被硬生生地打破,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年箭步冲到严无极面前,神情傲慢,使得原本清秀的面目变得有些可憎。他拿剑鞘指着严无极一字一句道:“严无极,本公子可算找到你了!人人都说你武功超群,今日我司徒光明便要来向你讨教讨教!”说罢,后退数步,拔剑出鞘,亮出明晃晃的剑身。
众人大惊失色,“严无极”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可是一个禁忌,人人谈虎色变,想不到眼前这人,居然就会是传说中的魔教杀手!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人敢单枪匹马地来向他挑战!
这可是一台绝妙的好戏,可是无人敢留在这里欣赏观看。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早就溜之大吉,另外一些人想看却又不敢流连,走得慢些,一步三回头,左顾右盼,期待找到一个合适而又安全的位置,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比武,至少也能让自己见识见识传闻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杀手究竟是怎样一种杀人手法。
原本拥挤的茶水间瞬间变得空荡荡,连店小二也吓得丢下摊子,躲到了一旁。 严无极却毫不理会,只当这少年痴人疯语,伸手轻轻抚摸青鹰头顶的翎毛。青鹰似乎也听到了些许响动,抬起头来,警觉地望着四周,最后将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这个青衣少年的身上。
司徒光明被这只久经沙场的鹰瞪出了一身冷汗,再看严无极仍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心里焦躁起来,忍不住大喝道:“严无极!你快出招吧!本公子可没有耐性等你!”
末了,周围异常安静,只有青鹰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战斗前才会有的声音,格格作响。
忽然只听一个干涩的声音冷笑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人家又没说要同你比武,你却一个人在此自说自唱,甚是可笑!”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者。他一早便坐在茶摊的角落里,只是外形看起来毫不起眼,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司徒光明听到这种嘲笑,显然大大挫伤了自尊心,冲着干瘦老者怒喝道:“你是甚么人!此事又与你何干!还不快滚,当心本公子出手伤了你性命!”
干瘦老者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那笑中满是嘲讽的意味。司徒光明顿时怒起,举剑劈向那老者。只见剑光一闪,桌子被利剑劈成了两半,茶壶、茶杯也都摔了个粉碎,可唯独那老者却不见了踪影。司徒光明慌忙四下搜寻,但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远远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司徒小子,你连老朽都斗不过,何苦白白将自己性命交与他人?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司徒光明怒道:“老头儿,你出来,本少爷与你一决高下!”
那笑声戛然而止,之后再也没有一点响动,只听见司徒光明气急败坏的喘息声。他忽然又挥剑指向严无极道:“那老头儿帮不了你!出招吧!”
见严无极仍旧不理不睬,他眼珠转了转,冷笑道:“莫不是你怕了本少爷?若果真如此,我便可向天下人宣称你已败在我手,从此你便要匿迹江湖!” 。。
第三章 恶斗江湖客(1)
司徒光明道:“莫不是你怕了本少爷?若果真如此,我便可向天下人宣称你已败在我手,从此你便要匿迹江湖!”
俗话说“请将不如激将”,不知道严无极是真的被激怒了,还是对于这种毛头小子的挑衅忍耐到了极限,他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请便。”
司徒光明本是要激怒严无极和他对打,想不到严无极冷言冷语,只回给他两个字,登时火冒三丈,举剑向严无极的后脑气海穴刺去。
眼看剑尖即将触及严无极的头发,却听得“铛”的一声,司徒光明的剑已被震开。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后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定睛一看,竟是那褐衣少年举剑挡在严无极的面前,脸上还带着淡定的笑容。“小兄弟,莫要心急,越是急于求进的人,越容易败给自己。”
“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教训本少爷?难不成与那老头儿还有严无极是一伙儿的么?”司徒光明捂着发麻的右臂,咬牙道。
褐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道:“你这后一句问话,错了三处。”
司徒光明一怔:“哪三处?”
褐衣少年笑道:“第一,我与那老者互不相识;第二,我与这位仁兄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司徒光明道:“只这两处,何来三错之理?”
褐衣少年笑道:“你瞧,你就是性子太急,我还未说完,就被你打断了。这第三处错误,便是他二人也不认识……”
“一派胡言!”司徒光明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若是不认识,那老头儿为何帮着严无极,阻挠我俩比试之事?”
褐衣少年笑道:“你若不信,倒可以问一问这位你要比武的这位仁兄。”
司徒光明看了看严无极,却没开口,他也知道严无极是不可能和他说实话的,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那你又是谁?” “我只不过是个路人。”
司徒光明冷笑道:“多管闲事,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多管闲事的后果!”说完,他的剑又举起,朝这褐衣少年刺了过去。
忽然,那低头喝水的青鹰猛地仰起头来,箭一般地冲向司徒光明。司徒光明毫无防备,顿时慌了神,急忙收回对褐衣少年的攻势,挥剑在空中胡乱地砍。但这哪里能伤得了那头鹰?
搏斗了不多时,只听一声惨叫,司徒光明的右眼已是鲜血淋漓,而他的剑仍在空中乱舞。青鹰这才满足地飞回,落在严无极肩上。
司徒光明捂着鲜血直流的右眼,用他仅剩的左眼恶狠狠地瞪着严无极和他肩头上的鹰,当然也少不了那褐衣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给我记住!此日之仇,他日必报!”说罢踉踉跄跄地逃离了。
望着司徒光明远去的身影,褐衣少年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刻严无极也立起身,丢下几文钱,正要离去,却被那褐衣少年一把拦住道:“你可知那司徒光明是飞鹰帮的人?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严无极看了他良久,才吐出一句:“我知道。”
“惹恼飞鹰帮的人,可没有好下场。”褐衣少年善意地提醒道。
严无极又端详了他许久,仿佛重新认识这个人似的。难道他不知道他是无双教的人?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杀手”?魔教的杀手,又怎么会怕一个小小飞鹰帮!
褐衣少年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真是个古怪的人!如今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层出不穷,严无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怪人,既然知道他是魔教中人,又怎么还会愿意和他说话,甚至还出手帮他?
想不透,就不想了。严无极也没有这么多的心思想这些,于是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向外走。
才走出不远,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了一群人,将严无极团团围住。然而这群人却是衣衫褴褛,个个手上提着一根木棍,看来是一帮乞丐。为首的乞丐衣着与其他乞丐不同,身上挂了九只布袋,那是丐帮九袋长老的象征。
那九袋长老道:“严无极,你已无法逃脱,今天我苏九道率领众弟子就要取你狗命!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严无极并未言语,倒是那只青鹰,坐立不安,拍打着双翅,仿佛已经等不及厮杀,跃跃欲试。严无极丝毫不动声色,显然未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那九袋长老苏九道见状低声吼道:“上!”众乞丐一拥而上,他自己却闪在一旁。
苏九道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他早就听说严无极那快到人眼都看不清的杀人手法,这回他倒要仔细看看。于是要众弟子先上,自己则在一旁观察,打探清楚严无极的功夫路数,才好找出破绽,见缝插针。
严无极拔剑、起身、使招,竟全都在一瞬间完成,眨眼乞丐们已经应声倒地。
也许是严无极出手实在太快,也许是人影攒动挡住了视线,苏九道还未看清,这场战争便以丐帮弟子瞬间殒命而告终了。在他的众多弟子倒下之后,他看到了严无极冷冷的目光,和他眼中的重重杀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九袋长老可不是光在身上挂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