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弟,你要酸别找我。”
“兄弟?”汤小姐站起身,细细打量着师姐,“就瞧你粗鲁没有家教的样儿,谢大哥会与你结友?哼,少说出来笑人了!”
沉下脸,冷冷地看着长相娇美、口舌毒辣的汤大小姐。刚要开口,却听大姐不咸不淡地说道:“家教?”清澈的眼眸扫过汤淼淼,“呵呵,的确没看出什么家教。”
“你!”姓汤的鼓起腮帮,恨恨地瞪着大姐。
“你什么你!”师姐拦在如梦姐身前,指着汤淼淼大声说道,“你别癞蛤蟆唱支歌,就当自己是天鹅。”
“什么呀,太过分了!”“淼淼不要气,别和她一般计较。”“淼淼,她那是在嫉妒你。”打扮得桃红柳绿的一干女子,又是劝又是骂,好不热闹。
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微波细浪的湖面。只见红轮西斜,漫天匝地的夕阳撒落在泛着涟漪的梦湖上,反射出鲤鱼鳞般的光彩。远远的一排金色的旌旗迎风展动,将梦湖一分为二。据说五月初五,青王凌准将驾临锦鲤行宫,与众位王子共度瑞阳节。因此一泓碧水被分成了内外两重,梦湖的全景怕是看不到了。
惋惜地叹了口气,却听见师姐气呼呼地说道:“嫉妒?告诉你们,就那破箩筐嗓子,小鸟我还不屑听呢。”说着仰起头,得意地挑了挑眉,“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籁之音。卿卿!”
“嗯?”转过头,自然地应了声。
“我怕她们听到大姐的弹唱,会自惭形秽地去跳湖。”师姐瞥了众女一眼,状似慈悲地说,“所以啊,卿卿,你就随便唱一首,千万不要使出全力噢~”
“她?”汤淼淼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无名小卒,姑且一听。”说着挑了挑琴弦,慢慢走开,“这筝就借你一用,好好唱,让我们听听,什么是天籁佳音!”
静静地看了看师姐,只见她两手交握,一脸恳求。微微一笑,轻轻坐下,极目远眺。只见清风淡起,湖水容曳,欲皱还休。
指尖轻挑,只听弦声清越,如莺啭凤鸣,真是好琴。嘴角微扬,慢慢地和弦按曲,只听琴声铮铮,如松岩秀峭长风起。下弹至中间,又似云波浩渺浪涛激。不禁大悦,闭上眼,挥袖抬臂,将胸中的松涛竹籁和成曲,将心中的天峰海涛附弦音。情绪激越,心胸寥廓,魂魄飞离,直上九重霄,恍惚间畅游天际,似到了昆仑仙境。
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间美景,一时兴起,嘴角飞扬,低低念起:“烟柳白堤绿婆娑,玉鉴琼田楚天阔。红轮西坠残霞寞,血玉盘里一碧螺。”
暮霭之中,一艘三牙画船缓缓地驶入眼帘,船桅上一面锦旗迎风飞扬,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宁”字。红色的画船停在旌旗招展的湖界处便不再靠前,只是停在那里,随波微动。
“卿卿,卿卿。”偏过脸,只见众人怔怔,师姐拢着手,急急提醒:“歌~歌~”
一转曲调,揉弦若吟,颤音似泣,启唇清唱:
“山清水明幽静静,
湖上飘来风一阵,
啊,心呀心呀,静呀静。
黄昏时候人稀少,
半空月影水面摇,
啊,心呀心呀,静呀静。
水草茫茫梦湖爱,
飘来阵阵芦花香,
啊,心呀心呀,清呀清。
水色闪光银线摇,
湖面点点是帆影,
啊,心呀心呀,清呀清。”
剔挑勾抹,轻垂两臂,曲终弦静,四下无语。亭内众女一脸怔怔,还未缓过神情。淡淡一笑,起身回转。却见亭外一道菫色的身影,夜景阑站在柳下,握着竹笛,定定地看着我,凤眸里流光溢彩,容色微暖,别具风情。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掌声,师兄携着友人从远处走来,笑得温润,“胸中有沟壑,落弦非凡音。卿卿先前的那一曲,境界寥廓,气吞天地,真让为兄汗颜。”
如梦姐施施走来,拉过我的手,赞道:“而后的那一首弦歌,清丽婉转,柔柔曳曳,让女子艳羡。”
被他们这么一调侃,脸颊不禁微烫,偏过头看向水面,只见那艘楼船收起铁锚,缓缓启航,向内湖行去。
“宁?”师兄低喃一声,“青国宁侯?”
“呵呵~”他身后的谢司晨应声说道,“九殿下,凌翼然。没想到丰小师妹清歌一曲,竟然引得王孙停舷静听。”
凌翼然?愣愣地看着涟漪阵阵、波纹浅浅的湖面,回想起那位邪美蓝颜。允之啊,十年之后能共看夕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众女见几位俊逸少侠驻足亭外,眼波频传,偏身出亭。汤淼淼抱筝相迎,毫不顾忌地拉住谢司晨的衣袖,撒娇似的说道:“司晨哥,你要早点来就好了。淼淼唱了数曲,大家都说和丰姑娘不分上下呢。”说完征询似的看向一位身著萱色春装的少女,那人慌忙点头:“是啊是啊,淼淼姐姐唱的比那位姐姐还好呢。少主,你没听到,真可惜。”
少女说着,眼光不时地飘向烟柳之下。当看到数位女子面色娇羞,携手欲靠近一脸寒冰的夜景阑时。她咬了咬唇,快步走去,突然脚下一崴,低叫一声,向他扑去。却见夜景阑双目视远,脚下轻转,瞬间闪开。
瞠目结舌地看着在水中奋力挣扎的女子,再偏过头去,看向面无表情的夜景阑。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直直地与我对视,面容舒缓,仿若冰消。
眨了眨眼,有意无意地看向一边,柳寻鹤已经将那位落水少女救上岸堤。“钟小姐,受惊了。”他温柔地递出棉帕,少女一身狼狈,苦着脸,欲哭欲泣。柳寻鹤叹了口气,不解地看着夜景阑,语气微责:“夜兄,你为何闪开,任由钟小姐落水?”
夜景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翩身而过,只留下冷冷的两个字:“不熟。”
人虽去,寒气犹存,浓浓地笼在那位少女的眉头。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发落水滴,面覆清泪,楚楚可怜。谢司晨皱了皱浓眉,脱下外衣为她披上,低低安慰:“雨晴别难过了,快回去换身干衣。”她扭了扭身子,抹了抹泪水,一脸不甘。
“晴儿~”远远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少女愣怔了一下,愤愤地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众女,呜咽一声向烟柳长堤跑去:“呜~十九姨!”
只见一名盘着发髻的中年女子张开手,抱住湿漉漉的少女,指尖轻触她的面颊,圆圆的脸上露出疼惜之色:“晴儿~怎么了。”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酹河乌篷里的一幕霎时重合,脑中轰隆一阵响,震的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愣在原地:那动作、那声音,竟如此相象!
长堤之中,走来一个男子的身影。借着夕阳的残光,看清了他的眼睛,深深的轮廓,很是特别。“少主。”他弯了弯腰,向谢司晨行了个礼。随后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吓得她躲进了妇人的怀里。
妇人埋怨地开口:“好了,三哥。晴儿受惊了,你就别再凶她了。”
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对男女。这究竟是我多心?还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提醒?
“卿卿还愣做什么?”师姐拉过我,小跑着跟上远去的师兄。
肃着脸,寒着心,与他们擦身而过。眼波微动,心中存疑。
红日没入碧螺山,只剩下绛紫的光晕。弦月在悠云的簇拥下,悄悄地越过山峰,静静地步上暗蓝色的天幕,为夜色送去清辉一许。风抚芦花,白絮纷飞,摇摇荡荡,苇有暗影。
睁目远眺,急欲分辨:
藏身苇中的,
是温顺的水鸟?
还是噬魂的恶灵?
亭下水连空,忽然浪起
亭下水连空,忽然浪起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脑中一遍遍地回放着那段灰色的记忆。像,又不像,一切似是而非。散着头发,翻身坐起,倚着床背,抱着两膝,静候着黎明的到来。只听一声鸡鸣,云间溢出五色霞光,群山之中喷薄出金红色的光辉。朝阳褪尽了暗星并残夜,用至尊的眼眸媚悦着大地,用灿烂的脸庞亲吻着天边那位清丽的月娘,送她入梦乡。
拢了拢长发,迎着朝霞偏身下床。朝阳将清晨的薄雾燃烧殆尽,从东方展翼腾空而起,把暗色的房间染得一地金黄。梳洗完毕,手握销魂,飞过院墙,踏花逐叶,且行三四里,来到风生水起的湖畔。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气行两个小周天,感觉到神清气爽。自身的吐纳与清晨的呼吸融为一体,忽然睁眼。心中响起鼓乐,踩着节点,舒展身体。销魂声动,银刃光转,剑挑灿阳,气扫穹苍。
伴着酣畅淋漓的“清狂”剑法,我将胸中郁气一扫而空。手中的销魂脱掌而出,长鸣一声,抚水而过,随后如一条白练缠上了我的腰际。“把酒聊醉老俗僧,我笑红尘皆清狂”,亮声长吟,收势而立。周围气息微动,虚起双目,瞥向四下。晨风吹过,带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吸。我足下一点,穿过竹叶,一把抓住了那道暗影。
双目对视,满眼震惊。只见眼前这人细眼微吊,似笑非笑,目若桃花,眉若远山,面如冠玉,齿如含贝。快速地松开他的衣领:凌翼然啊,你还是那么喜欢在暗处识人。
“呵呵~”他浅浅一笑,声音婉转,“姑娘好耳力。”他抬起手,用扇骨敲了敲随从的头,笑骂道:“粗声粗气地吓到了姑娘,还不赔罪!”
那位长相讨喜,留着虎牙的随侍摸了摸脑袋,向我深深一鞠躬:“六幺无知,坏了姑娘的雅兴,在这儿给姑娘赔礼了。”
叹了口气,淡淡开口:“不用,没什么。”说完转身便走,只听得身后脚步沙沙,回头一看,凌翼然摇着扇子,笑意醉人:“姑娘请。”
瞥了他一眼,迈起“踏莎行”。飘走数百米,感到身后有风,回身而望,却见凌翼然背着手仍跟在身后。虽然略显吃力,却仍然眼眉弯弯。
“主子!慢点!”六幺跟在我们身后,一路小跑。
停下身,站在竹叶之上,不满地看着他:“你究竟要怎样?”
凌翼然媚眼微睁,浓浓的兴味笼在眉间:“姑娘好轻功,竟能著叶而立。”
并不言语,只是微愠地看着他。两相对视,寂静无声。凌翼然眸光流转,比夏阳还要明媚。半晌,他仰着头,放声大笑:“哈哈哈~没想到姑娘的耐性如此之好,在下甘拜下风。”说着跃上枝头,向我做了个揖:“在下欲往驰流山庄,迷路到此,恰见姑娘舞剑,便驻足欣赏。”勾了勾嘴角,笑意更浓:“我主仆二人初到此地,想劳烦姑娘引路,不知可否?”
看了看竹下仰着脖子、极尽可能、费力讨好的小侍,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而下:“好吧,不过得走快点,我不想误了早饭的时辰。”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好心。”身后传来欢快的道谢声,“主子,六幺今天出门的时候看了看黄历,上面说宜出行,果真不假呢!小的觉得要是上面再写个有贵人相助,那就更准了!”
“啪!”又是一个扇击声,凌翼然金石般的声音传来,“油嘴滑舌,安静点。没见着你叽叽喳喳的叫声,惊起了迟起的林鸟?”
“是~”六幺的声音不情不愿,很是孩子气。
鼻尖充溢着仲夏清晨舒爽而略带暖意的空气,步子都变得懒散了些。掩着嘴,慢慢地打了个哈欠。
“把酒聊醉老俗僧,我笑红尘皆清狂。”身后传来玩味的吟诵。合上嘴,并不理会。三人走在晨光融融的湖畔,听着莺歌水响,很是疏懒。“昨日的梦湖之南,那首豪情激越的筝曲乃是姑娘所奏吧。”闻言微怔,慢慢地回过身去。只见凌翼然脸上没有了玩笑之意,很是认真地看着我,那语气没有半分迟疑,铮铮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