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问我,那是不是止水就要亡国了……她问得我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之后,她又是怎么进的宫?”
“我们占领孤星城后没多久,止水军为了收复失地就从三重天内杀了出来。烈帅对此早有准备,命令我们且战且退,疲惫敌军,麻痹其心,从孤星城开始,我们一路退却,一直退到丰饶草原上。在那里,烈帅带领暴风军团的精锐战士和止水人展开了一场大决战。是役,我军以十五万兵力之众,迎击敌二十八万,最终大获全胜,敌近三十万大军几近全墨,最终只有不到三万人逃出生天。当时指挥那三万军队的,就是抱飞雪。丰饶草原大决战后,我天风人正式确立了对止水的压倒性优势,而抱飞雪也因为他麾下的三万军队得以保全,从而成为止水人眼中的英雄。他在回归路上,亲手斩杀当时指挥决战的大将唐易,因为这个家伙不但在开战之初拒绝了抱飞雪的建议,同时还在败仗之后计划将一切罪名推到抱飞雪的头上。抱飞雪得知此事后立刻刀斩唐易,率领三万残军一路摆脱追击他的天风军,甚至接连打了几场精彩的小规模阻击战,从而一跃成为止水后起之秀,后来的第一名将。”
“在那之后,我们重新收复了孤星城,从此一驻就是十年。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苏婷了……我从一个战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为了避免国主震怒,抱飞雪在回国前大肆搜刮民女进献皇城,以表其忠心。羽文柳懦弱怕死,偏偏又贪婪好色,苏婷在那次之后被抱飞雪的人带走,我就知道她的命运八成是入了宫了。”
“这些年里,我日日盼,夜夜盼,盼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打下大梁城,重新找到苏婷,到那时,我会告诉她我爱她,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命运,我都要娶她,也不会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要带走她。”
说到,沐血的声音逐渐黯淡下去:“今天,我们来了,我们做到了我曾梦想的一切,可我所追求的……却已不复存在。”
浅水清的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有些事,终究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
从过去的回忆中苏醒过来,沐血说:“其实,大家的命运真得很象。抱飞雪是杀了自己的上司起来的,你也是。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也是。抱飞雪的结局是死,我的结局是我所爱的人离我而去。我希望你的命运不会象我和他中的任何一个人。我要你,还有云家小姐,都能好好活下去。”
他看着浅水清的眼睛认真地说:“历史可以轮回,但不可以再重复了。”
浅水清听着沐血的说话,心中怅惘,终于还是喃喃道:“战争改变人,改变人的命运,改变他所有的一切,但总有一样东西,是它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梦想……我们有梦,并为此付出努力,不懈追求,哪怕是太阳不再升起,生命彻底终结,我们都不会放弃所曾经追求的东西。我是如此,沐少,你也该是一样。”
沐血一楞,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他冷冷地道:“死去的那个女人,名字叫苏小小。她是真叫苏小小也好,是苏婷进了宫以后改的名字也罢,重要的是没人有能描述出她的模样,你也就不能确定她就是苏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不该放弃寻找的努力。正如你所说过的那样,你只知道苏婷是被抱飞雪的人带走的,但你并不能确定她一定被送进了宫。既然你有太多的不可确定,又何必一定要确定现在坟墓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所爱的女人呢?放弃希望,就是放弃生存,放弃人们为之努力的目标。沐少,在你一天没真正见到她本人之前,我都不能接受你就这样放弃这一切。”
沐血愕然起立,眼前的浅水清,眼中是无比的坚定神采。
他这一生,就是因为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而活着,他可以杀死很多人,但绝不会摧毁人活着赖以生存的支柱。希望,就是那生命的支柱。
他要沐血从那颓废中走出来,重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以前不是懦夫,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能是。
他浅水清的兄弟,可以站着生,也只能站着死,可以为爱痛哭,为爱去死,惟独不能为爱消沉。
因为他不允许!
沐血死死地看着浅水清,一字一句地问:“你真得认为,那个苏小小不是苏婷?”
“沐少,不要放弃你的寻找。我天风铁蹄所踏之处,你的寻找也将随之无所不在。那个坟墓中的女人……她不能是苏婷,也必须不是!”
沐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点点头:“好,浅少,这次我听你的。我不会放弃的。”
两个男人的手在那一刻紧紧握在一起,脸上同时放出了会心的微笑。
与此同时,惊天的警号骤然响起,若那苍空的雄鹰劲啸,撕破宁静,打碎和平,在这大梁城的上空,涂抹上一层重重的猩红血色……
第五十章 风云再起(1)
战争,就象是一辆高速行驶中的赛车,即使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冲过了终点线,也会因为惯性的原因而继续向前狂奔。
世界上从不会有一场战争可以如灵便的刹车,说停就停,事实上,它总是曲折反复,起伏不定,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惯性的减退方能渐渐消除。
这一点,浅水清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他却终于面临到了这一局面——止水人最后的反抗惯性,如一辆重型大货车,狠狠地向他撞击而来。
苍野之上风起云涌,莽荒大地甲士云集。
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天风军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浩大到震荡人心的场面。
漫山遍野的敌人呼啸着从各个方向现身,他们奔呼狂号,狂啸出血火之威。
大梁城下,整个视线所及之处,铺天盖地都是人影,无穷无尽的人马接踵而出,他们中有些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拿着镰刀,抗着锄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也不乏精锐骑兵穿杂其中,来回奔号。
大量的民军铺天盖地而来,状似蝗群,行如云阵,他们在开阔地上漫山遍野地行进,阵列云集里,人头攒涌成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走到大梁城下,后面的人却还在接踵出现,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人都出现在这同一片角落,迤逦的人群马队黑压压长可接天,消溶于世界的彼岸。
被眼前这一幕浩大的民军涌现的场景所震撼的天风军呆楞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当惊天警号响起时,大梁城下,杀气已沸腾成一片如火浪潮,蓬勃出天地雄威。
示警之声鸣响不绝,在天风军错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一刻,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袭击却已经降临到这里的土地上,而且其来势是如此的凶猛,如此的凶烈暴虐。
整个世界的人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被塞进了大梁城这个小小角落之中,到处都是人,黑压压望不到边际,整片空旷的土地上因如此大量的人群而显得拥挤不堪。数不清有多少难民,多少战士,多少来犯者,但每一个天风战士都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一生中最重大的考验已经来到。
浅水清站立城头,遥看着远方的大河旗一面接一面的出现,心中亦是震撼无比。
短短两个月时间,易星寒的护民军竟已发展到了如此规模吗?他几乎将整个国家所有还有反抗斗志和精神的人民全部组织了起来。
是的,他终究是忽略了这支部队,在这段时间里,易星寒四处奔走,到处招揽兵马。在这片被侵略的土地上,他没有钱,没有后台势力,在这所有人都为浅水清的凶名所震慑的那刻,他唯一的资本就是那一腔热血和满腔忠贞,以及浅水清为他打造出来的英雄美名。
浅水清的纵情杀戮驱逐难民,同样也是造成易星寒的势力如此急剧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在他迅速成长壮大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浅水清报仇来了。
他不在乎什么国家存亡,也不在乎羽家王室的生死,他只想让每一个来犯的敌人都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至少还有那样一批人,还有那样一支军队,愿意为了国家的尊严与骄傲,奋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于是,他来了,在浅水清几乎大获全胜的时刻,挟无尽威势,展千钧之威,誓要予浅水清以一记迎头重击。
早在浅水清带领天风军前往攻打大梁城的路上,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浅水清能拿下此地,而易星寒却是唯一相信浅水清一定能够成功的人。
他了解浅水清,就象了解他自己一样。
他坚信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象任何人一样干坐着等着看浅水清的笑话而是在第一时间里开始集结部队,收拢一切可收拢之人,然后尾随着浅水清一路走过的足迹横扫而来。
他要在浅水清最得意的那一刻,给予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成功了。
……
墙之下,旗帜飘展,那高耸林立长矛刺枪,金灿灿的铠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剑战斧组成了一片钢铁战林。
甲士在怒吼,军号在嚣鸣,战马嘶叫中,鼎沸骚嚷里,赛如那深山老林中狂风吹响的松涛……
浅水清望着城下的眼神不住收缩着,收缩着。
“看得出来有多少敌人吗?”
身旁的沐血沉声道:“阵形散乱,杂而无序,看不出有多少人,但怎么也不能少于五十万吧。”
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了起来:“这个易星寒,收拢残兵的能力到是不可小瞧啊。”
这一路,浅水清自己都数不清攻克了多少城市。为了尽快抵达大梁城,攻其一个出奇不意,整顿当地一事,他几乎全无操作。也因此,易星寒顺着他的脚步一路追来,竟然将他当初无法带走的止水士兵和各地难民又一一重新收拢起来,最终聚集成如此庞大的一片人海。虽然说里面凑数的平民百姓至少在半数以上,但是对浅水清来说,如今他再不能将眼前的这支部队单纯的看成是一支乌合之众了。
如果单就其兵员组成来看,易星寒的兵,的确只是一支乌合之众,其成员驳杂,良莠不齐,未经训练或少经训练,缺乏磨合与战斗经验,这些都是他的致命伤。然而当一支部队有了一个统一的目标,并愿意为此不计酬劳,浴血沙场的时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再不那么重要。
军者,士气为先。所谓士气,不但要有百战敢死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明白了自己作战的意义,了解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支部队,就有了灵魂。
如今,易星寒的部队就是如此。他们缺乏一切,惟独不缺战斗意志,此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人太多太多。
沐血很难想象易星寒是怎样养活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的,但是浅水清却知道,易星寒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每一个人,在他们从军之初,就已经做好了自愿准备。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战斗,不但勇敢,且富有主人精神,自力更生,自己寻觅食物。他们就象是反抗暴政的真正人民子弟兵,代表的是真正的正义。
唯一的问题是:并不是每一次,正义都会获得胜利。
邪不胜正,终究只是一句笑话。
浅水清仰面看天,悠悠叹息:“易星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他终究生错了时代。人民战争,不该是他这样的打法。此战他若失败,则止水最后一点英勇之